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

河畔的流水不再波光熠熠才忽然发觉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黑夜包裹着一层浅蓝色的布纱，偶尔出现几颗星星像点缀乌沙布般若隐若现。远处参差不齐的高楼一幢幢的都打开了灯，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天空散落出了灿烂的烟火，那一瞬间将整个城市的繁华展现无余。周围除了少年和他弟弟以外空无一人，少年就这样用那长满老茧的双手牵着他弟弟那稚嫩的手，他的头慢慢地靠近他弟的耳畔，在烟花迸发的刹那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走，我带你找妈妈”。

“阿雷特，起来干活了，这次的量可比往日要准备的多不少，听到没有。”一阵刺耳的敲门声隔着大木板传进了阿雷特的耳里，他揉了揉眼睛，意识还很模糊的他只记得要做很多的菜，揉了揉那杂乱的头发，他朝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瘦小的身子，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今天身子依然没发生改变，冲了一把水后走出了房门。

门外是一幅餐馆经典的摆设，整齐的摆放着桌子椅子，还有那一成不变的老柜台。不过相比于前些天今天少了些什么，人没有那么多，只有一个身影显得餐馆格外单薄。远处的布莱正忙着做食物，锅子里依稀能看见冒着的腾腾热气，旁边站着一个写着103路的人好像正在焦急等待着食物的完成。

“布莱阿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激动，莫不成那个洞被挖穿了？”阿雷特半开玩笑地问道。

布莱依旧用刀不断地切着食物眨眼间一个胡萝卜就被削完了，匆匆将其放入锅内才呼的松了一口气，她放下刀走到那个标有103的人面前说了两句露出一个笑容后才转过身看向了阿雷特。

“你弟弟阿雷亚出去采集食物去了可能要过一会才回来，呐，我把这个消息先告诉你待会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帮我打理一下。”在得到阿雷特的会意后她接着说了下去。这次总工头蒲提亚干了两件事一是将那些入睡的“脏东西”杀了，二就是发现了洞的尽头。

“洞的尽头！”听到这个消息的阿雷特立刻瞪大了双眼倒吸了一口气。他们一直都生活在一个阳光很少，天气灰暗的世界里，在这里每个人活着的意义就只有一件事就是打通这个洞，这一切的一切都得追溯到第一代的始祖迪尔，作为第一代出生于这个地域的他提出了一个假设叫“洞外假设”，他认为洞外的世界是美好的，而他们能做的就是挖掘，他们每挖5公里就会插入一面旗并命名为洞窟，这代表着先辈的努力也代表着自身的贡献，至今已经挖了103个洞窟，这是他们活着的意义，也因此这里的人以多劳多得来建立生存体系，对于人来说只有挖的越多，自身价值就越大地位也就越高，在这种畸形的体制下形成了两类人，一类是挖掘派，还有一类就是后勤派，而阿雷特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加入后勤派。

“别大呼小叫的，这也说不准呢，前面那个是103号对接员，就是对接103号最后阵营的那位，待会你就把保鲜食物送给他就行，一定要特别尊敬，千万别出岔子，知道吗？”

阿雷特点了点头，布莱随后离开了屋子，阿雷特望着那个对接员的身影若有所思，在做完一切的事情后将其食物转交给了对接员。

“我想和你聊件事，关于洞的”。

“对不起，内部消息，无可奉告”。

“那这样可以吗？”阿雷特掏出了自己所剩无几的金币放在了桌子上，对接员偷偷接过后点了点头。 “那些噬蚁真的全死了吗？”

  “没错，这种被诅咒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消灭殆尽了，我们绝对不会让迪尔事件的悲剧再度发生，您放心吧”。对接员收下钱后应付地回答了几句。

“先生能不能带我过去看一看那个洞，我有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随后他在对接员耳边说了两句话后，他的神情从轻蔑好笑到开始有点犹豫，最后在思考了会儿后点了点头。

“跟我走吧，就你一人”。

102号洞窟被誉为最渗人的洞窟，比起之前所挖掘的101个洞这个洞窟死去的人数是最多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这里会存在着能让睡眠的动物复苏的东西——古幽，这种东西一旦接触了噬蚁就会酿成悲剧的发生，据洞内的人所说之前很多种惨状死亡案例就是因为这种植被让什么都能啃食的噬蚁复苏而导致的，因为他们接触第一现场这种消息也被所有人所接受，不过这种病态的生物已经死了，阿雷特始终跟在103号对接员的后面，在写完一封离别信后离开了那个曾经呆了很久的地方他踏上了旅途，不过这49天的日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轻松，周围的空气很稀薄，几次他险些晕过去，但跌跌撞撞总算还是熬过来了，在听到对接员的介绍后他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102号洞窟很黑，里面极度安静，没有坑坑洼洼的水洼也没有绿色覆盖的植物，只有一些紫色的古幽在土上若隐若现。在对接完102号守卫员后两人继续前行前往103号洞窟，但在不经意间阿雷特身上的背包好像微微的动了动。

