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慕容珺番外（5）
第一百六十九章 慕容珺番外（5）
从西冷宫回到椒房殿的时候，燕洵一如既往地在等我！
“你去哪儿了？”他看着我脸色苍白的样子，立刻上前扶住我，神色里满是担忧。
“燕洵！”我伸手抱着他，最终还是没忍住眼里的泪水，“卿面如伊，是不是？……”
他愣了一下，慢慢地回拥住我，淡淡地笑了笑，“她的确跟你长得很像，所以当年，我就给了她这一个封号！不过，我一直都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巧，她的真实身份，我一早就知道了！”
我埋首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轻声道：“珺儿，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我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你说！”
“我打算，废了纳兰红叶这个皇后！”他的声音很平静，应该是想了很久才决定的事情。
他说的是，废了纳兰红叶！而不是，废了你……
我微微抬头，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虽然你现在是纳兰红叶的身份，但是我还是想给慕容珺皇后之名，百年之后，我们合葬在一起，好吗？”
我心中一惊，“燕洵，你什么意思？”
我甚至，比他还要紧张。
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安慰我道：“珺儿，你别急。我没事，当年我中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眼里划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太过激动，以他的个性，肯定是无论如何也要查到真相的。
他轻轻地再次揽我入怀，温热坚毅的胸膛，总是让人觉得莫名地心安。
“珺儿，其实我看得出来。你的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了。琛儿差不多也该封太子了。之前我一直没有立储君，是希望他能够过几年快乐无忧的日子。现在他已经十多岁了，也长大和懂事了很多，等他从军营回来。我就废后，立你为皇后，好吗？”
我听了又哭又笑，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如今他说，要立我为皇后。
人生如戏，却比戏台上唱的还要精彩纷呈。
他拥着我，俯身低头轻轻地吻了吻我的眼睛，笑着问道：“慕容珺，我要立你为皇后，你愿意吗？”
慕容珺……慕容珺……这个名字，离我如此遥远，远到我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我知道，他废后，是为了给慕容珺一个名分，也是为了让琛儿，以帝后嫡长子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立为储君。
我抬眼对他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燕洵眉眼微弯，再次紧紧地拥住我，好像再也不愿意放开！
琛儿封王的时候，燕洵把他安排到了军营里历练，不管有多么舍不得，我知道这是他的必经之路。
燕洵和我，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如今天下虽然安定，大燕日益富强，但与南梁之战，是免不了的。
他得知燕洵要废后，什么也顾不上就从军营里赶回来了。
回来后一直跟他的父皇求情，说尽管我不是他的生母，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他求燕洵不要废了我，他愿意认我做母亲。
燕洵应该是没有告诉他真相。倒不是不想，而是现在还不能！燕洵想要借机告诉他，身在皇家，有许多的无奈，要权衡利弊，不能感情用事。他是未来的储君，要想能够担起责任，理智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非常重要！
永宁十三年，皇帝废纳兰皇后，置冷宫。至于伊贵妃，那日孟月溪为伊贵妃求了一句情，他就把伊贵妃赐给了孟月溪。我没有问为什么，他也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
只不过，自那之后，孟月溪就称病在家停职了半年。
我住进冷宫，日子倒是没有太过凄惨。毕竟之前，我也曾躲在椒房殿，过了六年不问世事的日子。
燕洵还是常来看我，也不避讳宫里人的杂碎。琛儿因为废后的事情，一直跟他闹了很久。我告诉他，不要怪他的父皇，他的父皇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我在燕洵和琛儿身上，看到的却是“最是痴心帝王家”！
小时候母亲就告诉我，天家的人，最绝情也最重情，是这世上最矛盾的人。不管是我的父亲，还是燕洵，亦或是琛儿，都是一样的。
琛儿即将册立加冕，也意味着，我的孩子，终究还是要卷入朝堂纷争，权力争夺。燕其瑞那孩子，看似温和，与世无争，可我知道，平静之下掩盖着的，是对于权力的渴望和野心。
永宁十四年春，琛儿正式以惠懿皇后之子的名义，立为太子。册立的那一日，我像当年看燕洵登基一样，偷偷地站在暗处看着我的孩子，蟒袍冠冕，玉树临风，王者之气君临天下！
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从琛儿封王的时候开始，其实我已经行动困难。连每年必去祭拜楚风的事情，都去不了了。算算时间，从永宁二年到十四年，我也多活了十二年，其实也该满足了。
只是，算出这个时间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痛很痛。我记得，阎罗谷弟子向来长寿，尤其是谷主，往往历经数代弟子。陆长羽那年也不过三十岁，为什么……他后来的寿命竟如此短暂？
我不敢深思，不敢细想，有些事情一件件回忆起来，才知道自己当时忽略了多少细枝末节的东西。
临走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熹微的清晨，秋日的早上很凉，那天旬休，燕洵把我从榻上抱起来，他说：“珺儿，外面阳光很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轻轻点了点头，忽然很想骑马，所以我跟他说：“燕洵，我突然想骑马，你带我去上林苑骑马好吗？”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除了惊叹天底下竟有笑得这么好看的人之外，我对他的骑术，也是极其赞赏。
他笑得很温柔，“好，我现在让他们准备！”
秋风萧瑟，可是我被他裹了一身狐裘大衣，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所以一点儿也不冷。
就好像当年，在安州的时候，他带着我看尽莽莽雪原。
疾风已经离开了，身下的马儿，是他新的坐骑“青骢”，马儿很温顺，载着两人缓缓地穿过上林苑。
都说秋天最为伤感，萧瑟凄凉，不过那天我倒是觉得，格外地温暖。
秋是一种轮回，秋风起时，生命从此沉睡，岁月终将一切繁华抚摸得凄然、颓废。也终将一切伤疤抹平得坦然、安静！
“燕洵……”我突然很想叫他一声，声音好似蚊子轻哼。
他淡淡一笑，“我在呢！”
“燕洵，我有些困了！”
“困了，那就睡吧！”
“我不敢睡，我怕我睡了，再也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揽着我的手臂微微一紧，我听见他吸了吸鼻子的声音，突然想笑。
“不会的，珺儿，我会把你叫醒的。”
“好，你说的，你一定要把我叫醒！”
“嗯，我会的！”
“燕洵……”
“嗯？”
我神秘地笑了笑，声音很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低头看我，笑得两眼眯起：“你说！”
“燕洵，我爱你！慕容珺这一生这一世，只爱过燕洵一人……”
我微闭的眼缝里，看到他突然昂首看向天空，我知道，他一定是流泪了。
身上他抱着我的力道越来越紧，我渐渐地睡过去了，昏昏迷迷之中，只听得他温柔的声音：“珺儿，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爱你！燕洵从前到现在，到以后，这辈子也只爱过慕容珺一人！”
一滴滴湿热的液体落在我脸颊上，我嘴角勉力一笑，终于沉沉睡去……
永宁十四年秋，纳兰皇后病逝。虽为废后，但永宁帝仍以皇后之礼下葬于昌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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