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城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日光倾城

九岁那年，我第一次遇到林煦。

那个时候，父母都被调去了外地工作，我被送到了外婆住的镇子上读书。

镇子上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穿着整洁，皮肤白皙的女孩子，他们都跑过来看我，可是他们不知道，在我过去住的地方，像我这样的女孩子随处可见。

就在那一群惊喜的目光中，我看见了目光中带着不屑的林煦。

她穿的破破烂烂，可是脸上的神情却很孤傲，不知怎地，我突然就很想打破她的傲气，想看到她露出和别人一样艳羡的神情。

我抢走了她班长的位子，我抢走了她年级第一的位子，我抢走了她少先队长的位子。

我得意地在她面前晃，我想看见她被我打败的样子，她却笑得云淡风轻。

那一刻，我才突然惊醒，如果不是我有比她更高的起点，我一定争不过她。

我忘了怎么和她成为朋友了，但是我知道我和她一直在争，尽管她从来没有赢过我。

从九岁到十六岁，她一直生活在我的阴影下，一直被我的光芒掩盖着。

抢她的东西，对我来说好像是理所应当，她费尽努力争取来的一切，总是很轻易就被我夺走。

我想，一定是我当初太过分，所以后来上天才要那么狠绝地惩罚我吧。

佛说，万事皆有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只是这个恶果，让我一辈子痛不欲生。

高一时，我约她晚上出来看狮子座流星雨，，可是那天晚上突然下雨了，我看着漆黑的夜，把跨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这么大的雨，她一定也不会出去了吧。

一夜无梦，第二天却不见她来上学，老师把我叫去办公室，我才知道，昨晚，林煦去了我们约定的地方，没有等到我，等来了一个醉汉。

我踱着虚晃的步子去了林煦家，林煦家很破，很小，只有她奶奶陪着她。

她不肯见我们，我听见她在房间里撕心裂肺地大哭。

林煦的奶奶哭倒在房门口，我才知道，林煦是个私生女，她母亲生下她就跑了，父亲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她。

我看着她家破败的样子，觉得说不出的内疚和后悔。

林煦休学了，我日日去看她，她日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开始自残，医生说，她的了抑郁症。

我亲眼看着曾经满脸傲气的她变成现在这样疯狂的样子，我知道我就是那个罪人，我双手沾满了罪恶。

终于一天，她割破了手腕，送到医院已经休克昏迷了，而就在她还在抢救时，林煦年迈的奶奶受不住打击中风瘫痪了。

林煦醒来的那天，我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可是我不敢进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雨夜出事的人是我，至少那样，我再也不用过这种每天心如刀割的日子。

我走进病房，她苍白着脸对我说，晓蘩，我输了。

我沉默不语，她突然笑了笑说，你一定很开心吧，我那么肮脏，你还是那个光芒四射的唐晓蘩。

我难过的想要落泪，我趴在病床边，双目通红地看着她说，林煦，以后我什么都不和你抢了，只要你想要，我都让给你。

她轻轻地笑了，双目空洞地望着我，说，好啊，那你决不能食言。

我再也没有争过她。

高二去省里竞赛，原本名单上是我，她说想去，我就让给了她。

那是她抢走我的第一个东西。

佛祖说，若无因缘，何以相遇，若无相欠，何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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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抢了她那么多，现在都要一点一点还给她。

从班长到学生会主席，所有我曾抢过她的，我都还给了她。

她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一切，她再也不用活在我的阴影下了。

高考前夕，她说，不想看见红榜上我的名字在她前面，所以考试时我漏写了一道大题。

我原本以为上了大学就能解脱了，可是我错了

她跟我去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宿舍。

我像从前那样纵容着她，跟我一个宿舍的女生沈汀说过我很多次，她不懂，我只是在赎罪而已。

十六岁之前，她是我的陪衬，十六岁之后，我甘愿做她的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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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去参加徒步露营活动，我跟她迷路了，我一个脚滑，掉到了一个陡坡底下。

林煦在上面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有人来了，拨开乱木草丛，我看见了那个面容俊朗的少年。

