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

时光究竟是让我们记起还是忘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的记忆慢慢变得模糊，那些曾经，像饱经岁月的纸，一碰，就碎了一地，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关于方茹的一切，正在慢慢消失！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胸口像被火焚烧般剧痛，我最重要的回忆，就这么眼睁睁消失了，而我却无能为力，甚至，明天太阳升起时，我连今天这样的情绪也会忘记，我会变得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人觉得恐怖，你努力那么长时间的生活，现在却一片空白，最后，什么都不剩！

我从抽屉里拿出笔和纸，拼命回忆，想要把曾经的一切都记下来，特别是我和方茹曾经的一切，可我坐在书桌前，一个字都没有写下来，等到明天，我看着这一页纸，只会觉得陌生，再也不会有其它的感觉。

我就这么坐着，一直熬到第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我的眼里，我突然明白，只有行动，才有意义。

来不及多想，我拖出行李箱，打开，往里塞衣服，塞洗漱用具，塞我能想到的出行要用到的一切。

我做了一个决定，既然回忆无法留住，那我就顺着时间逆流而上，把曾经我们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如果那时是从起点走到终点，那这一次，就让我从终点走回起点。

飞机在轰鸣中起飞，脚下是山，脚下是海，我从未来，走向过去。

海风缓缓吹在我的脸上，天空湛蓝，海也湛蓝，海天一色，近处，金黄色的沙滩，许多人在玩耍，这让我不由得想起那时，方茹穿着白色连衣裙，赤着脚，走在沙滩上，海水时而褪去，时而涨起，时不时没过她的脚，海风撩着她的长发，让我看得，如痴如醉。

马尔代夫，这里是我和她度蜜月的地方！

我走在街上，她就像个精灵在我面前飞舞，跑两步停下，转头看我，嫣然一笑，又生怕被我抓住，继续扭头往前跑，我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嘴角情不自禁微微扬着。

“帅哥，和你的女朋友一起拍张照留念吧。”路边一家照相馆的店员在招揽生意，说的中文，店家也是用心，为了生意，雇了一个中国人。

“好啊。”我应了下来，喊回方茹，来了一趟马尔代夫，怎么说也要留点什么下来。

“咔嚓”，时间在那一刻，定格！

那家店还在，店家把照片洗了出来，挂在橱窗上，微微有些泛黄，但依然遮盖不了曾经的甜蜜。

我走了进去，“你好，橱窗上那张照片可以卖给我吗？”我指了指那张照片。

店主抬头看了看我，脸上突然露出惊喜的表情，“你就是照片上的人啊，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不用买，直接送你好了，我们能够再次相遇，本来就是缘分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到怀里，生怕弄皱一点，隔一会就要伸手去摸一摸，确认它还在，没有失去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是一种怎样摧残人的感受，一根弦，紧紧绷着，你知道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它会崩掉，可是你还是不由自主地选择继续这样绷下去，也许这不理智，但命运很多时候都不是理智所能够左右的。

我离开了，带着那张照片，飞向另一个地方，我看着马尔代夫离我越来越远，明白，那些回忆也离我越来越远。

臭豆腐，我的面前摆着一盘臭豆腐，我坐在火宫殿里，望着这一盘臭豆腐，变得恍惚。

“哇，臭豆腐，长沙臭豆腐哎。”方茹拉着我的手，拼命往里钻，来长沙之前，她就说过，一定要尝到正宗的长沙臭豆腐，可我从来不吃这东西，自然也想极力阻止她吃这东西，可惜，阻止无效，我还是被她拉了进去。

“来，尝一个，很好吃的，别看它黑乎乎还散发着不好闻的味道，其实吃起来很香的。”她夹了一块臭豆腐给我，我扭过头，表示拒绝。

“你居然敢不吃我夹给你的东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方茹噘着嘴，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就是喜欢用这招，知道我一心软，总会依了她，这次也不例外，我摇摇头，张嘴，吃下了那块臭豆腐，嚼了几下，感觉还行，我就咽了下去。

