十年旧梦无寻处，几度新春不在家。
————吴文英《思佳客，癸卯除夜》
小时候，觉得过年是大人的事情——走亲戚，看朋友，每天都出去吃饭，喝酒。我期盼着过年，是为了过年几天可以吃好多好吃的，为了爸爸妈妈会给我买一身新衣服。
图片拍摄于2018.12.15
长大后，觉得过年是孩子的事情——可以无忧无虑地奔跑，自由自在地游戏，在点燃的爆竹声中发自内心地欢笑。我期盼着过年，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去看看那些平时不常见的亲人和朋友。
图片拍摄于2018.12.30
1
小时候记得书上说，过年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的，那天是小年。而在我的记忆里，在小年的前一天就拉开了过年的序幕。
小年前一天，邻村有一个大集。平时的时候，集市只有一上午，到了年底，人们都赶集置办年货，集市就持续一整天了。
那时候爸爸妈妈外出打工还没有回来，便是奶奶带着我去赶集。
奶奶去赶集，是为了买菜预备着招待我的两个姑姑。因为按照习俗，姑姑要在年底给娘家“送年”。而我跟着去赶集，是缠着奶奶给我买鞭炮。
年集真是繁华热闹，离着集市中心还很远呢，道路两旁就摆满了爆竹摊儿。一看到鞭炮，我的腿就拔不动了，一会儿左瞧瞧，一会儿右看看，满眼满心里都是鞭炮。奶奶却使劲儿拉着我往前走：“走，走，好的在前面呢。”
没走几步，人就变得拥挤起来。奶奶就会找个摊子停下来，问我要什么样的，给我买几盒鞭炮。买完之后，总忘不了说我两句：
“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越往里走，集市上的人就很越多越挤。毕竟，年集只有剩两次了。有些出门打工回来早的人，都来集市置办年货了。
进了集市之后，奶奶也只是买一些青菜。其他年货，要等到爸爸妈妈他们回来了之后买。回去的路上，有一个卖熟食的店，奶奶会带着我进去买一些。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姑姑她们就要回去来了。而姑姑回来的那一天，爸爸妈妈也就回来了，因为他们会事先确定好时间，一起聚聚。
那天，我会早早地起床。整个上午，我一趟一趟往门口跑，或者索性就坐在门口等着。是爸爸妈妈先回来，还是姑姑他们先来呢？我在心里一遍遍投着硬币预测。
爸爸和妈妈回来之后，我高兴的向他们跑过去。爸爸看到我，会先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下把我高高的举起来，转一圈再放下，摸摸我的头说，又长高了。接着从包里拿出给我买的礼物，有时候是玩具，有时候是零食。
我会拿起一个我拿得动的包，和他们一起走。进了家门，就会大声喊，
“奶奶，爸爸回来了。”
奶奶听到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口，接过我手里的东西。不等到屋里坐下，奶奶就会说，
“回来了就好，坐下歇歇，我去把菜弄好。”
说完奶奶就会走到厨房，妈妈放下东西也会跟着过去。爸爸就会坐下来，问我在家里听不听话，学习好不好。
2
腊月二十八，是年前的最后一个集市了。吃了早饭，爸爸会找我要一张纸，然后再拿一支笔，把要买的东西列在纸上。
写完了之后，把纸撕开两半，爸爸拿着一张，我拿着一张。爸爸自个儿去买，妈妈不识字，我陪着妈妈。
爸爸骑着电动车把我们带到集上，把车放在一边。爸爸会先去买两箱酒，再买一大块肉，都是一些很重，带着不方便的东西。爸爸一般是买完先送回家，然后再回来。
我和妈妈只是买一些小东西，也要一人提着一个大包。爸爸回来之后，在集上找到我和妈妈，我们也差不多买全了。
接下来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刻了——我马上就要有一身衣服了。
爸爸妈妈把东西放到车上，带着我去一家服装店。我在店里面来来回回地走，一件一件的看，一定要挑一件最好看的。
上午买完了东西，下午，妈妈就会把买回来的肉煮熟，然后和奶奶一起蒸一些馒头和包子。爸爸从邻居那里借来一把大刀，把买回来的鸡剁好，再把鱼弄好。
到了这时候，也不会再管我了。朋友们会来找我玩，我们会一起去把别的孩子们叫出来。我们呼呼啦啦一大群，每个人口袋里都装着几盒鞭炮。我们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或者是到麦田里，或者是已经结冰的池塘里，把带出来的鞭炮放完。
玩到晚上，回了家吃了饭，又会跑出来。谁的家里没有大人，就一起去他家打牌。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也会出去玩，不过他们一般回去的比较早，我会玩到很晚才回去。他们会把大门锁上，留下旁边的小门开着。
3
到了腊月三十，早晨会很早就叫我起床。我比较贪睡，每次爸爸叫我起床的时候，会把冻得冰凉的手放在我身上，让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到我起来了，奶奶和妈妈就开始准备中午的饭食。把买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做满满一大桌子菜。爸爸买酒的时候也会特意买两瓶好的，中午拿出来一家人一起喝点。吃饭之前，要先放一串鞭炮。那时候我不敢过去点燃鞭炮，爸爸过去点着了以后，马上跑回来捂住我的耳朵。
不等中午吃完饭，就会有人来找我玩。听到有人叫我，我急忙胡乱吃两口，就跑了出去。
到了晚上，每户人家的灯都会打开。大人们都出去串门子，打牌，聊天。我们也会找个地方打牌，一直到很晚。玩够了回去之后，“春晚”还没有结束。搬一把椅子，再拿被子盖在身上，一直到春晚结束了才去睡觉。
晚上过了十二点，外面就开始放鞭炮和礼花。我一直想让爸爸买一箱礼花，只是太贵，也没怎么买过。
初一早晨天还不亮，就被爸爸叫起来，到处去拜年，基本要围着半个村子转一圈。转完之后，还要拿上鞭炮和白纸，去坟上祭拜一下。
3
前几年三十晚上，被几个朋友叫了出来。转了一圈之后，想要找个地方打牌，却怎么也凑不够人了。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聊了会儿天，没多久，就回去了。
前几天，奶奶给我打电话，问我过年什么时候回去。我告诉奶奶腊月初就回去了，奶奶听了很高兴。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早回去过了，虽然回去了还要再出去，那就是在家旁边了，没有这么远了。
下飞机的时候，很远就看到爸爸来接我，我拖着手里的箱子跑过去，一下子把爸爸抱住。旁边很多人在看着我们，我已经比爸爸高很多了，这样的拥抱，不知道多久没有过了。
前几天老板问我，过年能不能加班，三倍工资。我想了想，拒绝了。钱，不一定要挣多少；今年，一定要回家过。
图片拍摄于2019.01.09
到了这个年纪，只能趁着过年这个时候，和那些朋友们见个面，聚一聚。平时是很难有机会的。
就算是过年，也总是有那么一两个人回不来。我们会去他的家里看看，然后开视频聊聊。把手机递给他们的爸爸妈妈，虽然都在开心的笑着，依然能看到屏幕前后的人，眼中闪烁的泪。
最后拿过手机，告诉屏幕对面的未归人，家里一切都好，勿念。
小时候，觉得过年是大人的事情。长大了，才知道小时候才是最开心的，那样无忧无虑的奔跑，发自内心的笑容。
心里总是想起那时候的种种，却再也回不到那个天真的年纪了。
文/莫影羽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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