他小心翼翼滑下来接我，可是坡太陡，他让林煦回营地找人来帮忙。

我第一次觉得受伤的感觉这么好，我跟他就在坡底，我看着细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到他的脸上，突然就很想笑。

他起初有些惊讶，后来被我的笑声感染，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盯着他笑起来露出的两颗小虎牙，眼底多了一丝暖意。陡坡底下有个矮树，树上有个树洞，我指着那个洞对他说，以后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就把想对他说的话写下来放进树洞里。

他诧异地问我为什么。

我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

如果时光可以一直停留在那个坡底，我想即使要我减寿十年，我也愿意。

那个笑起来有小虎牙的男生，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陆亭辉。

徒步活动以后，我，林煦，陆亭辉，还有后来过来帮忙的带队队长顾毅，突然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陆亭辉不仅笑起来温暖，性格也很温暖，走路的时候，他走在马路的那边，吃饭的时候，他帮我把鱼刺挑干净，我大叫大闹的时候，他也陪着我一起闹。

我越来越多地提起陆亭辉，我在林煦面前喋喋不休地说着陆亭辉，可我忘了，那么温暖的男生，谁都想要拥抱。

国庆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对烟花许愿时我许的是希望陆亭辉一辈子幸福安康。

也是那个十里烟火的夜晚，头顶着漫天星光，我看见了林煦望向陆亭辉时眼底流露出来的深情。

国庆回来以后，顾毅经常找我出去玩，我很意外他竟然知道我所有的喜恶，他眼里的深情我不是没有看到，可是我爱陆亭辉。

在他最后一次叫我出来时，我决绝地拒绝了他，看着他受伤地离开，我心情沉重地回了宿舍。

也是那天，林煦对我说，晓蘩，我爱陆亭辉。

那夜，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我什么都可以让给她，可是我的爱情，也要让给她吗？

她织了围巾和手套，让我给陆亭辉，陆亭辉很高兴，戴了一整个冬天。

新年那天，我们三个去外滩跨年，陆亭辉让林煦帮忙买三杯咖啡，林煦很开心地去了，她一走，陆亭辉就抱住了我。

倒计时的钟声一下又一下敲响了，每一下都震荡着我的心弦，我听见陆亭辉在我耳畔轻声说，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云，喝过许多不同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纪的你。

在一片迎接新年的喧哗声中，我听到了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即使，那是他套用沈从文的。

我伸手想要抱住他时，看见了隐在人群里的林煦，我慌忙推开陆亭辉，林煦已经不见了。

我拉着陆亭辉找了林煦好久，陆亭辉安慰我说不会有事的，我推开他伸过来抱我的手，神色冰冷地对他说，你戴了那么久的围巾和手套，都是林煦给你织的。

在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里，我跑回了宿舍，那天很晚之后，林煦回来了，她骗我说她去吃何披萨了，我想撕开她的伪装，可是我自己又何尝不在伪装着。

陆亭辉打电话叫我出来，我躲在宿舍没有理他，可是林煦却拿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冲我脸上砸来。

盒子很重，我的额头都砸痛了，林煦流着泪叫，你问她，她自己做了什么？

我捡起盒子跑了出去，陆亭辉见我来了，像往常一样张开双臂，我走过去把盒子塞给他，叫他从此不要再找我，自此一刀两断。

陆亭辉难过得皱起眉头，他垂下狭长的睫毛，孩子气地哀求我。

我看着比我高那么多的他垂下头哀求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我多想拥抱他，多想告诉他我也爱他，可是我不能。

我不再见陆亭辉，我盼着他死心，可是他却日日站在宿舍楼底下等我。

是我，让那个笑得那么温暖的男生脸上布满了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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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煦生日那天，我和她一起撸串喝酒，喝到一半，她喝醉了，流着泪对我说，你说以后什么都不和我争了，可是陆亭辉呢？

这一次，我沉默了。

林煦打破杯子，她把碎片握在手里，我突然想，如果她就这么死了，那么我唐晓蘩就再也不用这样悲哀地活着了。

看着她倒在血泊里，我仿佛突然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在林煦被送去抢救时，我在手术室外扔了一枚硬币。其实就如曾小贤所说，当你扔出硬币的那瞬间，你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陆亭辉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开口便问我有没有事，我看着他带着疲倦的眉眼，很庆幸今生能得此一人的爱。

