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枚戒指的旅程

作者: 苏夜来suenight | 来源:发表于2016-10-04 18:11 被阅读36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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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看的听的写的画的忙的乱的烦的骂的统统都是寂寞。

    ——方勃焱《寂寞派》

    何修篱的书店在庆福路上,名字叫“静音”。

    店面装修简单整洁,一排排的原木书架,看上去朴素又健康。店铺中央有一张长长的红木书桌,上面常年放有一瓶瓶用清水养着的马蹄莲,供顾客伏案阅读疲累后观赏它们。

    修篱大学时的梦想便是拥有这样一家书店,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在店里择书或阅读,是一件宁静而幸福的事情。而他也可以在这份宁静中打开笔记本,轻轻地敲击键盘,将发现于生活中的感悟以小说的方式表达出来。

    他曾数次告诉瑞拉,他最想拥有的就是这样一家书店,和永远也写不完的小说。当然,他最渴望的是,她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纵然毕业后的瑞拉还是不假思索地去了美国读MBA.瑞拉走后,修篱偶尔会驱车去以前他们经常光顾的咖啡馆,坐在他们经常坐的位置上。那张桌上的玫瑰依旧红得让人不好意思。

    可是,对面座位上的瑞拉却早已不复存在。

    所谓物是人非,大概就是如此吧。

    因为书店顾客不多,有时他会一连数日不开门营业。这时候的大部分时间他呆在住处,没日没夜地上网,打游戏,写小说或者弹吉它。听众只有VIC,那只身材颀长的腊肠狗,修篱一直嫌弃它长得太丑。VIC当然听不懂他在弹什么,只有修篱知道,那些从他指尖流泻出来的,全是孤独的声音。而孤独,是因为在思念着某个人。但他们又彼此联系,瑞拉在电话里说想念他,常常会哭得梨花带雨不能自控,但从未提及归期。所以呈现在修篱脸上的,全是满满的不快乐。

    也许只要忙碌起来,一切便无法再打扰到他。修篱想。

    岁末时,修篱接到一个编剧的活儿,对方是一名导演新秀。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修篱发表的短篇小说,小说主题为现代男女的感情走向问题。导演说写得很棒,并把修篱约出来,坐在他对面笑容可掬地说想将这篇小说改编成电影并希望他担任编剧。见对方态度诚恳,他便欣然答应。

    修篱感觉很开心,这样就可以忙碌起来,这样就无法再去与那些烦恼纠缠无休。纵然这种脱离是暂时的。

    做了编剧后,修篱变得更宅了。除了定期下楼去超市采购食物和日用品,几乎不怎么出门。下楼往右走有两家超市,一大一小。因为年末,那家规模较大的超市顾客爆满,而规模略小的这家则显得清冷许多。修篱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坏坏地想,如果此时此地有人来个自杀式恐怖袭击的话,中国的人口问题基本就解决了。他蹙蹙眉,不假思索地退出来。再继续朝前走200米,进入到那家叫做“万福”的小超市。

    2

    你经过了我吗?就改变了我吧。

    ——张悬《模样》

    修篱就是在这时遇见了好年。

    好年抱着一大叠文件从超市出口猛地窜出来,与修篱撞个满怀,文件哗啦啦撒了一地。她一边弯下身收拾文件一边不停地说着抱歉。

    修篱不胜其烦地看着这个冒失莽撞的女子。圆脸,短短的暗红色头发,穿一件黑色羽绒外套,小格子围巾随意地缠绕在颈部。

    原来是她!

    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宋好年,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本市的一家电影院里。当时播放的影片是重温经典之《漂亮女人》,片尾字幕一出现,坐在修篱身后的那名女子便猛地站起来夸张地拍手叫好:“太棒了!太经典了!罗伯茨的大嘴好性感啊!”

