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阿莲姓马,与我住前后院。她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八个兄弟姐妹中,她不是长得最好看的,也不是性格最温柔的,但她却是我最好的朋友。
阿莲在八个兄姐中排行第五,但在四个姐妹中排第三,她家人于是叫她三丫。阿莲父亲说,男娃娃将来要继承家业,百年后还要进祖坟的。但是女娃娃早晚是人家的人,不能和男孩子相提并论。我与阿莲的妹妹阿慧同年,阿慧被她父母宠坏了,我不喜欢她,所以与阿莲玩得最好。
细细算起来,我和阿莲还真没有什么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事迹可以炫耀的,但是从小到大,从青年到中年,我与阿莲的情意从来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和地域的迁移而改变,甚至年龄越大,外面彼此越是挂牵。也许那些友情,都镌刻在流年的日日月月里了吧。
01
小时候的日子总是很长也很短,孩子们疯起来,谁也不会细数时间。只要有的玩,谁管白天还是晚上。野马驹般的孩子,总能把村里村外、大地河湾喧嚷得一片沸腾,我和阿莲的友谊就在日复一日的沸腾中慢慢滋生了。
七十年代末小女孩的游戏,还停留在跳皮筋、拍木人、躲猫猫、打出溜滑,漫山遍野疯跑中。那些时光是真的快乐啊!所有的游戏,我们不是扮对手就是做同伙,她时时处处照顾我的情绪,舍不得我受委屈被难为,想来她是把我当作妹妹对待了吧。
阿莲家人多、事多、活也多,不受待见的阿莲是干活最多也最不讨喜的一个。她经常背着一个小竹篓漫山遍野挖灰灰菜,回家喂鸡鸭猪鹅。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这些活母亲舍不得让我去做,但我却愿意跟着阿莲在太阳底下、杂草丛中分辨圆圆叶子、灰不灰绿不绿的植物,一颗一颗挖满竹楼。回家的时候路过村头的大湾,我俩大多会除掉衣服跳进去洗个痛快。
似乎是七八岁的时候吧,我和阿莲再一次从田野里回来,依旧跳进大湾里洗澡。天太热,我们不自觉地向深水里游。阿莲像条白鲢鱼一样惬意,在我前面时隐时现,我追着她,心里突然生出想要捉弄她的念头。于是大声喊,阿莲,我被绊住了,快来救我。也许是回转的太快,也许是太心急,结果却是她被绊住了。看着她沉沉浮浮,满眼的无助,我吓坏了。玩命似的游过去,一顿手慢脚乱地操作,终于上了岸。阿莲喝了太多的水,闭眼睛躺着不说话,我以为她死了,吓得嚎啕大哭。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了,吐了很多水,惨白着脸爬起来一叠连声问我,小闺,小闺,你没事儿吧。
阿莲这是把我当作她的亲妹妹疼了。
02
阿莲从小就有经济头脑,经常鼓捣一些别人不敢想或者不敢做的事儿。比如提着一桶水去田野里灌夏天的时候,央求哥哥姐姐帮她批发冰棍回来,装在暖瓶里售卖。她坐在自己门口的树荫下,一人一暖瓶,能卖一个下午。五分钱一只的冰棍在那个年代来说,很奢侈了。但是最后一只她总是留给我,谁买也不给。为了那一只冰棍,我常常陪着她在树荫下坐一整个个下午。阿莲喂鸡喂鸭的时候,就把冰棍壶丢给我。
有一次阿莲把把冰棍壶丢给我之后,不知去干嘛了。我一个人守在树下很没意思,就想去玩一会儿。结果这一去,就把卖冰棍的事儿给忘记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回去她家院门口,看见阿莲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我小心翼翼地弯腰去看她,发现她满脸泪水。那只暖瓶静静立在她跟前,但是瓶盖不见了,暖瓶里的冰棍变成了冰棍水。
阿莲抬起挂满泪水的脸,定定地看着我不说话。我非常愧疚,弱弱地说了一句:“我又没有说一直帮你看着!”但是心里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阿莲把暖瓶递到我手上说,我们把它喝了吧,丢掉白瞎了。于是我们捧起暖瓶,仰着头把冰棍都喝了,然后我和阿莲拉了好几天的肚子。
阿莲,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03
阿莲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我则一路出走,离家越来越远,在的日子屈指可数。不过阿莲结婚的时候,我回去了,一路陪着她出嫁,亲手把她交给那个男人,并告诫他一定要对阿莲好。男人满口应承,但却口是心非。结婚的前几年,他们经常打架,甚至动手。这些事,阿莲直接瞒着我,而我总有办法知道。我知道一次,帮她打回去一次。她老公抱头鼠窜,却不敢对我动手。
阿莲经常给我打电话说,外面不好混就回家。不管怎么样,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好照应。只是,我漂惯了,回不去了。有一年我非常失落,隔三岔五打电话,发信息。阿莲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安慰我,默默听着或低沉或悲伤的话。那些日子,她的默默倾听帮我度过了很多个几进崩溃的日子。
那时候,阿莲的老公开发楼盘,盖了好几处住宅楼。她不止一次地和我说,小闺,回来吧,我留了一套小户型的楼房,给你的,别在外面委屈自己了,我终究还是没有回去。
阿莲不喜欢三丫这个名字,嘱咐我一定叫她阿莲。但是调皮捣蛋的我不想让她如意,既不叫她三丫,也不叫她阿莲,而是叫她马蹄莲或者马莲花。阿莲拿我没法,也就顺着我了。只是最近几年,我还是改口叫她二嫂了。她老公是我二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