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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小时候村里有一个老光棍孝良,那年也就是五十多岁,住在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
那时的人特显老,五十多岁的孝良看着至少有七十多: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个子不高还有些驼背,常年的营养不良让他的身体单薄瘦弱,整天罩在身上的是一套缀满补丁的深蓝色裤褂,站在那里像是一截干树枝。
这么穷的一个单身汉的家,前后邻居却是村里最富的两户。前邻的二狗在乡里供销社上班,虽说住的是土坯房,但外墙用红砖贴面,整齐干净。他们家每天都有人用小手绢裹着几个自家鸡下的蛋,或抱着从自家菜园才摘来的菜蔬,鬼鬼祟祟地送到他家,以便能买到紧俏的白糖布头之类。
后邻的臭蛋家里才盖的砖瓦房,在这个村是第一户。他在乡里的砖窑厂当会计,每天窑厂里向外走几千几万的砖,都要经过他的手,有这个有利条件。
再看看孝良家,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墙皮早已脱落,窗户上过年时糊上的旧报纸,这个时候也只剩几片纸片在风中跳舞。院墙靠路的一边还有一人高的泥巴墙,另一边墙早就没了影子,用一些树枝插成篱笆当做围墙。
听长辈们说,孝良没有亲人,他的父母在他十几岁时就过世了,没有给他留下兄弟姐妹和多少遗产,那三间破屋和里面的几件破烂家具就是全部家当。
孝良生性懦弱,又不爱说话,年轻的时候,人家那些和他一样的后生有家里人操心,一个个都娶上了媳妇。孝良也曾提着两包点心一瓶酒去拜访过本村的媒婆李二婶,二婶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着和他的家境相配的女人,最后还是让他把酒提了回去,留下点心说要慢慢寻。
快四十岁那年,有人给他领来一个外地女人,谈好了价钱后,那个男人留下女人,带着孝良给他的钱就走了。
孝良喜出望外,又借钱给女人买衣服鞋袜,手表首饰。他这些年省吃俭用的钱都给了那个男人,女人要的东西只好借钱去买。就这样像供祖宗似的供了几天,那天孝良去地里干活,回到家看到媳妇没了,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所有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卷走,连给那个女人做的那床新被都没留下。
后来听说女人和卖她的那个男人是两口子,他们专门以干这个为生,已经在周围几个乡镇做了几起这样的买卖,坑了好几个老光棍。
这次对孝良打击很大,本来话就少的他更不爱说话,整天埋头干活,精打细算地攒钱还买媳妇欠下的债。
此后的十多年,也有人给他提过几次亲,不是有残疾的女人,就是让他去做上门女婿。他都一口回绝了。他知道自己这脓包日子,哪有能力养活一个残疾老婆?去做上门女婿?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岁数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人指三道四,觉得还不如一个人清闲自在地过完下半生。
二
冬天是农闲的时节,有太阳的日子里,村里的老男人们都坐在临街的房子前,晒着太阳玩玩扑克牌,聊聊天。
这天,二狗叼着烟卷,洗着扑克牌问臭蛋:“怎么好几天没见到孝良了,这老家伙干啥去了?”
“前天我看到他去村医务室打针了,捂着肚子咳的好厉害,看来病的不轻。”臭蛋擤了擤鼻子,抹了抹通红的鼻尖说。
“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冷啊!昨天晚上屋里生着炉子,靠近门口的水缸还结了一层冰。”旁边的五林搓了搓冻的僵硬的手,伸过来边摸牌边说。
“生着炉子还嫌冷?孝良那四处透风的破窑洞还不得像冰窖?也是,一个老光棍生炉子也是浪费煤。”
到了第二天,还是没有见孝良出来玩,老男人们继续玩着扑克,打着哈哈,讨论着孝良该有个老婆给暖被窝的事,一直玩到老婆子喊着回家吃饭。
第三天,二狗去找臭蛋时看到孝良家还插着门,两个人翻过一人高的院墙,屋门紧闭,从窗户的破洞中看进去,炕上没有人,一条脏乎乎的被子在炕边耷拉着,看不到炕下的情况。
两个人撞开了门,只见孝良只穿着内衣,眼睛张着,脸呈土灰色,身体早已冰凉了。
他的手边,是一只破了口的碗,碗里整个的冰坨,在中间被舔了一个圆形的洞,像孝良那两只张着的眼睛一样,渴望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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