我告诉他，只有他照顾好林煦，我这辈子才会开心活着。我看着他穿着纯白的毛衣离开医院，背影清瘦又孤寂。

未名山上初相遇，一见亭辉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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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煦出院那天，我在她面前，双目通红，却挤着笑容对她说，林煦，陆亭辉，我把你交给他了。

也是那次，我在沈汀面前哭成了泪人，沈汀骂我，说要帮我抢回我该有的，我拉住了她，我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我欠林煦的。

陆亭辉，是我对她最好的补偿。

可是你欠了陆亭辉的，要怎么还？

沈汀问我，我不知道，可是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一定要化成一棵树，长在陆亭辉必经的路上，为他挡住一片风雨。

林煦还是怕，她怕我再把陆亭辉抢回去，她甚至装出抑郁症复发的样子逼我离开，她不知道，某个深夜，我看到她偷偷扔掉了治疗抑郁症的药。

如她所愿，我毕业出国，其实也是我自愿的，上海这个偌大的城市，承载了我太多的悲伤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里林岚说北京是她的无泪城，上海，就是我的无泪城。

再回到上海，就是参加林煦的婚礼。

看着他们携手走在红地毯上，我突然就落泪了，这是我无数次梦到的场景啊。

我借着醉酒的名义冲陆亭辉嚷，你要是敢对林煦有半分不好，我就回来打死你。我没站稳，晃了一下，陆亭辉伸手要扶我，我却故意往故意身旁歪了歪，我看着他黯然地收回手，眨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做过最勇敢的事，不是义无反顾地爱你，而是装着云淡风轻地看着你和她的幸福。

当年的那个树洞里，我放了一封信进去，当年我没有说原因，原因就是树洞能永远保守人的秘密。

我爱他，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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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遇到晓蘩，是在九岁。

她在我三年级的时候转到我们这个镇中心小学来读书，她来的那天，大家都跑去看她，因为她从城里来，她皮肤白皙穿着整洁。我隐在人群里冷眼瞧着她。她来了不足一月，就抢了我班长的位子，抢了我年级第一的位子，抢了我少先队长的位子。

她还得意地在我面前炫耀，我只是对她淡淡笑了笑。我相信，有一天我会把失去的都抢回来。

我自小便是一个要强的人，可是不论我怎么努力，我都争不过她，她横亘在我整个小学到大学生涯里，永远压我一头，只要有她，我永远都是个陪衬。

好笑的是，她也是我从小学到大学的好闺蜜，我们之间有长达十年的友情，让所有人的羡慕的友情。

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她双目通红地看着我，硬挤着笑容对我说，林煦，陆亭辉，我把你交给他了……

沈汀说，林煦你凭什么，凭什么夺走别人的爱情。凭什么，凭我爱陆亭辉比唐晓蘩早，凭我，让唐晓蘩仍然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唐晓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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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陆亭辉，远远比晓蘩早。高二那年我去省里的重点中学参加竞赛，在图书馆门口遇见了那个睫毛垂下来可以盖住眼睑，面容俊朗的少年。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人能笑得那么温暖。我看着他轻轻擦过我，我看到他校服上的牌子写着陆亭辉，我看着他跑向运动场，看着他大汗淋漓地跟别人一起打球，看着他进球了露出的明朗的笑容，看着微风拂过他校服的衣角。

这些，晓蘩都不知道。

再遇到陆亭辉，是在大一的社团活动上，我跟晓蘩一起去参加了徒步露营的活动，在那个不知名的山上，我跟晓蘩迷路了，晓蘩脚滑掉到了一个陡坡底下去。就在我着急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有人过来了。

拨开山林间的乱木草丛，我对着那张俊朗的面庞发呆了。

我心心念念那么久的人，突然就做梦般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滑到陡坡底下去帮晓蘩，那时我有丝丝嫉妒，为什么脚伤的人不是我。

坡太陡，他叫我回营地找人带绳索来帮忙，我慌忙照着他说的路线去了营地，找了带队的队长顾毅来帮忙，队长让我在营地休息，我不肯，硬要一块来，我和顾毅还没走到时，就听见晓蘩的笑声。