“你看，我吃了，爱你吧。”我张开嘴，让她看，免得她疑心我忽悠她。

“嗯，那就再来一块。”她笑嘻嘻地又夹了一块递过来，这下轮到我要哭了，含着热泪，我又吃了下去。

“你吃吧，你吃吧，好东西我一定是留给你的，不和你抢。”我把那盘臭豆腐推到她面前，再也不想吃了，她倒也没再为难我，乐呵呵地自己吃了起来。

这个吃货，我心想，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你没事吧？”边上的姑娘关切地问道。

“没事，谢谢。”我摆摆手，让她明白，我还好。

张家界大峡谷玻璃桥，那是方茹心心念念要来的地方，他拗不过，就来了。

“啊，救命啊。”她拼命抱着我，怎么也不敢看底下的峡谷。

“不是你要来的吗？怎么自己倒先怕啦？”我一边搂着她，一边不忘笑她。

她狠狠掐了我一把，“你还幸灾乐祸，是不是想当单身狗了？怪不得别人说旅行可以看出两个人合不合适，果然，一出来，你这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哪有，这不还搂着你呢嘛。”我解释。

“你还有理了，胆子越来越大了。”她又掐了我一把。

“好好好，不解释，不解释，小姑奶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告饶。

“这还差不多，看你态度这么诚恳，我就暂时先原谅你了，留用查看。”

“谢谢小姑奶奶！”

我望着谷底，心里一阵剧痛，我捂着胸口，蹲了下来，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玻璃上，所有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

我愿意带着她到这千里之外，是想好好牵着她的手，走一辈子的呀，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呢？

可是没有现在了呀！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樱花一片片落下，你在花下，回眸一笑，我便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风景，不知是樱花衬托了你的美，还是，你的美让樱花更绚烂。

这里，是我向方茹求婚的地方，我想给她一个浪漫的求婚，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我还记得，方茹那时捂着嘴，不停点头的模样，可是，再多的细节，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忘记这些记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可我还有一个地方，必须要去！

刚好，下课时间，学生们扎堆从教学楼里出来，往食堂走，从教室到食堂，隔着一个湖，沿湖修着路，学生们就沿着两边的路走过去，像个长蛇阵。

湖边有长椅，还有柳树，这里，就是我和方茹认识的起点，这所学校留下了我们三年的回忆，那时候，我们经常沿着湖边小路散步，坐在长椅上吹风，一起带着书去图书馆温习功课，一起去食堂吃饭。

食堂还是当初的模样，桌子凳子还有打菜的阿姨和饭菜的价格，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它总让你想起从前，可又让你回不到从前。

“给我来一份鸡排，一份土豆丝，一份麻辣豆腐，还有二两米饭。”我走到窗口，对打饭的阿姨说道，

阿姨很熟练，勺子在菜里一舀，还不忘抖几下，这才打到餐盘里，真熟悉的感觉，我忍不住笑了，阿姨却依然面不改色，“下一个。”她喊道。

我端着我的饭，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埋头吃了起来。

“哎，哎，我要吃你的土豆丝。”一双筷子从对面伸了过来，夹走了几根土豆丝，我抬起头，方茹坐在我对面，冲我眨着眼，把土豆丝放进嘴里。

“都给你吃。”我把土豆丝都往她的餐盘里夹。

“不要，不要，我要减肥，不然胖死了。”她又急忙摇头，把餐盘往自己身边拿，不让我再夹给她。

“没事，吃肥了不还有我要你呢。”

“你这个骗子，就是想让我吃肥了，让别人看不上我，只好委屈跟着你是吧？”她瞪着眼，皱着眉。

“这。”我悬在半空的筷子和筷子上的几根土豆丝突然显得很尴尬，顿了一会，我只好把它放进自己嘴里，“你说的都对，都对。”

女人啊，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还不如吃饭来得实在。

我低头嚼着土豆丝，再抬头，想问她麻辣豆腐要不要的时候，对面已经没有了方茹，只有空气。

我愣在那里，胸口像空了一大块，怎么也填不满，空得难受，我低头拼命吃饭，可真的，怎么也填不满。

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隐约觉得，我做过什么，似乎，和一个人有关，可我真的想不起来，我扫视四周，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陌生，可我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它在指引我，它要带我去往一个地方。

我顺从着内心，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这座城市里，最后，在一处地方停下。

这是座墓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但我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我在一块墓碑前停下，那上面有一个女孩的照片，还刻着名字：方茹。

似曾相识，我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虽然，我和她，从未见过，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从没有她的痕迹。

相逢便是缘分，那我就在这里，多陪你一会吧。

清晨的风，有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