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桥【四】

阿三绕过学校的后门，顾不上这一路，她最喜欢研究的奇花异草，骄阳下，孤单影只的她，就像一只小花鹿，勇敢地飞奔踱步。

午后的户外，格外安静，热腾腾的空气中，夹杂着小草的清幽，曲曲折折的小路，仿佛沉长无边，阳光闪烁着她时长时短的影子，汗水很快流了一脸。

阿三抹了一把汗水，撇开乌黑的刘海下，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浸湿的浓黑眉毛，依然杂乱无章，灵动的眼神，注视着山丘下的小镇，脸上露出了归心似箭的欢喜。

早早到达的杨老师，轻蹙剑眉，有些站立难安，小桥上的风景，他无心细赏，他一会儿歇坐桥边柳树下，一会儿又跑到桥中心，生怕一个不小心，错过了和阿三见面的机会。

他有太多想法，想和这位打心里舍不得的学生讨论，自从听芳芳说，“阿三爸爸说了，不管她考不考得上，都不给她念。”杨老师心疼的好像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想要支持这个优秀的学生，继续上学，他更想和她好好谈一次话，他没想到小妮子会把地址，选择在这别具的地方，小镇有免费自然公园，有茶楼馆店...或者在他的办公室谈也行，想起阿三的奇异想法，杨老师舒眉会心地笑了。

桥下的水，波纹粼粼，明镜一样，反射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微风吹起了一丝，沁心入腑的凉意，杨老师随意掀了掀，粘在身上的白衬衫，汗水湿透的后背，显的无足挂轻，只要能见到这个小人儿，别说流汗，流血他也愿意。

连走带跑的阿三，看见杨老师，杏目圆睁，开心地好像孔雀开屏，脸上明显地布满了横条，她神采飞扬地憋住嘴，把孵出来的笑意，腼腆地咽了回去。

长短不一的青石，垒起来的拱桥，呈半圆形，倒映在碧透的水中，凑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型，桥中心，“重生桥”，三个字迹被岁月洗涤的斑驳模糊，两边桥墩上的各种绿植，一丝丝，一缕缕，向着桥中心不断地蜿蜒伸展。

桥下杨柳依依，迎风摇摆，舟輯孤身，怡情逍遥游，桥上熙来攘往的人流，踏实而温暖，远处的人家，不断地向蓝天喷着黑烟，这副帧帧画卷，仿佛与世隔绝地给人清宁安定感。

阿三和杨老师各立圆桥的半边，带着满心期盼，目目相视，噪音、蓝天、呼吸、静止在以桥为媒的美好时光里，这一刻，只因心有灵犀，彼此都懂了。

“杨老师，你找我哩？”

杨老师向阿三迈进了两步，眼睛里燃起来的分明是爱火。

“黄柳灵同学，以后叫我的名字，杨永清，叫我永清，好吗？”

“永...老师，我在家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阿三呢！”

“哦，不了解，还以为是印度阿三，不过说实话，阿三你的黑眼仁，占据眼球的部分特别多，的确实与众不同。”

“额...老师，这个...我也不知道。”阿三扑闪着黑眼，右眼睑下的泪痣分外分明。

“阿三，跟我来。”杨老师把阿三拉到了桥下，庇荫的老柳树下。

“告诉老师，这样成绩优秀的你，为什么不念书了？是家庭困难不让你念吗？老师不教书了，老师出去打工，挣多点钱给你念。”

阿三瞬间温暖地泪眼朦胧，“不用不用，老师您千万别辞职，我有办法，您不必为我担心。”

“不然老师和校长，发动其他老师，去你家来一次家访怎么样？”杨老师迫切地关怀，一双大手不自主地搭上了阿三的双肩。

“杨老师，您千万别这样，不然爸爸肯定会以为是我，向老师们告了状。”阿三担忧的几乎没哭下来。

杨老师心疼的不行，“好了好了，阿三，老师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哈，你记得，像从前一样，开心无忧地生活。现在午饭时分快过了，我们应该先去吃饭。”

“老师，那个...我现在...还没感觉太饿，不然迟一些再去吃吧！”阿三鸽子般乖巧。

杨老师望了望，脸颊红霞一般的阿三，“可是老师会饿呀！阿三暂时不想去馆店，老师去买一些填饱肚子的东西，打包过来过来这里吃，好吗？”

“嗯，阿三在这里等你，一直在这里等你，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在这里等你，我们拉钩约定好，每年都要在这见面，好吗老师？”阿三深深地望着杨老师，灵动的能渗出水。

杨老师本来压抑着，对阿三几千吨的感情，不知道如何倒出，没想到被小阿三，一份清澈见底的夙生约定，瞬间喂下了一颗永生定心丸。

杨老师以步代车，火速出发，不大一会儿，就带来了一大包，最近刚上市的小笼包，还有女生爱吃的一些蜜饯，饮料，等等。

恰在这时，一艘陈旧的渔船，恍恍悠悠地靠了岸，一位眉须发白的老翁，蓝色粗布汗衫，戴着遮阳草帽，准备上岸。

“老师傅，你也这么晚才收工，还没有吃午饭吧？来，接住。”杨老师随手扔给了他一个小笼包。

“哟，这也太小了，再来几个。”老翁上了岸，毫不客气地伸长了爪子。

阿三望着这个不速之客，感觉这老头，好不客气，没礼貌，还奇奇怪怪的。

老翁似乎都没有瞅阿三一眼，心里却仿佛已知，命运的前因后世。

“小姑娘，灵气浓郁，长得这么好看，小心，命里一定会有劫的，别不服哦，老天爷不会让你十全十美，这是天命。”

阿三好像当头挨了一棒，把刚刚放到唇边的包子，又闷闷地放了回去。

杨老师又递给了老翁几个包子，“老师傅说的对，谁的命里能顺风顺水，没个苦啊，没个坎的，总有一些未完成的理想和心愿，等着我们去圆满，去实现。”

“啧啧啧...好一个人才有为的年轻人，实不该为情所困呀！”老翁用草帽装着包子，大步流星地离去，一边走，一边洪亮地念起了大诗:

重生桥  无归宿

清风明月常相辅

悲喜幻灭人间诉

苦乐行  来生絮

花开花落自有时

息息轮回不惊猝

……

“阿三，老翁已经走了，不必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来，吃。”

“谢谢老师。”

“对了阿三，你是怎么想到，要来这看一看的？”

“老师，这里是我好几次梦见的石桥，却从未来过的地方。”

“怎么样，这桥和梦中的一样吗？”

“不一样，梦中黑黢黢的一大片，嗯...像我的眼睛，像我们的头发一样黑，还难受的呼吸不过来呢！”

“唉！不过是场梦，和现实是有区别的。阿三，其实我俩都是冬季型人呢！”

“老师，冬季型人是什么样的？”

“冬季型人啊，干净、明亮、强烈、头发黑，眉毛黑，眼球也这么黑...”

……

重生桥下，碧波粼粼，清风徐徐送爽，柳絮低垂素荫，绿草柔和起伏，在这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在这个平凡的日子里，他们从骄阳闪耀，聊到了朝云暮卷。

心里的甜蜜欣喜，简直是这爱情有多隐秘，心里就有多芬芳，什么早点回家，稻田里的草，和菜里的水，通通去见了鬼。

晚霞把树叶染成了黄葛色，红日在对岸的地平线上渐渐下沉，这一天即将落幕，阿三和杨老师不舍牵手话别，落日染红了青春灿烂的身躯，一切顺其自然地，焕发着最原始的天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