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羞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8期“憾”专题活动。

她出生那天天现异象，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花香，国王哈哈大笑说她美得百花自愧不如故而给她取名为百花羞。

百花公主小小年纪就出落得亭亭玉立，红唇娇艳笑起来像盛开的花蕊，乌黑的眼睛比最纯净的水晶还要澄澈。

国王非常喜爱她，给了她无上的恩宠。在她十岁生日那天，年迈的国师算了一卦，卦象说百花公主命中有一劫，她将爱上一个会给国家带来祸端甚至会灭国的男人。

为了避免预言的发生，国王命人在深山修了一座行宫，百花公主被遣送去了山里。没人陪着她，只给她很多打发时间的书和游记。

深山里有一座清冷的宫殿，里面住着个很漂亮的姑娘。她的窗前总是停满了五颜六色的小鸟，院子里开满了鲜花，山里的精怪们经常趁着月色去偷看她。

她和妖怪一点也不像，皮肤很白眼睛水汪汪的，小小的人儿不是捧着本厚厚的书认真看书，就是忧伤地盯着窗外发呆。

百花太孤独了，她渴望出去自由地奔跑，渴望有人来陪她说说话。可是行宫四面是悬崖，根本没人来，顶多有几只聒噪的鸟儿在她窗前停留，没有王的恩准她也没办法离开。

临行前父王抱着她哽咽地说：“百花，你是公主，身上担负着公主的责任。等你满了十八岁，父王就来接你回家。”

她扳着手指数了很多次，在墙上画了一道又一道的印记，离十八近了，近了。

山脚来了个黄毛的大妖怪，天天在山下约妖打架，夜里常听见小妖怪们尖叫呼喊。有天她在院中摘果子吃，青衣男妖在门外愣愣的盯着她看。她红着脸瞪他一眼，“好没礼貌的家伙，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你……百花你不记得我啦？我，”妖怪手足无措的指着鼻子，喜极而泣伸手想去拉她的衣角被门外的阵法弹开了，他红着眼笑着说：“我是奎木狼啊！我们约好在凡间做一对普通夫妻，你先我一步下凡，我慢了一步。我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居然就在眼前。”

他告诉她，他们是天上的神仙，他是二十八星宿里面的奎木狼星君，她是天宫的仙娥。怕违法天庭戒律，于是约定下凡来做一对普通夫妻。

“可我不记得了，我不喜欢你！等我满十八岁我父王就会来接我回去，我会嫁给英武的大将军或是领国的王子，我不可能嫁给一个妖怪的！”

百花羞躲在屋子里，她想不出去见他就好了。行宫外面布满了凶险的阵法，妖怪没办法破阵进来，她应该很安全。

奎木狼天天跑来找她，给她送山里的蔬果鲜花，还经常跑到市集买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送给她，木雕的狐狸、漂亮的羽扇、晶莹剔透的手串、有趣的话本子……

一开始百花很抵触他，但禁不住那些小礼物的诱惑。她开始主动在窗口盼望他出现，一看见男子出现便躲在柱子后面，小心翼翼露出双眼睛看他又带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百花，你想起了吗？时间不多了，上司在催我回去了，再待下去我可能会被发现的。”

百花沉默地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我不会嫁给你的。做神仙不好吗？我要是神仙才不想做凡人呢，凡人一点不自由做神仙腾云驾雾多好啊。”

奎木狼伸出手强忍着阵法的攻击，努力去触摸女孩，“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你不记得我！”

他强行破开阵法掳走了公主，对着山川河流拜了天地。他给王都送了一封信，告知国王百花公主嫁给了自己，他会保护百花国不受四方妖怪的侵扰。他做了方圆百里的妖怪首领，天天搜罗世间的珍宝哄她开心。

国王看见信被吓得半死，找国师商谈了半天只能牺牲公主了事。只有王后哭得死去活来，日渐苍老。

山中无岁月，几年时间娇艳的百花公主诞下了两个人身怪首的孩子，每每看见孩子的面貌她总怕得直哭。

为了不吓到她，孩子们都是奎木狼带大的，哪怕笨手笨脚手忙脚乱他也甘之如饴。他是天上的星君，为了瞒住身份待在凡间一直是以原型出现的。

公主喜欢俊朗的男子，厌恶他丑陋的外表，哪怕生了孩子，她对奎木狼也无半点情意。总留给他冷冷的背影，“我绝不会爱上你的，你毁了我，我恨你一辈子！”

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百花国，看见形容憔悴的国王，听闻公主被妖怪掳走的消息。好惩恶扬善的大徒弟腾云驾雾去了山中，迎面见了黄袍怪就提棍打了上去。

在洞里焦急等待的百花公主，一边听着外面的惊呼一边焦急不安，直到见了猴脸和尚跑进来才松了口气。和尚说要带她回去，她头也不回就同意了。没看见外面，被一棍子打死的孩子，没看见，奎木狼死前破碎的泪光。

百花公主历经十年终于回到了阔别的王宫，当初高大伟岸的父王已是白发苍苍，娇弱的母后自她掳走后整日以泪洗面死在了年前的一场风寒里。

她在王宫待了几天，因为一直在山上待着很不适应宫里的规矩。她夜不能寐想了很多，最后决定自请去山上居住。

她来到父王的寝宫，泪水涟涟地垂首说道：“父王孩儿已是不洁，为了不给王室蒙羞，我还是去山上为您和国家祈福吧！这是我身为公主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国王依依不舍地送别她，嘱咐她想家了就回来。百花回到了儿时一直渴望逃离的山中行宫，心中却格外平静。一日她正坐在院中抄写佛经，突然心头一悸晕了过去。一颗流星滑落天际，耳边传来一声怒喝“痴儿！还不醒来！”

脑海中浮现了一幕幕被遗忘的前尘往事，天宫里的惊鸿一瞥。那时她是月宫小小的仙娥，迎面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戴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男子，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笑起来嘴角有一对酒窝。

他们在月桂树下私定终身，她笑着跟他拉勾说去人间做一对普通的夫妻，要给他生两个乖巧的孩子。他笑着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后来这一切全部都被她搞砸了，他死了，孩子也死了，只剩下她，哈哈哈，百花国最漂亮的公主，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奎木狼，我想起来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这次换我寻你。”

那座行宫里面住着个疯女人，穿着一身破烂的红色裙子看见路过的人总痴痴地笑，笑着笑着又歇斯底里的哭。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百花国成了故纸堆里的传说。后来取经的和尚返程路过百花国，远远见了在行宫里的公主。她已记不清事了，只愣愣站在院门前，看着人来人往。

人间一百年，天上十天。二十八星宿轮值完一轮，奎木狼终于找到时间再回凡间，他决定来见百花羞最后一面，顺便点醒她。

昔年美丽的姑娘早已垂垂老矣，她日日守在门前，眼神灰暗衣衫褴褛。穿着青色衣衫的男人缓步走到她面前，还没开口女人已满脸泪水“奎木狼……你终于原谅我了吗？对不起，是我忘了约定，我害了你，我不是故意的，我下凡时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

他止住了她没有说完的话，低声说：“百花公主，我们的缘分已尽……你也该回天上了。”

看着逐渐消失在林中的男子，百花公主悲呛地笑：“缘分已尽……缘分已尽……哈哈哈，可是我放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