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那些跟自己一样的服务员举手投足都撩拨动人,眼光水波一样涟漪四起,撞到哪儿都要激起浪。
华楠妈做手术的那天,江霖第一次闯进了“十风”。她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在夜里去城市的繁华地带。她发现白天和晚上的城市其实是截然不同的,夜晚的道路由于灯光的原因变得狭窄而急湍,高楼大厦看上去像通天般骤然耸立。
这之前不得不提的,是华楠在“十风”的现状。
在华楠接受“十风”的工作这一年多来,她先后换了三次岗,工资从一开始的一千涨到两千五。而就算是拿着翻了一番的工资,华楠的生活依旧过的紧凑。她妈身体近来一直不好,医药费上加大了开销。她和保姆重新商量过,白天只要她自己没事在家,就不用保姆再过来守着,只是晚上就需要人了。可保姆家男人又不同意了,本来就做白工,还受起夜班的罪来。华楠这才说自己挣了钱,工资可以按以前两倍付。她知道现在的行情和几年前大不同了,五六百块想雇人简直不可能。
“十风”里一个叫陆扬的女人,是这里管事的主。她把华楠调到了沙发区,告诉她把这里的人糊弄好提成很快。
“怎么糊弄?”这是华楠关心的事情。
陆扬在她虎虎生风的浓眉下翻了个白眼,“怎么糊弄?我还手把手教你?自己去看。”
于是华楠就悄悄地看。她看到那些跟自己一样的服务员举手投足都撩拨动人,眼光水波一样涟漪四起,撞到哪儿都要激起浪。
华楠和陆扬坦白自己做不来这个,陆扬不看她,看手里的钞票。“你知不知道多少姑娘等着我往里送?需要钱的人多了去了,我能一个个照顾过来么?你不愿意我就换别人过来,这好说。钱没有容易赚的,有本事的人也不会上这儿来。别人靠脑子靠学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跟人家一样舒舒服服赚干净钱?”
她说完就转进办公室算钱去了,没再管华楠。华楠硬着头皮接管了一桌人,想着怎么也该试一下,实在不行拉倒。可偏偏撞上了郑檑的朋友,还都是郑檑领着自己见过的人。
那桌人一见是华楠都傻眼了。其中一个赶紧站起来招呼她,“嫂,嫂子?”
华楠穿着黑色的紧身裙,画着浓妆,一手提着冰镇酒桶,一手端着酒杯。她真想把脸埋进冰块里,眼前的一群人瞠乎其后,一个个都屏住呼吸看着她。
华楠心想,管他的,就装起傻来。“别乱叫,谁是你嫂子。”
那人直挺挺地坐下,半天才想起问郑檑在哪儿。一桌人都把手放的规规矩矩,就差把手背在身后了。华楠给他们一一倒酒,他们连眼都不敢抬,哪还敢和平常调戏酒吧女一样调戏她。
也不知道是那桌人里谁多嘴通知了郑檑,当天晚上来接她回家的便成了时家言。
华楠坐进车里问:“他生气了?”
时家言放下手刹,一张嘴就全是怨气:“他哪舍得?大半夜把我从床上踹下来都不舍得你一个人回家,他就是舍不得自己那张脸。郑檑平时在人前身先士卒说一不二的,今天那几个人啊,喝了你倒的酒回去也该倒霉了。”
“那我去你们那边吧,和他说清楚。”华楠和郑檑刚和好没一个月,现在又僵了。
时家言这一年多里很少见华楠,他被他爸妈这一年闹离婚闹得快要精神崩溃,整个人说话都变了调调。这时候本来就困,语气不冷不热地说:“我从家里搬出来就是不想听人吵架,你算了吧还是,你过去我今儿晚上是别想睡了。明天一整天的课,够烦的了。”
华楠伸手拍他脑袋,“别死气沉沉的!多大点事把你折磨成这样?我怎么每见你一次你都比上次还阴沉,这可不像你。不是还有你家白露在么。”
“得得得,你快别说话了。就捡开水壶提,不怕烫死你!”
“哎?你俩分了?”
“我倒想。”
“你别又犯浑啊,我看那小姑娘漂漂亮亮挺不错的。不过就是太事儿了点。”
时家言回头幽怨地看她一眼,把脸扭过去不说话了。
华楠最终还是回了家。她走进小区后抬头朝江霖家楼上看了眼。别说是江霖的窗户,整个小区除了几家爱通宵打牌的还亮着灯,早都睡过头一觉了。她这一年多几乎没时间去找江霖,偶尔在院子里碰到,两个人总有一个人有事儿要走。华楠盯着那扇漆黑的窗户,有点想她了。
江霖已经是一名初中生,上了市里一所中等偏上的中学。依旧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数学课本上以示怨愤。她穿上了深蓝色的化纤维校服,因为个子长得太快,快过了她吃肉的速度而瘦下来。原来那路公交已经到不了她的初中学校门口,她要过一条马路转个弯才能坐到直达校门口的车。至于脚踏车,她还没有掌握这项技能,这竟然和跑步跳远俯卧撑一样并列成为让她苦恼的体育运动。
从上学开始,体育课就是江霖最恨的一门,数学都比不上它。江霖的体育出格的差,她妈觉得八成是自己遗传的,从小就不爱动弹。江霖妈那个年代的小孩少有胖子,她妈细胳膊细腿都跑不动,所以一定不是我们江霖太胖的缘故。她爸妈就这一个女儿,除了学习不称心以外,江霖在他们眼里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孩。于是才紧她吃紧她穿,偏偏她喜欢吃远远超过喜欢穿衣打扮,她妈李洋很快又把这作为了一项优点,毕竟爱吃总比爱打扮省点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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