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与小提琴

作者: 一钟粟 | 来源:发表于2024-04-24 17:22 被阅读0次

    二胡与小堤琴

    在我上三年级的那年暑假,父亲给我报了一个二胡培训班。至今,我仍然想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在他一分一厘都要仔细计算着花费的有限的工资里斥资十五元培训费交到那个二阴培训班。八十年代的孩子都是自由散养的。暑假..啊,漫长的暑假,那就是疯狂玩耍,自由自在的天堂,哪有人上培训班呀,起码大院里的孩子都不上,除了我!

    然而,我还是乖乖地去上了二胡班,因为十五元培训费已经交出去拿不回来了,因为父亲又咬咬牙给我花十元买了一把二胡,还能咋办呢?钱可不能白瞎了!所以每天早上八点,顶着精力旺盛的太阳,拎着我的那把二胡,走三里路.来到解放路上的第一小学最南边那排教室第二间教室,那是二胡班,第一间是小提答班,第三间是笛子班.。

    第一天下课回家,我就在如潮水般涌现的女生男生中敏锐地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她,不单单是我,是所有人都敏锐地捕捉到了,所有人都在偷偷地打量她。这是谁啊?她似乎比我们所有人长的都要高,不单单是高,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挺拔,就像是在一丛枝条横生,自由疯长的灌木林里拔地而起的一棵小白杨!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背带裙,同色系的腰带,及膝的裙摆有节奏地拂过结实的小腿,就连脚上的白球鞋也比我们的干净。她的这身装束放在四十年前真是顶顶的尚了呀,再看看我自己身上,周围小伙伴穿的大部分都是皱巴巴的短袖再加一条皱巴巴的短裤。鹤立鸡群!我似乎对这个成语加深了认识!小白杨和我走的是同一条路,我跨进大院门口的时候,还能看见她的马尾一甩一甩地向前……

    第二天早上我叼着油条拎着二胡走出大院的时候,正巧碰上她提着黑色的小提琴盒走在路旁。七月的阳光毫无顾忌地洒在她身上,照得她的皮肤亮晶晶水灵灵的,小而挺的鼻子析出细密的汗珠。她看见我了,也看看我的二胡,嫣然一笑:你好我叫林冰,一起走吧?

    林冰,名字也怪好听的,猛的在炎热的七月听到这样一个名字,就仿佛咬了一口脆生生,甜滋滋,凉丝丝的甜瓜!

    一路上,林冰像只百灵鸟似的说个不停……她今年十二岁,来自上海,父母都要上班,所以暑假只能把她放在这边的切奶这里了。怕她过于贪玩,切奶又宠溺,所以给她报了小提琴班。一来学点东西总是好的,二来多培养乐感对于她从小就在学的舞蹈总归是有益的!

    难怪,她的衣服总是这么时尙!看她今天换了一条牛仔A字裙,朝气蓬勃的样子原来是大上海的熏陶啊!怪不得,她永远那么地挺拔,从小练舞蹈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从此以后,我们形影不离地上课,下课,下课后扔下乐器一起玩耍。每无清晨,林冰都会在大院门口等我一起去上课。她总是嫌地的小提琴太沉,每天我都帮她拎着她的琴盆,她拿着我的二胡,一路叽叽喳喳,欢声笑语,连低枝上的麻雀都受不了我们的聒噪飞到更高的树枝上去了!

    那是一个不知愁的年纪啊....世界在我们眼里都是光芒万丈的!

    有那么几天,我想换到小提琴班里,这样不仅可以和林冰时刻在一起,而且拉小提琴的姿势多么优雅啊,老师拉出的琴声多么优美啊,我常常屏息凝神地听着隔壁班的动静.....哎,我这个二胡啊,适合给老头拉,还是瞎老头,拉出的声音让人想流泪。可是父亲拒绝的理由也是言之凿凿,你看小提琴班的费用是二十五元,买小提琴又起码要二十五,而且前面为学二胡花费的钱岂不是白瞎了!一涉及到钱的问题,我只好作罢呢!何况,我听过林冰拉小提琴跟锯木头似的!林冰一点儿也不喜欢拉小提琴,脖子夹琴久了,脖上又僵又硬又不会转了,拉弓的手举着又酸又累……

    她不喜欢小提琴,我不喜欢二胡!