“我在确认一遍，你说你有能打通103洞窟的方法是真的吗？”在前往103洞窟的对接员突然冷不丁开口了一句。

“你要知道如果你骗我的话可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总工头他可不是一个善人”。

“我有方法的，不过如果实现了也一定要遵守我的约定，把我弟弟带来。”阿雷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背包。

  对接员瞟了一眼阿雷特灰色的背包然后点了点头。

  嘴角上扬道：“我会记住你名字的小子”。

  就这样两人不停地走了下去，在这个地洞里不分昼夜，这一切的尽头真的映照了那句“只有不停的走，才能走出你要的答案”。但答案真的有吗？

103洞窟内，很多人都围坐起来看着眼前那个巨物。

这是一块黑色带耀文的巨大岩石，它就那样卡在103洞窟的前进方向上，上面写着几个字母，没有人能将其破译，但事实上这种情况是第一次遇见，也因此被外人认定这是说明存在外界的最好依据，更甚者传出来只要打通这个岩石我们就能看见洞外世界了，但事实上一切都未得到真正证实。一个卷着白色胡须的白发老人拿着拐杖走到了这个岩石面前，他正是总工头蒲提亚，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了，背后站着的是一群施工者，他们随时听命于他的指令。

“这块岩石诸位有何看法？”蒲提亚发出了一声浑厚的声音，人群左顾右盼但没有一人敢开口。

“我有一个假设，我们不如先把重心放在破译文字上或许文字就是关键。”一个人先开了口。

“好！”蒲提亚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

  “可以先试着加大高温灼伤。”

  “先测量周边岩石的密度，对其再粗略估计。”

  “可以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吗？”

  “哈哈哈哈”

伴随着笑声一片大家也都开始念叨起对接员来，食物一旦过了保质期就变味了，那家伙可真慢，蒲提亚看着远方有一丝星光闪过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家伙来了，还带了根豆芽。”蒲提亚说了句话立刻让人沸腾起来。

远处两人的身影慢慢显现，同时显现的是一群高大威猛的人正拿着火把看着他们两，阿雷特与这些人对视的一瞬间感觉有包含歧视的，也有好奇看笑话的，还有冷酷无情的。他脚步子停顿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但随即一咬牙，拳头狠狠的拧紧。

“我要走出去，和他一起去见外面的世界”。

103号洞窟热闹了起来，许久未见的食物给周围的人群带来了生机的同时氛围也缓和了不少，人们有的拿起火把挥舞表演，有的吃着食物大块朵儿，也有人窃窃私语讨论着帐篷内的事情。

“你说你能看懂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我凭什么相信你。”帐篷内蒲提亚讥笑道。

“大人可曾听说过逸文，如果你相信我的话给我一天时间我能破解。”阿雷特沙哑地开口。

  “然后呢，把你悄悄放回去一个人独占我们整个队伍的功劳是吗？”

  “我能打破这个通道，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通过不了...”没等阿雷特继续蒲提亚就一把手将其撂倒在地。他随即将之前那个对接员叫唤了过来。

  “你监视着他，如果他有一点问题，你们都要受处罚”没等对接员反应过来蒲提亚将其赶出了帐篷，人们开始渐渐往他们的方向涌去但随着蒲提亚的一句大家都回帐篷休息，没有一人敢违背，似乎在这个地底世界里他就是王。

  “你如果办不到，我一定先办了你。”对接员流露出恶狠狠的言语与之前相遇时的神态完全不同，开始的时候他想着是邀功而现在只要赶快远离这个扫把星。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似乎大部分人都睡着了，在这个环境中能听见的只有水声和那个始终背在阿雷特身上的包包里那一粟稀疏的声响，身旁的对接员已经睡着了，他已经想好如何应付明天的困局，如果没实现就将所有责任抛给阿雷特，实现了就说自己协助他一起完成了这项目，在历史上也可以让人们好好记住一笔。

