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皈依不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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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皈依不渡（3）

宋澜心里一直不明白，一个人到底是如何做到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境遇，脸上永远能挂着让人挑不出错的笑来，那张笑脸完美得如同一张面具，完美得让人心疼。

“兄长，我问你，这世间何为善恶?”

沉默了许久的阿洋突兀地问了宋澜这个问题，一时间，宋澜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我小时候感受到的一星半点的善意，全来自我的娘亲。自从我娘亲死后，我便荡于旧街，贪弃以残羹裹腹，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有时会为了一个馊掉的馒头刻意地去讨好别人，可是往往换来的还是别人的白眼和拳打脚踢。”

“兄长猜我那时，最期望的是什么?”

宋澜怜惜地摇摇头，并不说话。

“是了，兄长如何得知我那时的想法。那时的我却是想一死了之，我甚至想过，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忍受这人世间的恶意苦楚，死了我还能去阴间见我娘，起码在阴间还有一个人，是正真疼我，怜我的。”

“不过可惜，这个想法还没实现，我就让人救了。”

宋澜微微松了口气，用庆幸地语气安慰道“如此，阿洋便不用再如此艰难地渡日了。”

阿洋冷哼一声，恨恨地说到“可我宁可过着这种食不果腹的日子，也不愿被他救了。”

“那天，我在街上苦苦哀求粥店的老板施舍我一碗冷粥，无论我做什么，那个老板就是不愿意。这时，一个身穿白衣的修士替我解了围，让我吃了顿饱饭，还说看我可怜，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徒弟，同他回教中。”

“当时，我问他，当你的徒弟是不是每天都能吃饱饭，不用再忍饥挨饿。他听后，只是笑了一阵，说那是自然。之后，我便同他回到了教中。”

“或许，那时，他想的是，一个没爹没娘的乡下蠢丫头，眼皮子就是浅，就是好糊弄。”

宋澜听闻此言，心下不忍“阿洋，你是不是误会你师傅了，他救了你，还带你回教中，想了应该不是那种道貌岸然之人。”

“道貌岸然，兄长，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虚伪。他带我回教，教我武艺，让我当他的关门弟子，有时我做错了事，他也不会重罚我，也不会训斥我，反而劝解我，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让我遇见了我师傅，那时候，我甚至肖想，如果我师父是我爹该多好。多么可笑，这个想法，有一天竟然成真了。”

“那天我去书房给师父送补药，你知道在师父的书桌上我看到了什么吗?一条丝帕，一条有着我娘亲绣的格桑花的丝帕，上面的格桑花和我荷包上的格桑花一模一样。”

“阿洋，你是说，你师傅就是，就是你爹，那你爹可有认你?”

阿洋看着宋澜一脸的关切，凄惨地笑了，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认了。当我师傅看到我荷包上的格桑花，他便知道了我是谁，不过，他看我的眼神却变了，三分震惊，七分厌恶。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师傅说，平日里我还是叫他师父，就连私下，也要这样叫他，说是为了不想给我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我曾问他，为何这些年从不去找我和我娘，他却面露难色，眼神闪烁，含糊地说他有他的难处。想来我当时就是被他带给我的些许师徒情深给蒙了双眼，失了心智，竟然傻傻地信了他这所谓的难处。”

“自那以后，师父对我就和以前不同了，每次和我说话都不会超过三句，看我的神色也越来越冷，每次练功，也总是挑出我的毛病，再重重地加以惩罚。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剑练的不够好，师父是想我成才，才会如此对我。”

“于是，我比平常更用功地练剑，练武，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同门的师兄弟都劝我不要如此作贱自己的身体，可是在师父眼里这却是我争强好胜，心有不甘。”

“兄长，你可知那时候，师父看我的神色在什么时候会有一丝的光亮吗?是在我打败其他教派的修士的时候 ，只有那时候，师父才会有一丝笑意，可那时候，却是我负伤最重的时候，可师父却从来看不到这些。”

“兄长，我那时候一直以为师父这么对我是有原因的。我记得，那是七月初七，我虽打败了前来挑衅的天玑门的右护法，但是右手却伤了筋脉，险些就废了。兄长你知道，那时的我有多疼吗，当时我还奢想，师父能够安慰我，可是师父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我，就说了一句好好修养，便回后院了。”

“我记得，那天下了雨。我抬着疼痛麻木的右手经过后院时，听见了一片欢声笑语。我站在拱门后，看见师父笑吟吟地给师兄递过一碗长寿面，右手搂着师娘，眉眼间尽是柔情。”

“兄长，我真的不明白，明明都是他的孩子，连生辰都是同一天，明明只隔着一道门，于我而言，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门内是温馨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门外的我，却是及其狼狈，活得宛如一个笑话。”

听到这里，宋澜看见阿洋的眼角流出了晶莹的眼泪，宋澜不知怎的，抬手拭去阿洋眼角的泪，心疼的厉害。

宋澜不知道要怎样安慰阿洋，害怕他说出的话，会再次伤害阿洋。

想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阿洋，这世上，总会有人是真心待你好的。”

阿洋哑然一笑，“兄长，不会的，这世上不会有人这样对我的。”

“十月初二，是师傅的生辰，我师傅是一个大帮派的帮主，那天，他宴请了许多江湖大派前来参加他的寿宴，教中的师兄弟都得了师父的首可前去，只有我，被师父严禁出现在寿宴上，他给出的原因是我明日要前去挑战江湖第一剑，要好好地养精蓄锐。”

“如果真如师父所说的那样，我也就认了，可是事情真正的真相却不是这样。宴席过后，师父和他多年的好友在书房议事，端茶的丫鬟突然身子不适，让我代劳去给师父送茶。”

“当我站在书房门口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我才明白，我和我娘到底有多蠢。当时他不过是赶路经过了我娘所在的城镇，见我娘长的貌美，又满腹经纶，才起了玩心。这次之后，他便一走了之，把我娘忘之脑后。谁知道我娘珠胎暗结，还生下了我。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被他玩弄不要的女人会生下他的孩子，多年之后，这个被他丢弃的孩子，竟然亲手被他捡了回来。”

“像那种自恃清高的女子最是麻烦，看着冰清玉洁，内地里却是如此淫荡，不然怎么会生下那个小杂种。那个小杂种天天在我眼前晃悠，晃的我心烦。要不是那小杂种武功高强，能壮大我派的名声和威望，早就不留她了。那张脸和她那死鬼娘亲一样，看了就烦。不过这样也好，明天她就要去挑战江湖第一剑，如若死了，便算了，如若赢了，倒是可以增加教派的威武，毕竟这门派，我还是要传给我儿子的。”

“兄长，当我听见这番话的时候，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小杂种，我和我娘在他心里竟是如此不堪，他可以不认我，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他侮辱我娘。”

“后来如何了”宋澜看着阿洋眼里的杀意，心里有个念头，去不愿相信。

“哦，后来嘛，我亲手杀了他，我的师父，我的亲爹。可我不后悔。对了，兄长，后来，我还入了魔教，我的师父是暗月教的掌门，我的全名叫萧洋。”

阿洋笑眯眯地望着宋澜，露出两颗小虎牙。

宋澜浑身一震，右手握紧佩剑，“我知道，萧洋，你走吧。”

“哦，兄长这么快就改口了，兄长不是寻了我这妖女许久了吗？确定要让我走，你就不怕被世人说包庇妖女，兄长，你在世人口中向来最是正直，确定，要让我走。”

宋澜没有多想，“你走吧，就当，我从来没救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