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这个城市，他只爱你

日落时分 愿余生有你

〈1〉

华灯初上，夜色撩人，

对于都市人，

酒是良药，让清醒的人沉醉，让沉醉的人遗忘，让遗忘的人忘记孤独，让孤独的人互相取暖。

酒吧的霓虹灯闪烁，看不清彼此的面容，曾经的我们可以轻易得到快乐，现在的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快乐，曾经的我们会冲动的做很多事情，现在不会了，不是因为没什么可做，而是因为害怕了。越是长大，越是变得小心翼翼，变得患得患失，习惯了固有的生活，变得固执且不愿意改变。

桌上的电话一直在执着的闪烁震动，我终于忍不住，把电话翻转过来，让它不再刺到我的眼。

“墨，你几个意思，电话响了那么久，你为什么不接，”我冲在他耳朵边吼，

“接？接了我说什么？”墨提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精顺着喉管直下，冲的他不住的咳嗽，

“别咳了，再咳眼泪就下来了……”我拿起眼前的那杯酒，也一饮而尽。

〈2〉

我扶着一个一米八加一百八十斤的大个走到酒吧门口，我瘫软如泥，他一个箭步冲到树下，吐的稀里哗啦，五分钟后，他拿着两瓶水，我俩席地而坐。

“难受吗，”我说，

“真特么难受，不过好爽，”每次和墨在一起喝酒，我就觉得人的喉管肯定跟上辈子投胎的动物有关系，他喝水就不需要吞咽，就跟我把水从瓶子里倒到水杯一个意思。

“灵魂，你知道什么是备胎吗？”他喝完瓶子里的水，一捏，瓶子撕牙咧嘴的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我点上一只烟，吐出的烟圈飘了很远，消失在空气中。

“操蛋，当然说假话，哈哈哈哈”

“备胎就是她在难过的时候就会想到你，也许她是爱你的，只是你们相遇的地点不对，相遇的时机不对，但总有一天，你们会冲破重重阻力，然后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说人话！”墨一脸狰狞，

“备胎，就是轮胎破了的时候你补上，可以坚持开到服务区，轮胎补好了，你还是回后备箱，继续做备胎，懂了？”

“哈哈哈哈哈，这个解释通了，灵魂，我怎么不早点认识你！”墨搂着我的肩膀，一边笑，一边哭……

〈3〉

认识墨是在去年夏天，我们一群狐朋在夜半撸串看球，老三说等会有个朋友过来拼桌，他请客，我们不置可否，有酒有肉就是兄弟。

比赛刚开始，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大个搂着一个姑娘进来了，大个提起面前的啤酒杯一饮而尽，那时候我脑中一闪而过“牛饮”这个词，然后就对他印象深刻，那场比赛踢的怎样完全忘了，只记得我们都醉了，店门口扔的到处都是酒瓶碎片，第二天各自对昨晚的故事完全断片，我只记得那个牛饮的汉子，他叫“墨”。

后来有几次的局，墨都在，慢慢我们也都熟悉，那姑娘有时来，有时不来，我们也总不记得她叫什么。

那天，老三喝多了，抱着我的大腿吐了一裆，“灵魂，墨的那个女人有男朋友，我们还都见过，可他就是愿意死等，默默做个备胎，我们都知道，却不戳穿，你说他傻不傻？”我苦笑了一声“至少他知道他想要什么，要追求什么，可我们不知道，我们傻不傻”哈哈哈哈

〈4〉

后来，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我们再没有见过墨，有人说他去了外地工作，有人说父母让他相亲可能要结婚了，反正微信上再没有他的消息，我们也差不多把他遗忘掉了，直到昨天晚上，我正瘫在沙发上看《大真探～荒野求生》，他敲开了我的门，满脸胡须，却生机勃发。

他唾沫飞溅的跟我讲了这半年去了成都，去了武汉，去了厦门，去了长沙，种种趣事，种种情节，收获颇丰。

就着瓜子花生把我库存的酒喝的一瓶不剩，躺在沙发上，我坐在地上，递给他一只烟，

“你放下了？”我说，

“放下了”他说，

“我还没说是谁……”我说，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

“菁菁说要嫁给我，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筹备我们的婚礼”他一脸严肃的说，

“恭喜，你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她说她发觉最爱的还是我，她说她分手了，她觉得跟他在一起委屈了自己，她说那个男的一天到晚看她不顺眼，两个人经常吵架，时间久了，就累了，”他说的一脸兴奋，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把备胎做到他这个份上的，也是绝了。

“她看到我的朋友圈，看到我在厦门沙滩上写下她的名字，她把那张照片配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爱的永远有持无恐，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等等，你的朋友圈，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我们以为你死了！”我内心升腾起一股怒火。

