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八十五）福祸相倚

八十六、异乡异客

似乎又是一个毕业的季节，贾士强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重新进入学习的轨道。

这年的八月，他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飞过半个地球来到了美国，踏上洛杉矶的那一刻内心有无数的展望，想在这片新的土地上一展宏图和梦想。

那份心潮澎湃是每个初来咋到的留学生都会体会的，就像新学期刚开始的时候边买新的学习用具，边规划自己这一学期要做到这，做到那，充满了骄傲感。

贾士强天生是个感性动物，缺乏逻辑思维的能力，从小酷爱文科，上学时对于纯粹的自然科学诸如物理、化学等都是提不起兴趣，何况是那可怕的高数了，如今出得国来，他幻想着自己能像胡适一样去攻读个哲学专业，可没用得了多久，他就放弃了。

原来自己学了这么多年曾经引以为豪的英语，来到这里才发现，就是个哑巴英语，日常交流还能对付得过去，但是在课堂上基本是听不懂，经常费了很大的精力，却依然被搞得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儿，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他慢慢地变得有些抑郁了。

在外闯荡的中国人心理调整能力还是蛮强的，基因里面带的“阿Q”精神时常自我安慰和鼓励着每一个人，贾士强也是一样，至少还从来没有过用自杀来寻求解脱的念头。

精神苦闷还不要紧，但来美国不久，他就发现自己的生存都成了问题，更别说去研究什么“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了”。

人和社会是带有浓重的文化色彩的，在一个陌生的文化领域里贾士强找不到了任何的认同感，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过客，他必须以过客的心态来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他曾经的一些宝贵的人生经验和生活经历，在这里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生活是残酷的，生存更重要，人生需要调整，现实需要面对，理想是冰冷的，面包是温馨的，他不得不把时间与精力转到了赚钱谋生上了。

好在是有太阳的地方，就有世界，有世界的地方就有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中国餐馆。只要是中国人，肯出卖劳动力，在哪里都饿不死。

贾士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中国人开的餐馆去打工，刚开始在后厨当小工，一天下来赚不了几个钱不说，还累得要死，看着日渐消瘦的自己和被水长时间浸泡而变形的双手，他不免对未来丧失了信心，几次动了放弃这里回国的念头。

凡事需要坚持，坚持才能有运气。

偶然有一次，饭店里突然来了一个国内的旅行团，贾士强临时被老板找来做接待员，没想到贾士强国语标准，英语也能对答如流，形象也不错，待人接物也很得体，老板觉得不错，也就从后面走到了前台，工作轻松了些，接触的人也多了。

一天，饭店里来了一男一女，边走边说笑，一下子和忙得团团转的贾士强撞了个满怀，连声致歉，一听居然是熟悉的乡音，倍感亲切。

异国遇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个人都很高兴，自然格外的亲近起来。

老板姓王，听他一讲，这几年家乡的矿区出了不少大老板，赚了钱大家都准备移民呢，有的把家人先期送过来买房置地打个前站，有的把儿女送来读书，家属过来陪读。

王老板也是准备移民中的一位。

王老板为人豪爽，也不差钱，两人慢慢熟悉了以后，提出让贾士强做家教，教他和媳妇儿两个人的英语，这个活相对轻松，钱也不少赚，贾士强答应了。

洛杉矶以东地区起伏的山峦中，有一片片漫山遍野的别墅式住宅区。王老板的家就在这里面。

贾士强原来在外贸公司做过翻译，正好精通这一行的专业词汇，与王老板的需求对口，而王老板天生情商高，悟性好，又有语言天赋，没多久在语言上进步神速。

王老板很是欣喜，对贾士强十分满意，也把他介绍给其他人。没过多久，贾士强教英语在圈子里小有名气，找他教语言的人多了起来，他也不再热衷于去学校上课，而是醉心于当家教赚钱了。

人不再为温饱发愁，生活也就变得轻松而有趣了。经过岁月磨砺的贾士强日渐成熟稳重，身上散发着男人的魅力。

此时美国经济不景气，千方百计吸引外来资金，刺激经济尽快复苏，鼓励外国人来此投资给予优惠，于是，来这里开跨国公司的中国企业一下子多了起来。

这些公司，尤其是民营企业，在这里建立分公司后，老板们自己来管理显然顾不过来，派别的人来管理，又不太放心，于是一些老板便把与自己关系最为特殊的人——情人或“二奶”派过来，一来可以管理分公司，二来可以不让老婆找麻烦。

这些老板的情人也好，“二奶”也罢，她们刚被派来时，身上有钱，但语言不通，这些人成了贾士强最好的主顾。

贾士强不仅给她们当家教，有时候还帮着办理协调一些当地用语言能解决的小问题，一来二去的居然在这个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

这些女人大都是一个人在这里，管理着房产或打理着或有或无的生意，家里的男人大多在国内，定期或不定期的飞来。

大家平时基本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闲得无聊常聚在一起玩牌，贾士强时常参加。有时候大家一起弄个party，共进个晚餐什么的，浪漫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一时间，此间乐，不思蜀也。

记得，贾士强曾经问过李友梅，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他时，会问他是不是北京来的？

李友梅笑笑说：“小地方的男人就像井底之蛙，心很难像海洋，虽然经常故弄玄虚，但往往一眼就被看透；大城市的男人像航行在海洋里的船，飘荡中彰显沉稳自信，心像深井深邃而内涵丰富……”

这些曾经和李友梅的对话，居然有一个女客户也和他这样说。

那是在一次小型聚会后，借着酒劲，两个人一起散步，月色如水，醉意朦胧，此情此景，让贾士强恍惚回到校园，一时心弦被拨动了，你情我愿，无可控制……

该发生的事发生后，贾士强冷静下来，思索再三，他不可能做一个“二奶”的情人，更不可能娶一个“二奶”回家。

但这个女人却疯狂地喜欢上了贾士强，对他采取了围追堵截之势，搞得贾士强东躲西藏，好不辛苦。

女人一旦被爱情所激发，也是不管不顾，一时间弄得满城风雨，圈里圈外人尽皆知。这可不是什么浪漫之事，不但影响了贾士强在圈子里的口碑，更可怕的是，如果哪天传到女人“老公”那里，也不好处理。

这种情况不是长久之计，此间再快乐，也已经不是常留之所，好在归期将至，贾士强立即收拾细软，打点行囊，仓皇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