    然后,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女子身上。

    所以当修篱再次看着眼前的女子时,唯一表现出的便是嗤之以鼻。

    算了,他自认倒霉地往超市里面走,但未走几步便愉悦地笑了。

    超市的音响里正放着《Grace》,是谁这么神机妙算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英文歌呢?并且不止这一首,首首都仿佛迎合他的喜好一般。网络歌曲横行的时代,大街上到处都在放着什么“六哲八折”的歌,能听到自己喜欢的歌何其难得。

    神奇的超市。

    修篱似乎又多了个来此超市购物的理由,可以随时听到自己喜欢的歌曲,他不介意做这里的常客。

    渐渐地,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当然,上帝让你遇到谁都是不奇怪的。

    修篱大都是在不经意间就看到了她,宋好年。

    有时在饮料区看见她将歪倒的可乐扶起来,有时看到她在认真地看着某些资料,有时看到她在对着手机傻笑,有时看到她怔怔地发呆,有时看到她小小的个子站在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指手画脚地讲解着什么,有时甚至看到她神情愉悦地帮助一个老人将一带面粉扛到收银处……他不知道她在超市属于何种职位,但可以确定她并非管理人员,直到他无意中听到她挨训后,才知道她是本超市一个可怜的营销策划。而那次的活动显然是失败了。

    “成本那么高的活动总部都批了,结果就吸引来这么几个顾客。你们几个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人事部经理说了,你们六个人必须裁掉仨。”

    这是店面经理饱含威慑力的声音。

    “还有你,宋好年,以后不准你再给广播区下载歌曲。有顾客投诉说晚上来超市购物听完《嫁衣》回去后,做了一宿的噩梦。你有自虐倾向就罢了,为何还要挑战顾客们的听觉极限?”

    这依旧是店面经理威严的声音。

    ……什么?以后要换音乐?修篱一怔,那岂不是要失去他这样一个忠实顾客?还未等他疑惑完,就听见宋好年低闷地应了声:“知道了,吴经理。”然后修篱就看到从会议室出来的宋好年。垂头丧气,灰头土脸,还在不停地咳嗽着,让人看到有摸摸她的短发给予安慰的冲动。

    修篱看到她转到了膨化区,一边拨弄着手机一边往购物车里扔东西。他轻轻笑,女人大概都这样,总是希望将愤怒或悲伤溺死在食物里。可是,面前这个叫什么宋好年的女子吃得未免太多了吧?!

    修篱走到“妙芙”蛋糕前,才发现宋好年因为疏忽而遗忘在货架上的手机。因着好奇她为何总是盯着自己的手机,她都在手机上干什么,修篱点开了她的手机。

    手机停留在微博页面上,并且有刚刚发表上去的微博:我生病了。可我还是想吃薄皮大馅的三鲜水晶蒸饺,想吃福溪路上的胡记烧肉,想吃酸甜爽口的糖醋银耳,想吃香芋味的妙芙蛋糕,想吃辣歪歪的正宗水煮鱼和麻婆豆腐……除了不能吃的,我都想吃~

    还有一条:可恶的吴胖子,自己没一点音乐细胞还凶我,我咒你一辈子吃泡面只有调料包。哼哼!

    修篱忍俊不禁,呵呵地笑了。这个女子,有点儿意思。

    3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孙燕姿《遇见》

    去归还手机前,修篱成功地关注了好年的微博,并恶作剧般地在那篇关于生病想吃东西的微博里评论说:作为一名专业吃货,你已经不需要再努力了。然后,是一个龇牙的表情。仿佛他们是很熟悉的朋友,可以开这种不痛不痒的玩笑。可事实上,他们不过是陌生人,甚至陌生到她从未知道他的存在。

    修篱有一霎那的恍惚,如果他们相识了,结果将会怎样呢?他被自己这个低级的想法吓了一跳。

    翌日。他来超市归还好年的手机时,却并未如平日一般看到她,他甚至走遍了超市的每一角落,依旧未见到她的影子。修篱有些落寞和怅惘地离开那里。

    他知道他完全可以将手机交给超市的任何一个员工,让他们转交给她。他曾不只一次地想过这个简单又方便的归还途径,却一直未去实行。

    修篱还是一成不变地生活着。写剧本,吃饭,睡觉,看电影,或者去“万福”购物,但让他失望的是,好年未再出现过。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可口袋中的手机却又这样赫然鲜明地存在着。

