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乡村系列】他的媳妇是个精神病

文/无戒

新民终于结婚了。他家境不好，之前相过很多媳妇都没成，这次终于有姑娘看上他，高兴了很久。

他结婚那天我也去了，新娘子长的很不错，大花眼睛，水灵灵的，很安静，几乎不说话。我们都打趣新民娶了一个漂亮姑娘。新民摸摸头尴尬的笑笑。

新民是个实在的男人，他家境不是很好。常年在外面跟人在工地做小工。晒的黝黑黝黑的，看起来像非洲黑人。他母亲之前大病一场，好了之后，不能干活。每天只能帮他们做做饭。新民没有爸爸，他的爸爸听说年轻的时候，跟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新民跟妈妈一起长大，他其实小时候是个很活泼的小男孩，学习成绩很好，见了人总是笑嘻嘻的。爸爸离开之后他变了好多，很少跟我们玩，我常常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大桥上发呆。我们一过去找他玩，他就会悄悄走开，一人向家走去。孤单的背影看的人心疼。

那时候的我并不理解新民，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么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忽然变得内向。他十六岁那年就不上学了。

我记得当时他成绩很好，考上我们当地最好一中，可是他没去上学。听说他跟着叔叔去外地打工了，我不知道十六岁的孩子可以做什么，总之后来我很少见到新民。

每年过年他都会回来，为妈妈添上新衣，没有小时候的怯弱，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身体结实，个子很高，一米八的大高个。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模样。有时候会跟我们讲外面的世界。

他刚出去打工那会年龄太小，在一家餐厅给人打杂，他说他每天早晨六点就起床，开始干活，一直工作到晚上九点多。工资很少，老板特别凶。他很害怕丢掉工作，总是很勤快。一到晚上睡在床上，身体如同散架了一般。

我能想到十六岁少年受的罪。心里难过了许久，我跟他从小到大一直玩的很好，后来关系慢慢渐行渐远，他把自己圈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走不出来。

他二十三岁就回家相亲，见过无数个女子，都没有碰到合适的。大多数女子都嫌弃他家庭不好，然后不了了之。

每年腊月回家，他总是很忙碌，忙着相亲。我打趣他说，你结婚像极了选妃，那么多女子供你挑选，你也选不上一个中意的。他眼神暗淡，说道:“哎，只要能找上媳妇就好，我妈妈希望我早点结婚，不然我就不结婚了。”

我能听出来他的心酸。

一直到二十八岁这年他终于结婚了，姑娘叫月霞，是村里人给介绍的。从认识到结婚大概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新民说:“姑娘啥都好，就是不爱说话。”我说:“不爱说话，也没事。大概是不熟悉。”就这样他们给了女方八万八彩礼，然后结婚了。

结婚之后，新民在家呆了三个月又上班了，没办法，他不挣钱，全家都得饿死。月霞被放在家里跟母亲一起生活，他的父亲始终没在出现过。

有人传言说他的父亲已经去世，有人说他父亲在外面发迹了。新民对此没有一点态度，只是安静的过日子，挣钱。

他离开的第五天，月霞被查出怀孕了，全家上下很高兴，尤其新民的妈妈，高兴坏了，给新民打电话说:“儿子你要当爸爸了。”新民坐在工地沙堆上，看着天空微笑。真好，真好，干活的时候更有劲了。

月霞依然不爱说话，时常坐在床上发呆，偶尔会笑出声来，有时会不停地哭泣。新民妈妈以为新月怀孕有些害怕，就没管。好吃好喝伺候着。

就这样一晃十个月过去，新民的儿子呱呱落地。全家人高兴坏了，只是月霞依然是那般淡漠，甚至孩子都不看一眼。

新民的妈妈有些生气，有时候会说上几句。月霞就会坐在床上哭，一哭就是很久，看得新民也有些烦躁。常常说妈妈，不要说媳妇。她妈妈心里有些不高兴，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新民的儿子生下来白白胖胖的。看得新民很欢喜，他给儿子起名家安，希望他安安稳稳的长大，谁也没有在意月霞的不正常。

家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刚生下来就没奶吃，新民只好去街上买回来奶粉喂家安。月霞依然是那般木讷，对孩子不闻不问，只是一直坐在床角，不是发呆就是悄悄地哭，有时候嘴里不停的叨念着什么。

新民有些不放心，看着月霞的样子有点不正常。他和妈妈商量带月霞去医院看看。妈妈无奈只好点点头。

家安出了满月之后，新民把孩子放在家里，一个人带着月霞去了医院。谁知道一看见医院月霞就惊恐的叫了起来，发疯的时候到处乱跑。吓坏了新民。辛亏新民身体强壮，才把月霞控制住，强行带进了医院，月霞对他又大又咬，他都没有松手。

他拉着月霞进了医生的办公室。医生看见月霞惊奇的说，“不是说了，她要送进精神病院。你怎么又带过来了。”新民脑子一瞬间成了空白，精神病是怎么回事。

他走过去问医生，你说我媳妇是精神病，医生不耐烦的回答到:“我不是说过了，她有严重的精神病，需要去精神病院做康复，你怎么又带来了。”

新民一下子傻了，待在原地。他把月霞抱出医院放了下来，月霞这才安静下来。

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妈妈看着新民颓废的样子问新民到底怎么了。新民说:“妈，医生说月霞有精神病。”谁知道新民妈一听就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新民跑去月霞的娘家质问，月霞的妈妈异常痛苦，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月霞那年考大学被人顶替了名额，然后一下就疯了，常常一个人自说自话，或者莫名哭泣，大笑，在精神病治疗了很久，也没有太大的效果。

新民抱着头蹲在月霞娘家的墙角，说不出一句话。他回家了，回家看着老母亲，刚出生的孩子，疯子老婆，心里的悲伤疯长，缠绕着他甚至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孩子抱在怀里，看着儿子，他的心才安稳了一点。他带孩子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一切都好。这让他的生活有了一丝曙光。

从医院回来之后的月霞，时常乱跑，有时候对着孩子傻笑半天。新民把月霞真的送进了精神病院。谁知道那医院费用尽然那般大。他根本无力支付。

经过他和母亲再三考虑，他准备离婚了，他不愿意跟一个疯子过一辈子。他把月霞从医院接回来了，送回了娘家，去办了离婚手续，彩礼没有退一分钱。新民认了，毕竟月霞为他生下了儿子。

就这样新民结婚一年半就离婚了，他的儿子才不到一岁就失去了妈妈。

儿子跟着奶奶一起生活着，他再次踏上了打工的旅程。直到现在也没有再婚，三十多岁的男子看起来没有精气神，苍老的好像一个老头，离婚以后的他越发的不爱说话。

家安长得很乖，很听话，跟新民小时候长的很像，见了人笑嘻嘻的。有一天儿子问我，“妈妈，为什么家安没有妈妈。”我一时语塞抱抱儿子说:“宝贝，家安的妈妈生病了，去很远的地方看病了。等她好了，就会回来看家安。”

儿子看着我说:“妈妈，家安说他妈妈死了。”

听到这里我泪流满面，这生活啊总是如此，越艰难越不让你好过。我又一次想起家安和新民曾经那明亮的眼睛，如同星星一般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