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和云烟已经很熟，熟得让我忘了她也是个女孩子。
云烟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和她不在一个班，她也不是隔壁班的女同学，她是隔了几栋楼的女同学。我在学校的最前排的那栋教学楼，她在最后一排。在那样的岁月里，两个人像隔了整个银河系。
若不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们两个根本就不会相遇。那一所坐落在中原小城的重点高中，单单当年要参加高考的人，就有六千多人。毫不夸张地说，人流高峰时，走路基本上是一个挨着一个地走。
当然我和云烟并不是在路上认识的，要是走在路上，我可能并不会特别注意她。那时沉浸在学习中，也只有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才能吸引注意力。这也说明云烟在人群中并不是特别出众。
我们是在操场上认识的。高三的我足球踢得已经很好，至少在我们班最好，这也是实话。上体育课是很多班级在一个操场，学校也只有一个操场。我和云烟的体育课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撞在了一起。
这个世界上任何两个人的相遇几率很小。在众多因素中，如果有一个不起眼的因素改变了，两个人或许今生都不会再遇见。如果我和云烟不在一个学校，如果我们不在一起上体育课，理论上存在相遇相识的可能性却实在不大可能实现。
十月的中原小城，秋高气爽。天蓝蓝，白云一朵朵。体育课上，男孩子玩各种球类运动，女孩子基本上散步，要么坐在草坪上聊天。
我记得那天阳光很好，我和同学们一起踢球，也有别班的一些同学，看着面熟，只是叫不出名字。那次大家明显情绪高涨，因为上个星期一直下雨，体育课没上，当然即使不下雨，数学老师也总是以体育老师有事为由占用我们的体育课时间。我的数学高考成绩一百四十多分，和他关系很大，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踢足球讲究速度和技术相结合。幸运的是，这两个基本点我都满足。那时人送外号：黄金右脚。黄金右脚当时脚法之精准在学校也算小有名气。足球踢得好，人又在加强班，真是天理难容。看男孩子踢足球的女孩子并不算多。云烟只是和同学一起在操场上走着玩。我那天也还算走运，独中三元，其中一个踢中了云烟的头部。
云烟的眼镜框都被踢断了，蹲在地上哭起来。我赶紧跑过去看她，同学们也都围了上去。踢到女孩子的头，我很不好意思。又把人家的眼镜框给踢断了，就更不好意思。我理所应当陪她去食堂洗脸。也得赔她的眼镜框。就是在那天，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云烟，她在三年二班。约定那天放学后陪她一起换眼镜框。下课后我去她班找她，就一起去了外面的眼镜店。
两个人走在一起，就说些学校里的事情，聊聊自己的学习情况。云烟是文科生。那是我认识她的第一天，在校园分开后，两个人再一次见面就是在体育课上了。
云烟留着一头短发，那头发很柔顺，随着她的步子一上一下的摇晃。再一次见面，我还在踢球，她还在操场上散步。有一次球出界了，恰巧她经过，让她帮我踢回来。她看我是我，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镜框被踢断竟然没有留下什么阴影，实在是万幸。云烟不会踢球，看那样子，用了很大的力气踢，那是球只滚了不到五米。我笑得露出了自己的一口大白牙。等我晚上回到宿舍后，回想起云烟的笑容，觉得很甜很温暖。那是我这这辈子见到的最甜美的笑容。
云烟后来告诉我说，第一次上体育课，她就注意到了我。她看到足球场上飞奔的我，热得满头大汗，带着球连过了两三个人，觉得挺帅的。不过走近一看，脸太黑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说，自己喜欢白白净净的男生。
我一直记得她说的话。我除了白衬衫和牙比较白以后，身上没有白的地方。那次下课以后，我找她要了QQ号（当时的一种聊天工具——沈二注），两个人就算认识了。
之后两个人便熟了起来。后来体育课上，云烟邀请我打排球，我也欣然接受。云烟排球打的不错，看她打球的样子，很生猛，完全没有一个女孩子的柔美和娇嫩。她穿上运动装，让人觉得很壮实，我开玩笑地说，估计自己都打不过她。她攥着那小粉拳就要打我，当然，她追不上我。
那时云烟喜欢她的英语班长。我一直都不认识。按照云烟的描绘，那位同学一米八的身高，戴个眼镜，白净整洁，有一种书生意气，很儒雅。不过等他有了女朋友以后，云烟就断了念想。那天晚上，我请她吃了个麻辣烫，最辣的那种，算是帮她了却了一桩心愿。
吃过麻辣烫以后，我和云烟走在校园里，星星很多。云烟说她再也不喜欢白白净净的男孩子了。伤了心的人说的话，何必当真。
我和云烟后来都考上了上海的一所知名大学。那年春节，我没有回家，一个人去了苏州的一家工厂去打寒假工，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在外过年。一个人，有点孤单。云烟去苏州找她姐玩。
我和云烟约好一起过春节。我那时放了三天假，云烟在她姐的房子那里住着。我去找她，颇费了一番周折。除夕那晚，街上的店铺大部分都关门了，我和云烟就到菜市场买了点菜，回家自己做。那时她姐跟着朋友去了无锡。
等我到地方之后，才知道她姐只租了一间房。我那时还在学校里，对工作的人租房子的事情还不了解。我原以为，会把整套房都租下来。
吃了晚饭之后，两个人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谁也不说话，也绝口不提我在哪睡的事情。撑到了十一点，我实在是太困了，因为那时天天上夜班，熬得很疲惫。
那晚我和云烟睡在了一起。我隔着衣服，抚摸着她的乳房，很软很软。
我当时还是个很纯真的人。仅仅时抚摸了胸部，衣服都没脱，别的什么都没干。等我年纪稍大一些，就很佩服自己那时的自制力。
云烟那时还没恋爱。在江南阴冷的冬天，我和她在一个被窝里，很暖和。云烟的脖子里散发着一股清香，很好闻。
我那时以为我们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很多事情都表明，我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很多事情都是过了很久才懂得。当时就像身在江南的朦胧烟雨中，隔着轻纱，看不到事物的本来面目。
云烟第二天早上起来，好像开玩笑似的说我半夜睡觉不老实。我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像火烧一样。那天夜里，云烟不愿意和我睡一个被窝。我俩就一人睡一个被窝。我一觉睡到大天亮，夜里什么都没发生。
天亮以后，我就回去了。云烟在厨房做了份早餐，我们一起吃了，也没再说什么话。她要我回去好好照顾自己。上车之前，云烟要抱抱，就抱了一下，算是暂时的分别。
我和云烟在校园里呆了四年，也没有发生什么故事。大学的时光很美好，很自由，那是梦想开花的时节。
我那时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一心扑在了书本里，我以为人生的答案在哪本书里早已经写好，只等我去把这本书找出来读一读就可以了。我苦苦追寻着，人生哪有什么答案呢？找寻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结果必然失败。
我和云烟也只是偶尔见一次面。一起吃吃饭，聊聊文学，仅此而已。我知道云烟是我生命中一个很好的朋友，是个很重要的人。我对于她也是一样。我们两个人，好久不见都不会有陌生感。两个人在一起也比较放松和随性。
云烟后来和别人有了故事，她谈恋爱了，她并没有告诉我，是我有一天从图书馆出来，凑巧碰见的。云烟见了我很不好意思，脸羞得通红。
两个人随便寒暄几句，都逃跑了。我那时已是隐隐有些心痛而已，也真心希望她能幸福。
从那以后，我和云烟很久都没说过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说话。毕业之前，两个人单独见了一次面，一起吃了在学校的最后一顿饭。就算是告别。
这就是我和云烟的故事，其实也没什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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