    瑞拉依旧会打来越洋电话,倾诉对他的思念,可依旧不提归期。

    “我只想知道你何时回来。”修篱无力地说。

    “我会回来,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瑞拉说。

    他摇头苦笑:“你一直说要回来,却又一直不回来。瑞拉,你不能太自私,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

    “你不会等我吗?”瑞拉问。

    “我相信自己会等你,会一直等下去。可我不相信时间。”

    “你爱上别人了吗?”

    修篱听到这个问题后无疑是委屈和愤怒的。

    他大声地说:“我他妈爱的人是谁你还不知道吗?”然后将手机狠狠地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的手机散落在干净的地板上,显得格外突兀。修篱看着这一地狼藉,觉得眼睛里似有水份呼之欲出,却最终被压抑在眼眶里。

    摸摸口袋里那部完好的手机,温暖的触觉,带着他的体温,安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

    4

    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

    ——黄龄《痒》

    导演打电话来了解剧本的创作进度,修篱说已经完成三分之一。导演满意地点头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挂上电话后,修篱并未立刻打开电脑写剧本,而是再次摸摸口袋中的那部手机,然后将之掏出来。好年的手机墙纸是一幅小插画,一个手握雨伞的红发小女孩在歪头傻笑着。他微微一笑,再点开相册,下一秒他看到了好年的那些照片。

    她沉思,她傻笑,她兴奋,她愤怒……从这些仪态万千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些照片均来自她的自拍。他一张张地翻看着,嘴角不自主地上扬。每个人潜意识里都存有偷窥别人隐私的欲望,他也是。所以他觉得自己对着她的照片笑,是很自然的事情,一点不妥之处也无。

    他又开始查看她的短消息。但,只有一条并且是没有名字的一长串手机号码发来的。

    那条短信是:好年,你会等我吗?

    日期是两年前的二月九号。草稿箱里亦有一条未发出的短信,依旧是两年前的二月九号。

    我会等你,一辈子。

    不知怎的,修篱忽然就想到了他与瑞拉。他才记起,自上次在电话里冲突后,瑞拉就再未来过电话。不是他不愿意跟她联系,瑞拉曾强调说:“别联系我,我会主动跟你联系。你不知道我何时在忙何时又有空,所以让我来联系你。”

    忙。呵呵,这个理由够充分,够冠冕堂皇。忙到连打一通电话的空都没有。修篱拿起自己那部因为愤怒被摔过不只一次的手机,然后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响了很久,反复地拨打,一遍遍地,无人接听。

    最后,是彻底地关机。

    修篱轻轻笑,他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瑞拉。

    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进来的,铃声清脆悦耳地骤然响起。被修篱握在手里的手机顿时变成了一只烫手的热地瓜,被他下意识地扔到了沙发上。

    铃声依旧不知疲倦地响着,修篱缓缓地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一串无名字的陌生号码,本想按掉,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子软弱的声音:“喂?我叫宋好年,是你捡到我的手机对吗?麻烦你还给我好不好?”

    修篱支支吾吾地说:“是……是的。可……可是……我……我怎么归还给你?”

    他不知为何紧张,仿佛好年早就知道他偷看她的照片和短信一样,仿佛他是个被抓到的变态偷窥狂。

    “先生,请问您口吃吗?”

    “对。呃,不是。他急忙改口说,我是问我怎么将手机归还给你。”

    “嗯,你现在在哪里?”好年问。

    “梅雨巷99号。”

    “我们离得很远,可是我现在无法打车过去,我感冒很严重,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麻烦你给我送过来好吗?”