“我把所有人都屏蔽了，只有她一个人能见……我以为我走了一大圈，把所有的的一切都忘掉了，都放下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了，不过也挺好，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说明我以前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你心里没有疙瘩？”我一脸茫然，

“怎么会没有，但值得啊，你想啊，我付出那么多，终于修成正果，你之前说人首先要找到自己，才会遇到对的那个人。每一次，我开车走向一段新的旅途，我都在重新审视自己，其实有一次，在隧道，在那个山坡，我都想一头撞上去，但我没有，因为冥冥之中，我觉得我还会回到这里。每一次在陌生的城市，寂静地夜，喝的烂醉，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我都哭的泣不成声，第二天，城市依旧车水马龙，我再开着车重新上路，”

“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其实我建议你应该放下她，也放过你自己，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折磨至死，”

“灵魂，希望你能够祝福我，在那一天，来喝我的喜酒，我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我都想走下去，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他们骂我贱，我不喜欢这个城市，可我只喜欢她，祝福我，一定！”

“好的，我祝福你……”

说完，墨扶着沙发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出门去，他走后，我呆了很久。

其实，我该跟他说，任何时候，都请先爱自己，再爱别人，别爱的太满，别睡到太晚，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5〉

再见亦是深秋，墨在酒吧门口抱着我哭的像个孩子，我也不知该如何再去劝慰他。

他们说，做最好的自己，才会遇到不需要取悦的那个人。

感情真的不是种麦子，烈日当头，含辛茹苦，便能等到秋收的喜悦，也许未能等到丰收，一群蝗虫或是病害，就能将你的一切努力化为尘埃。

一个星期后的清晨，我码了一夜的字，伸了一个懒腰，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准备睡觉，收到了墨的微信，洋洋洒洒，

“灵魂，我又要上路了，菁菁下个月结婚，我没办法去面对这一切，我没办法坐在台下看着她的父亲将她的手递给那个男的，我也没办法听司仪说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我更没办法喝下面前那一杯毒酒，我没办法呆在这城市，没办法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我害怕某一天在城市的一角遇到她们相爱的两个人。我也没办法面对你们，谢谢你，谢谢你们，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回来，你还要请我喝酒。”

我回了微信，却再也等不到他的回信。

〈6〉

无论如何，生活仍将继续，我还是习惯白天睡觉，晚上和狐朋喝酒，然后回去抱着电脑码字，天空泛白，洗洗睡觉，日复一日。

临近春节前，苏城迎来了第一场雪，窗外飘着雪花，一会屋顶就都泛白了，我们一群人围着打边炉，抢着最后的那几片肥牛，管它有没有熟，蘸了辣椒就往嘴里塞，下手慢的就只能吃金针菇，我们叫它see you tomorrow，今晚吃进去什么样，明天还是什么样。

每人一瓶牛栏山，地铺已经打好了，喝完了就可以抱着瓶子滚在地上睡，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也以为，今晚这就是我的床铺。

直到老三干完最后一杯酒，红着眼睛同我说“灵魂，你知不知道，墨死了，上个月，我碰到他爸，老的不成样子，丧子之痛，说是在云南出车祸死的，我让云南的朋友帮着打听，他是不是疯了，在环山公路直接冲破围栏冲进了金沙江，安全带都没有系，尸体打捞了三天，对他爸妈打击太大了，他是不是喝多了？”

我感觉酒劲一下上来了，难受到要吐，胃里翻江倒海，头疼的马上要裂开了，我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老三坐在我旁边，拍着我的背，

“他没有喝多，他也不是疯了，他只是放弃了，他本不爱这个城市，他只爱她，最后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这个城市没有放弃他，只是他却放弃了他自己……”

我抱着马桶睡了一夜，老三就靠在浴缸上，天亮后，我扶起老三把他扔在沙发上，走出门外，刺眼的阳光让我无处遁形。

人越是长大越是害怕失去，在一起越久越是害怕别离，同样失落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你爱她那么多，也许带走她的却是那个总让她流眼泪男人。

墨，我同你一样，不管想要不想要，生活都会给你重重的一记耳光，清脆响亮，历练过后，你才成长，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偶然翻阅灵魂写的，又是重重一记耳光，那才是人生。

可惜你已经看不到了，愿你一切安好，在天空的另一边，没有爱情，没有病痛，没有背叛，不会有伤痕，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我们仍旧痛饮。

你依然爱着，只是少了那一份非要在一起的执着。

                                                    穿拖鞋的灵魂

                                                  2017年 七夕前夜

他不爱这个城市，他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