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与其说发挥了道,不如说创立了逍遥!
读庄子,论避祸逍遥
文/燕赵北羽
庄子名周,生平不详。观多家注解,多以太史公之言以志:
“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余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畏累虚、亢桑子之属,皆空语无事实。然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用剽剥儒、墨,虽当世宿学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然贵以《庄子》一书传世,读其经文,略可推之一二,周,盖贫苦之徒也。引证如下:
“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监河侯曰:「诺。我将得邑金,将贷子三百金,可乎?」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周问之曰:『鲋鱼,来!子何为者邪?』对曰:『我,东海之波臣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之土,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我无所处。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外物》;
“庄子衣大布而补之,正緳系履而过魏王。魏王曰:「何先生之惫邪?」庄子曰:「贫也,非惫也。士有道德不能行,惫也;衣弊履穿,贫也,非惫也;此所谓非遭时也。王独不见夫腾猿乎?其得柟梓豫章也,揽蔓其枝,而王长其间,虽羿蓬蒙不能眄睨也。及其得柘棘枳枸之间也,危行侧视,振动悼栗;此筋骨非有加急而不柔也,处势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邪?此比干之见征也夫!」”《山木》或有其他,暂且搁置。
依常人之识,居贫寒之家,若富贵来临,当急而趋之。从《庄子》中再引证两篇如下:
“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秋水》
“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秋水》
对比此二篇,上篇惠施可看成世俗之人,对官位权势的追求如斯,而庄子则对官位却如同无物,自成飘逸之言。是其对世事吗?是有含酸心理吗?是不好意思夺朋友的饭碗吗?飘逸之言是为自己找个台阶下吗?下篇则可以解释之:我之所以不从仕,是因为我怕死。世道太乱了。
庄子生平虽不详尽,但大抵生于战国时期。东周列国,诸侯并起。南征北伐,处处狼烟。今天在位,明日阶下,甚灭九族。此为军事,政治变动巨矣。现代讲此阶段,谓之“春秋无义战”。兵家、纵横家智出不尽。谓之智慧,却是狡伪机心。
庄子虽贫,“其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史记》,其读书甚广,思想开拓,承老子之道,当属老子之文。老子对军事判断自成一家之言,庄子冷眼观之,正是依条证实。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老子 第46章》
而思想方面,正是诸子百家兴起之时,庄子观儒墨,叹苍生,知自己当处无为以避世。故而隐之于野,而自得逍遥。当是时也:
“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齐物论》
孔夫子推广仁义,用老子之言,恰是仁义缺失,而推广之。国家破乱,百姓流离。诸侯贪欲无厌。庄子看到的恰是仁义的负面:
“何以知其然邪?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则是非窃仁义圣知邪?”《胠箧》。
仁义,是王侯的仁义,之于百姓者,仁义何存?古来圣王,有哪个不标榜仁义,而内行黄老?庄子之言,狂妄不羁,然果无信邪?故庄子借盗跖之言,对于孔夫子的仁道给予无情的批判:
“今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辩,以教后世,缝衣浅带,矫言伪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贵焉,盗莫大于子。天下何故不谓子为盗丘,而乃谓我为盗跖?”《盗跖》。
敢骂夫子伪圣而其实盗跖者,天下岂有第二人哉?
天下民智初开,国乱无穷。庄子冷眼观之,其心也,知无奈也,而寄托无穷天地之间,引以为乐,而独得逍遥也!乃著书为乐,自云曰:
“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天下》
乐则乐至。濠梁之辩者,注者多也!引之为趣事。多解惠施赢于逻辑,北羽愚人,惠施胜于逻辑当亦如何?庄子之言,其正乐也。知鱼之乐,岂不谓移情乎?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秋水》
东晋大隐申屠藩退世甘贫而不居官,终得福生。盖以其得老庄之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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