    5

    幸福是被爱的人需要。

    ——品冠《无可救药》

    修篱驱车来到清江路合欢园时,已经是挂上电话后的四十分钟,因为水合路堵车堵得难以想象。他不得不放弃这条捷径,绕路走,花费大半个小时,才来到宋好年说的地址。

    然后,他便看到了站在楼下的宋好年。

    还是如上次一样,不断地咳嗽着,精神较之前更差。苍白的脸无一点血色,嘴唇干燥得近乎两片脱了水的高丽菜。

    修篱想问问她的病情,但还未开口,就看到好年一头栽倒在脚下的水泥地上。

    好年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正在打瞌睡的何修篱。头向下一点一点,仿佛一只被鱼儿咬住鱼饵的鱼漂。

    好年说:“先生,谢谢你救了我。”

    修篱看到已经清醒过来的好年,瞬时间睡意全无。

    “别叫我什么先生,我不习惯这个称呼。医生说你太不会照顾自己,感冒这么重还窝在家里,不晕倒才怪。”修篱说。

    好年说:“我不是没有去医院,而是反复发烧,总是不见好转。”

    “那就住院。”

    结果真住院了,好年向超市请了二十天的假。在医院住院观察了十天,依旧没观察出什么所以然来,然后就出院了。而接送的任务,理所当然地就落到了何修篱的身上。

    是的,理所当然。修篱不知何时开始发现,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子是如此需要和依赖于他。

    好年常常会用软软的声音要求他去给她买鸡粥和粘玉米,而此时的修篱是一个悲天悯人的救世主,无论她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因为一个丢掉的手机,他们成了朋友。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容易成为朋友,或者更亲近的人。

    相处后,修篱才知道,超市里那些悦己的歌曲,均出自好年的电脑。她的那部破笔记本老得像患了痼疾的老者,开机时轰轰直喘,有时还会无端死机。这时的修篱又成为它的免费维修工。不,不只是免费,有时候还会搭上一张在必胜客买的鸡肉披萨。

    可是,可是修篱愿意。

    奇怪的是,他竟然愿意。

    她常常去他家里玩,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着他的腰部,然后将声音压低,道貌岸然地说,不许动,警察。他也经常去她家,她会做可口的冰糖玛瑙给他吃,会吹好听的口琴给他听,还有她跳的好看的火热的舞蹈。她经常把自己打扮得很奇怪,今天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明天是一只相貌丑陋的美国火鸡,后天又是一只吼声震天的老虎……她不断地带给他惊奇,并且是不同的惊奇,她给他枯燥的生活注入了新鲜亦浪漫的元素,仿佛一只只五颜六色的画笔在白纸上一笔笔地图画和勾勒,渐渐地用绚丽的色彩将最初的空白填补和覆盖,最终留下一幅美丽怡人的画卷。

    他困惑于这样的自己,困惑于这样的宋好年。他的生活怎么会被这样一个女子填满。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好年漂亮,她甚至是不修边幅的,常常顶着一头红头发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毫无娇淑气质。她又是仔细谨慎的,向修篱借的每一本书都会用卡通书皮包好,然后再一页页慢慢地阅读,仿佛不是在看一本书,而是在品一壶茶。只有在看书的时候,她的表情才是认真的,温柔的。当然她吃得也特别多,也不挑食,修篱从未见过如她那么会吃的人。因父母离异,需要独立的修篱做得一手好饭,所以她经常恬不知耻地过来蹭饭吃。当然,她偶尔也会有所回报,修篱的那些被清洗过的白衬衣就是证明。

    修篱眯着眼睛看晾晒在阳台上的白衬衣,窗外有风吹进来,洁白的袖子在随风招展,像在跳一只轻快的舞。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突然发觉到原来这个叫宋好年的女子已经闯入他的世界。更让他困惑的是,对她的擅自闯入,修篱非但没有设置藩篱,反而欣然往之。他不相信自己会喜欢这样一个女子,他心中的女人应该是瑞拉那样的,美丽,典雅,而非眼前这个笑起来都会看到嗓子眼的女子。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在被她吸引。

    修篱为自己找了很多会被她吸引的理由。比如,他非常寂寞。比如,她很幽默搞笑,是一枚开心果。又比如,她的个性里有他一直羡慕的地方,她是永远积极向上的女子。刀山火海均不怕,最怕穿不暖吃不饱的女子。

    但那部手机里,清晰分明地存在着这样一条短信:你会等我吗?