    她说我拉二胡像割树枝,我说她拉琴像锯木头!

    我们对视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肆之忌惮地冲上云霄,震落了香气外鼻的泡桐花,砸在了我们的脑门上,又是一阵更为疯狂的笑声!

    我们喜欢什么呢?我们喜欢的那么相似……

    我们喜欢在奶奶的院子里用粉笔打上格上,一起来跳房子啊,惊得花盆石面的小老鼠刚一探头侦察又飞速溜走了。

    我们喜欢在树荫下看蚂蚁搬家,用叶子拦住它们的去路或者用面包屑引诱它们,看看它们的窝在哪里?

    我们喜欢用一人一凳撑开皮筋,跳皮筋可是女孩的强项。谁输了就来撑皮筋,一直跳到汗流浃背,头发湿湿的粘在额头……

    我们喜欢的事情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做都做不过来。玩累了我俩挤在一张躺椅上,有穿堂风拂过,我们举起手臂迎接这夏天的风,这清凉的风。

    林冰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的胸:你这里发育了吗?

    我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脸倒是先烧了起来:没有吧,我也不知道!喵了一眼她的,像个新生的花苞一般骄傲地挺立着!

    林冰眨了眨眼睛:没事,过两年你就长大了!

    又是一阵莫名的大笑,阳光调皮地从树荫下钻进来,球驳地打在我们汗津津的皮肤上,知了在莫名地幸福地歌唱,牵牛花手挽手地攀上了篱笆,好奇地张望着……

    这个漫长不知疲倦的又无比快乐的暑假啊......

    然而一个毫天征兆的午后,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下课后在林冰奶奶玩,正玩着那些我们每天都玩仍乐此不疲的项目,奶奶串门回家了。奶奶一回家就嚷嚷着买菜晚饭炖鱼吃,奶奶拉开她放钱的抽屉脸色就不对了:咦,奇怪我放这儿的十块线怎儿没有了?"

    林跑过去说:不知道呀!奶奶是不是你花了忘记了!

    奶奶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这十元钱是隔壁王奶奶早上还给我的,我明明白白地放在这儿,怎么不见了呀!

    林冰一边说不知道.一边转过身朝我夹了夹眼。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了,因为我不止一次地看她在那个抽屉里拿钱,三元或者两元,然后去小卖部买那些她爱吃奶奶不让吃的零食。

    可那是十元钱啊,可以买一把二胡,可以当我一学期的课本费,可以是父亲寄给老家爷奶的生活费,我不知道林冰把这十元钱用作了哪里。

    奶奶另外拿了钱嘟囔着走出门了,临走前看了我俩一眼。我莫名地慌张起来,脸也像那天般地烧了起来,我很想说奶奶,我没拿。然而.终于我什么也没说,我怎么说呢,说了又能怎样呢!此刻,我才想起母亲嘱咐我的话,不要随便进别人家的房间,尤其是大人不在家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我冒着迟到的风险在家拖到最后一分钟才出门,下课后又是最后一个出教室。我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下课,好在培训班没几天就结束了,好在漫长的暑假也终于结束了,好在我们马上都开学了!

    后来,再也没学过二胡,父亲大概看我也不是那块料,再也没给我报培训班,那把二胡蒙着灰尘一直闲置在杂物房里。

    可是,我常常地听见内心呼唤着一个名字,哪怕时间浮光掠影地放映了很多的非常时刻,惊心的一瞬,唯美的刹那,我依然不时地会想起那年的夏天,想起那个叫林冰的女孩,那个充满舒朗笑声的院子,那个天真又懵懂的年岁啊!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二胡与小提琴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pqjgxj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