不知怎地，我突然觉得胸口一痛，就跟顾毅说想先回去，顾毅也没说什么，我却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营地，看见陆亭辉背着晓蘩走回来，虽然满头大汗，却笑容明朗。

那一刻我好嫉妒，我帮晓蘩揉脚时低下了头，我怕她看见我眼里晃动的泪花。

因为晓蘩的缘故，我跟陆亭辉就这样正式认识了，还有顾毅，我们四个突然就成了朋友。

晓蘩爱开玩笑，爱讲段子，总是很能活跃气氛，而相比之下我永远那么木讷不善言辞。我想，换了是谁，都会喜欢那么爽朗大方的唐晓蘩的吧。

陆亭辉，也不例外，我看到晓蘩跟顾毅打闹时，他看向她的眼神，那么温柔深情。

晓蘩走路不喜欢看路，他就一直走在靠近马路的那边，晓蘩喜欢唱歌，他就陪着她胡闹，晓蘩喜欢吃鱼，他把鱼刺挑好完给晓蘩，他宠晓蘩，谁都看的出来。国庆那天我们四个去看烟火，对着烟火许愿时我悄悄睁眼了，看见陆亭辉和顾毅都在盯着闭眼许愿的晓蘩。

十里烟火，都不及身旁一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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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知道，顾毅也喜欢晓蘩，我装作不经意把晓蘩的喜好都告诉了顾毅，想给他们创造机会，可是我看的出来，晓蘩对顾毅总是有点疏远，不像在陆亭辉面前，笑闹都那么自如。

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得到。我率先在晓蘩面前表明我对陆亭辉的心迹，我知道，只要我说出来了，她就一定会让给我。

我织了围巾，织了手套，让晓蘩帮我给陆亭辉，还请求晓蘩不要说是我织的。

晓蘩果然没有说，陆亭辉整个冬天都带着围巾和手套，每次看到他带着我织的围巾，我都没有感觉丝毫的快乐，反而觉得彻骨的寒冷。

晓蘩带着我频频和陆亭辉出去玩，就在新年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外滩跨年。那天，我买完咖啡回来，看见陆亭辉抱着晓蘩，人潮人海中，他们就那样安静地抱在一起，像所有情侣一样。

新年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响了，我听见自己的心一块一块碎成渣片。

我扔掉了咖啡，一个人在黄埔江畔迎风走着，走了很久很久。

回来晓蘩问我去哪儿了，我说人太多了，出来找不到人，天又冷，我去必胜客买了份披萨吃。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相信，天我很累，埋头就睡了。第二天，陆亭辉找我，把围巾和手套都还给了我。

他说，他以为是晓蘩织了给他的，所以才戴了那么久，他还说，昨天他跟晓蘩告完白后晓蘩就跑了，他的尾戒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你的围巾和手套值得更好的人。陆亭辉坚持不要我织的，我抓着花了心思织好的围巾，指尖用力都泛了白。

我把围巾和手套都扔进了垃圾桶，手里握着陆亭辉托我给晓蘩的尾戒。

我走到宿舍门口，把尾戒冲晓蘩脸上扔去，盒子把她额头砸红了，沈汀站起来问我要干嘛，我流着泪冲她大叫，你问她，她做了什么。

晓蘩不声不响地捡起盒子走出去，我一个人倒在床上，像是所有力气被抽干。

我不知道晓蘩和陆亭辉说了什么，我只知道后来陆亭辉找到我，求我让晓蘩不要生气，求我让晓蘩见见他，求我不要再爱他。

我知道陆亭辉一定爱惨了晓蘩，可是他不知道，我也爱惨了他啊。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苦苦的样子，点了点头，即使我知道我内心已经一片荒芜。

明明，最先遇到他的是我。

他对我说，他爱晓蘩，他求我不要在晓蘩面前说什么话，求我忘掉他，别爱他。

世界上最悲伤的爱，莫过于你爱的人求着你远离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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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看着他站在宿舍楼底下等晓蘩，看着晓蘩无动于衷地坐在桌前，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我知道我还有一个最大的杀手锏没用，就是晓蘩对我的愧疚。