    发件人是何种人物?好年说过,我会等你一辈子。他的嘴唇胸口微微发紧,是谁这样幸运,能让好年用一辈子来等待?并且,有时候在好年眼神里瞬间流转的落寞亦是因为这个人吗?这个隐匿的人物何其幸运。

    能让好年爱一辈子,也是一种幸运吧。

    她如此快乐,如此开心。世界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难以猜测的魔法盒。既然已经猜测不到,她便不去触碰它。她是单纯和简单的宋好年。这亦是修篱眼中的宋好年,永远快乐,从无悲伤。

    想到这里,修篱突然发觉到自己竟然在嫉妒那个未曾谋面的人。

    如果,如果没有那一天的话,修篱也许会看到永远大笑的宋好年。

    6

    那次受伤,否决了爱的好。

    ——戴爱玲《对的人》

    那一天晚上,修篱出门散步,顺便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亦顺便去看看宋好年。结果刚走到街上便看见宋好年提溜着个酒瓶,趔趄地走着。

    应该不是宋好年,他想。好年不会一个人在街头买醉。但事实证明了他的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

    修篱大踏步地走过去,嘲讽一般地说:“宋好年不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么?怎么今日落魄到需要借助酒精尽兴了?”

    好年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

    修篱顿时发觉到好年对自己的漠视,一股挫败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他用力地将她手中的酒瓶夺下来,然后猛地扔到马路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听到响声后的宋好年似乎清醒了一些,她定定地看了修篱一会,目光在瞬时间呆住了。修篱亦看到了她奇怪的眼神,刚想要开口说一些话时,下一秒便感觉到两片唇紧紧地贴上来了,带着强劲的灼热,这亲吻来得突然,来得猛烈。如一波波的浪涛,似一阵阵的狂飙,瞬时间将他淹没。

    修篱被她亲得失去理智,他热情地回应着她,然后他挣扎着离开了她的嘴唇。下一秒,他拉起她的手,飞奔向前方不远的他的住处。

    他不知道他在做着一件怎样的事情,但此刻的理智已经荡然无存。

    打开灯后,修篱发现好年在哭,悄无声息。

    他追问着她:“你哭了?是因为那个问你会不会等他的男人对吗?那男人到底哪里好?让你这么痴情?让你等他一辈子?”

    她有一霎那的发愣,然后猛地抬起头,用泪痕交错的面庞逼近他,大声地尖叫:“就是他怎么样?怎么样?我就是爱他!就是爱他!就是爱他!”

    他一巴掌扇过去,可看到她冷漠的眼神后,瞬间又悔恨至极。她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渍,她伸出手轻轻地擦去,从鼻孔里冷哼着看他。

    看着她这个动作,他一下子就生气了。他讨厌她这样无所谓的态度,他讨厌她对他的不在乎,他讨厌她的一切。他快速地奔过去,一把抠制住她的头部,让她的脸不得不面对着他,然后狠狠地将嘴唇压在她的嘴唇上。

    她挣扎着尖叫着,但是没用,他已经开始在撕扯她的衣服。是的,他就要在今晚将这个女人制服,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粗暴地亲吻她,半拥半抱着,一直把她拖到卧室里。他浑身都在冒着火,愤怒与嫉妒的火焰。他与她的舌头绞缠在一起,怎么都不分开,纵然是死,他也要和她死在一起。她狠狠地掐着修篱的脖子,指甲已经嵌进他的皮肤里。

    修篱被她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在他微微松手的霎那,他感觉到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到了他的脸上。他已经清醒,并且已经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他迅速地站起来,亦用力将歪在床上的宋好年拽起来。