阿雷特慢慢打开背包，里面有一个由金属做成的立方体盒子，他用老茧的手打开盒子，里面慢慢走出了一只只金色的蚂蚁般的生物，如果这时有人看到一定会大喊，这种生物应该被消灭才对，一切对人类有危害的物种都是异端。可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所谓的“毒物”并没有攻击人们而是慢慢向那块岩石爬去，它们走的很慢并未发出巨大声响，但随着盒子里的噬蚁一只只的向岩石爬去，潜藏在泥土岩石缝里的噬蚁也一只只出现，它们没有选择攻击人类，而是向着一个目标走去——岩石，一组，一群，一排，一只只都很有秩序般推进着啃食着，有的在啃到一半死去，有的拖着死去了的尸体继续啃食，它们在这个夜晚没有发出巨大的声响，却做出了巨大的惊人的成就。

一切好像是编制的谎言，弱者的蒙羞布仿佛在一瞬间被一群蚂蚁慢慢地揭开，它们并没有死，它们也不是诅咒，它们更像是一群开拓者，不过相比于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类它们只是少了一张嘴巴罢了，岩石慢慢地消逝了，一个窟窿被它们所啃食开来，而他们的尸体一些也埋入土壤之中。

“这是光？”还在睡觉着的对接员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在激动过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地上摸了摸土壤打理了些思绪，想是在蒲提亚过来后一定要好好表现一番。

阿雷特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他没日没夜的赶过来总算不负所望，脚尖有点站不稳，他微微的搀扶着自己的额头，看着前方的那束光，他知道真正的胜利者不是这群人也不是他，历史是由这群人改写的，但这都无所谓了，他现在只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和他的弟弟。

“这是...光！”很多人很快就被对接员叫醒了，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这是他们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束光。

蒲提亚也被吵醒了，他痴狂了笑了笑随后留下了多年未有的眼泪，他把阿雷特叫唤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你和对接员干的不错”。蒲提亚笑着回答。

“我的弟弟，把我的弟弟带过来好吗？”阿雷特深情游离的看着蒲提亚，显然已经有点精神恍惚了。

  “这是必须的，不过作为我们第一个开拓者的你，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让你第一个去前往外面的世界看看。”蒲提亚依然是笑着看着他不过眼神却有点不一样了，他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笑容，欢呼仿佛一瞬间都是属于眼前这家伙一样。

“真.....真的吗？”

“去吧，孩子，你是我们这一代的骄傲，也是我们历史上的骄傲。”蒲提亚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阿雷特向前走了两步。 此刻的他虽然头有点晕但无奈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他顶着这份兴奋，周围的人都一个个给他让了道，高喊声、呼喊声充斥在空气之中仿佛在这一瞬间他就是高贵的人物。但随着他的身影慢慢靠近那道光，有的人眼神却暗淡了下来，有人熄灭了火把，有人放下了装备，有一种无助感也有一种莫名的迷茫，这份迷茫也闪过在蒲提亚的眼中不过此时他的眼却恢复到往日的样子——凶狠、毒辣以及贪婪。

阿雷特缓缓地蹲下身子，一步一步走出这个困了他多年的洞窟，他想了很多，他出去后要见在梦里才能梦见的场景，阿雷亚那个爱哭鬼现在是不是还在外面采摘食物，还是看到了自己给他写的信焦急的等待，他傻笑了会，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和弟弟去找那个素未谋面的妈妈，他们相信妈妈就在洞对岸，他们要和布莱阿姨一起去外面生活。

随着光芒越来越大，阿雷特爬出了洞窟，外面的世界很美很美，有河，有海，也有很多他没见过的生物和建筑，他将这些称之为新物种。但是高兴声并没有持续很久，一个巨大的轰隆声从洞穴里传出，洞窟塌了，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试图去返回但发现有一块石头隔着他和洞的距离。

他一瞬间仿佛身子被掏光般呆呆的坐着那里，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他的梦碎了，他也知道再也见不到他弟弟了。

“大人，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了”对接员用颤抖的语气说着话。”

蒲提亚看了看刚刚被开垦的洞被自己埋了露出了一种很复杂的表情，这是这一代的成功，也是下一代的失败，他们已经深深被洞束缚了，洞是他们的唯一，在这个体制下一旦打破，他们就失去了活着的方向和意义。

  “回去和他们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里面无论是被诅咒的物种还是死去的人都超乎我们的想象，我们的目标不再是挖洞了。”蒲提亚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而是埋洞。”

人们的声音先是微弱，但随着一声声的迎合那股声音不断变响，仿佛狂热的拥护者在追寻他所谓的真理。不久传闻在103号洞窟里死了个人，而他的“死”也开启了新的一轮关于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