只要我不开口，晓蘩就一定不会去找陆亭辉，我等着陆亭辉的死心，可是我错误地估计了陆亭辉的痴心。

晓蘩很久很久都没有理过陆亭辉，但是陆亭辉也一直没放弃。我生日那天，晓蘩跟我一起撸串喝酒，我装着酒醉流着泪对她叫，你说过的，以后什么都不和我争了，你欠我的，你要还我。

晓蘩沉默了好久，久到我心里都没底了，她才说，你放心，决不食言。

我笑了笑，打碎了喝酒的杯子，我知道，晓蘩还没有狠下心来和陆亭辉断掉，于是借着那天酒醉，我当着她的面划破了手腕。

我看着惊慌失措的她，轻笑说，你骗我。

再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我刚要睁眼，听见陆亭辉的声音，晓蘩，没事吧？

晓蘩，又是晓蘩，陆亭辉永远对我视而不见，哪怕我下一秒就死在他面前。

晓蘩让他出去，他不走，他们差点吵起来，可是突然没了声音，我睁开眼，不知何时他们一起出去了，还关上了病房的门。

我的心突然就紧张起来，难道我那般费尽心机，还是失败了？

我走到病房门口，听见陆亭辉低沉而布满哀伤的声音，他说，晓蘩，真的要我好好待林煦一辈子你才能开心？

我听见晓蘩说，是，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不能负她。

我在门后弯起了嘴角，我认识晓蘩那么多年，她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我赌赢了。

沈汀找我，她骂我不要脸，说我心机深，她说我就是故意策划一切，故意利用晓蘩的善良。

我轻笑看着她说，就算你把一切都告诉晓蘩，我也不怕，这是她欠我的。

她冷冷扫了我一眼说，她欠了你什么，我帮她还给你。

我笑她的多管闲事和天真，她欠的，一辈子都还不了。

沈汀很聪明，她冷冰冰地盯着我说，如果我告诉陆亭辉，你觉得你们还有希望吗？

我心里骤然一紧，却强装着无所谓的样子，那你信不信我仍有办法让晓蘩帮我？还是你还想再让她受一次伤？只要我还爱着陆亭辉，晓蘩就不会和他在一起，难道你是想看着晓蘩整日不展笑颜？

沈汀皱紧眉头，狠狠剜了我一眼走了，我在她身后松了一口气。

我承认我有心机，我自私，我不择手段，可是那又如何？

陆亭辉对我很好，只是他对我越好，我就越心冷，因为他对我的每一分好，都是建立在他对晓蘩的爱上。

可我还是心有不安，于是我一次又一次装着抑郁症复发，果然晓蘩怕我再像十五岁那时一样，我在最后一次装抑郁症复发时对她说让她永远离开陆亭辉，她答应了，她告诉我，毕业就出国留学。

我最大的一个顾虑没有了，毕业没几年，我就跟陆亭辉结婚了，结婚那天，晓蘩喝多了，她拉着我的手，嚷着说陆亭辉要是敢对我有半分不好，她就回来打死他。我笑着看她摇晃着身形敬我酒，她没站稳，差点摔倒，陆亭辉伸手预备扶她，却被顾毅抢了先，我看着陆亭辉黯然地收回了手，心中虽痛，面上仍旧笑得不动声色。

我偷了她的爱情，我偷了她的幸福，我让她在外漂泊，我对她做了这么多龌蹉的事。

安生走的时候，七月没有拦她，安生是自己走的，可是晓蘩却是我逼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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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蘩这些年为我做的，早就还清她欠我的了，其实，她从来也就没欠过我什么。

那么小的年纪，那个雨夜，那些黑暗的往事，其实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却以道德的名义，绑架了她那么多年。

我静静看着手里那根烟，等它燃完，突然一件衣服披了上来。

别冻着了，抽烟对孩子不好呢，你看你，还赤脚。陆亭辉温柔地抱起我，我看着他依旧俊朗如昔的面容，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突然就想起，那年在那个不知名的山上，晓蘩对着那个树洞许愿，林煦要一生一世，安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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