    “对不起……”他面红耳赤地说,并不敢抬头看她。

    她没有说话,而是飞快地跑出卧室,飞快地夺门而去。只剩下修篱一个人站在原地,直到感觉大脑缺氧苍白。

    自此,修篱就未再见过宋好年。一面也未见过。

    生活中再也没有最初的惊奇和甜蜜了,又开始回到只有自己的日子。修篱想,也许她是一只飘忽在诡异森林里的变幻莫测的夜莺,而他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樵夫。他们的邂逅不过是一种巧合,而不是缘分。缘分不过是人们不知为何两个陌生之人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而制造的借口。

    可是,他却找不到忘记好年的理由。

    于是他便疯狂地埋头于剧本的写作。

    瑞拉再次打来电话时,修篱只觉得她是陌生的。她的声音,她的口气,以及她的呼吸。都是陌生的,陌生得如同未相识过。

    他不记得瑞拉跟他说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对瑞拉说:“我找不到她了,找不到了。”

    声音很轻,轻得仿佛要飘到上空中。

    7

    爱不是一种需要,是一种对照。

    ——戴爱玲《对的人》

    一个人的出现与存在,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多大的关联和影响?

    修篱无法估量,但他知道,好年的出现与存在,时时刻刻都在与他发生着关联。仿佛一根系在皮肤上的丝线,每走一下,都会带来对皮肤的撕扯。生生地疼。

    电影剧本完成于一个凌晨。修篱抽完最后一支烟,然后关上电脑。

    稿酬在导演接到剧本后的第十五天打到了修篱的账户上,二十万,多不少。提着这些钱,修篱走进一家商场。他想消费,想买一件让好年看着幸福的东西。他知道,这个决定需要花掉自己多少勇气。他站在那里良久,终于还是不假思索地朝前面那些莹亮光洁的柜台走去。

    好年消失了近四个月的时间,所以当修篱再次见到她时,还以为那依旧不过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幻觉。而幻觉,却又是如此折磨人的东西,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那日消失后,好年从未再回来过。

    他摸着好年的短头发,眼睛里瞬时间充盈了泪水。

    “你去哪里了?我想你想得好苦。”

    好年依旧是大笑,仿佛他们之间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去哪儿,就是出去走了走。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那最好不过。”他说“好年,我有个提议,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年似乎并不觉得惊诧,也许她早已料到修篱会爱上他。

    她笑笑说:“想知道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吗?”

    修篱说:“我只想知道我们以后是否会在一起。”

    “不,修篱。你需要知道。”

    “不,我不需要。他是一个不存在于我的世界的人。我只想知道的是,你是否还在爱着他。”

    “呵呵……他岂止是不存在于你的世界,他亦是不存在于我的世界的。”

    “为什么?”

    “两年前,他在国外读博士结束,说要在情人节前赶回来。他在短信里问我,你会等我吗?那时候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国,他是一个有家庭的人,我们的感情一直不能见光。我一度想放弃,所以我没有回答。可谁知,他坐的那次飞中国的飞机在途中遭遇到强劲的乱流,坠机了,机舱里无一人幸免于难。”

    修篱听毕,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好年。

    “你觉得很戏剧化是么?其实,我已经想通,我们不过是一对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好年淡淡地说,“那次酒疯,是我的一种释然。谢谢你,修篱。”

    他木讷地点点头,良久才如梦方醒地想起自己的初衷。然后,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那两枚戒指,温柔地说:“好年,考虑一下我刚才的话吧。不为别的,我只是想让你觉得温暖,而不再孤立无援。我已经很累,不想再去找其他不爱的人,做进一步的了解。我只想我们在一起。”

    好年点头的时候,修篱瞬时间觉得他的那只腊肠狗也不是那般丑陋,而是出奇地帅气。原来,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因为有时间的存在。

    时间,原来真的可以瓦解一段爱情,比如他与瑞拉。而时间,又可以建立一段爱情,比如他与好年。它真是个微妙而奇怪的东西。

    现在,修篱只想与好年一起,享受当下时光的美好,和命运赐予的一切。

    修篱知道,他会一直一直地,牵着好年的手。

    一直一直。

    两枚戒指终于相遇到一起,彼此温暖和爱护。

    爱情让他们的笑容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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