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母性的本能使孟丽丽下意识地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刘一凡的后背。刘一凡朝她看了一眼,又低头看着鸡汤,接着说:“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很本分的农村人,他们身上天然的带着很多优秀的品德,自我从小时候起他们就教育我,不要欺负比我小的孩子,不要说谎,不要占别人的便宜,还有许多别的,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我从小一直到上高中虽然很调皮,但从没有学坏,都是受他们的影响。那时家里很苦,有干不完的活,没想到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他们却享受不到了。”
刘一凡说话的声音很轻,语调也很平静,但孟丽丽能感觉到他心中的苦楚,那种无以言表的痛苦。
“你的爸爸妈妈是怎么走的?”孟丽丽好奇地问,问过以后她就后悔了,这不是让他更难受吗?
“那时我正在上高中,爸妈来县城看我,给我带了衣服和吃的,因为要赶着坐回去的大巴,中午吃过饭就走了。大巴刚出县城没多远,和一辆迎面驶来的大卡车相撞,车上的13个人当场死了8个,另外5个也没有抢救过来。后来我才知道,那辆大卡车是逆向行驶。”这种景象虽然在刘一凡的脑海里还有在梦里不知重复过多少次,但是真的说出来时,刘一凡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双手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孟丽丽还是第一听到这么悲惨的事,而且是刘一凡的父母,可是她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刘一凡,坐在那里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刘一凡慢慢平复过来,用手扶着鸡汤碗,对孟丽丽说:“对不起,在你面前失态了,这件事我只今天对你讲过,对天河我都没有说过,他也没问过。”
孟丽丽试探着问:“那个司机后来抓住了吗?”
刘一凡的眼神像死一样凝重,说:“我当时就盼着公安局把那个司机抓住枪毙了,可是发生事故以后,那个司机趁乱跑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这也是我不能理解的。”
孟丽丽不解地问:“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会抓不到他呢?”
刘一凡回答:“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好多家属一直去县政府闹,县里也下了很大功夫,派人到全国各地找,可就是找不到那个司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孟丽丽问:“后来怎样了?”
刘一凡说:“还能怎么样,那个大卡车所属的公司和县里都赔了钱,说是不管什么时候一定会把那个人抓到。”
正当孟丽丽不知该问什么的时候,刘一凡接着说:“上大学以后,我专门利用暑假去找过他,他确实从出事以后再没有回过家,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孟丽丽问:“你是怎么找到他家的?他家在什么地方?”
刘一凡说:“我开始到县里公安局去问,他们不告诉我,我就根据他的名字去了他所在的公司打听,经不住我软磨硬泡,公司的人告诉了我他家的地址。为了把他家找到,我的鞋都磨烂了。”
孟丽丽歪着头,听他继续说。
“他家在一个穷山沟里,交通很不方便,他家的房子就建在半山腰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是个红色的房子,就是那种砖房,外面没有粉刷,所以离远看是红色的,很显眼。”
孟丽丽问:“他家里都有什么人?”
刘一凡接着说:“通过打听,知道那是他家以后,我就装着是迷路的写生的学生,到他家要杯水喝,一个老太太在家,是他母亲,70多岁了,腿脚也不太好,很热情的给我找水喝,又给我抓了一把花生吃。我当时哪有心情吃花生,我只想知道那个司机去哪了,到哪里能找到他。”
“你问到了吗?”
“没有,我旁敲侧击的问老太太他儿子去哪了,老太太说他几年都没回家了,警察也多次来找过他。”
孟丽丽失望地说:“那你不是白去一趟了吗?”
刘一凡说:“正当我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进来了,叫那个老太太‘奶奶’,我就知道这个小女孩一定是那个司机的女儿,我就没有马上走。那个小女孩很瘦,很清秀,比我当时小的多,应该是初中生的样子。我装着和她聊天套她话,问她爸爸是不是叫那个司机的名字,她说是。她又说,她妈妈得病死了,爸爸也不知道去哪了,不要她们奶俩了。”
刘一凡看了看孟丽丽,有些惭愧地说:“我实话,我当时还年轻,根本没有觉得她们可怜,我甚至有一个念头,反正那个司机也找不到了,不如把他的女儿杀了,也算是替我父母报仇了。”
孟丽丽紧张得站起来,用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指着刘一凡说:“你……”
刘一凡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说:“我如果把她杀了,现在还能坐在你面前吗?傻瓜。”
孟丽丽这才醒悟过来,长出一口气说:“你吓死我了。”
刘一凡接着往下说:“我当时确实有过这种念头,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又使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在我和那个女孩说话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了,对老太太说‘大娘,我们村里凑了1000块钱,开学的时候要让妞上学,千万不能让她辍学回家’,中年男人把钱放下就走了。这时我才知道,小女孩由于家里穷,暑假开学就不准备再上学了。我又想起我小时候,家里也很穷,父母还勉强供我上学,这个小女孩比我还可怜,妈妈死了,爸爸不见了,学都上不下去了。我就没有在那里再呆下去,就回去了。”
孟丽丽没想到刘一凡还有那么曲折的过往,这使她有了想更加深入地了解他内心世界的冲动。
刘一凡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孟丽丽的脸,对她说:“该讲的我都讲完了,再给我倒杯酒,最后一杯。”
孟丽丽没有拒绝,站起身又给刘一凡倒了一杯,把酒瓶放回酒柜,然后仍不解的问:“这么多年你还有找过那个司机吗?”
刘一凡端起酒杯刚想喝,听孟丽丽这样问,又把酒杯放下,说:“我怎么可能放弃呢,虽然他一直没有出现,但我相信他还活着,因为如果他死了,公安局肯定知道,他们也巴不得早点结案。”
孟丽丽问:“那你怎么找呢?”
刘一凡喝了半杯酒,说:“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说实话,这么多年我干事业的所有动力就是为了找到他,当然这也是我一直不愿谈恋爱的原因。”
孟丽丽颤颤地问:“如果一直找不到他,你就永远不结婚吗?”
刘一凡坚定地说:“父母死不瞑目,你觉得我会谈婚论嫁吗?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给父母的承诺。”
孟丽丽说:“你和我说说他是谁,我们一块找好不好?要不我让我爸爸帮你找,他认识人多,说不定能找到。”
刘一凡没有看孟丽丽,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件事我必须独自完成,不能让任何人插手。”
看到刘一凡一脸疲惫的样子,孟丽丽很是心疼,但又不能做什么,只有把他扶到他的房间躺下。刘一凡不知是喝了酒,还是说了那么多话很累,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昏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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