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机

作者: 杯中欢鱼 | 来源:发表于2020-05-17 19:57 被阅读0次

    “在我十几年的刑侦工作中,曾有一起案件,凶手不论是杀人手法,还是现场把控,都几乎达到了完美作案。

    没有任何一条线索,能让我们能顺藤摸瓜的找到凶手。但是,他没有伪装好自己强烈的杀人动机,以及仍然存在精准计划之后的百密一疏。

    我们在没有任何证据导向的情况下,锁定了最终的嫌疑人,并通过密不透风的个案调查,终于获得了足以定刑的证据。

    那是我刑侦工作的第八个年头,距今也近十年了,我整理了详细的资料,将其还原出来供同学们作为学习‘犯罪动机’的案例。

    然而这起案件还有另一个原因,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九月一日星期六,时间,凌晨三点,此刻比我的闹钟还要早三个小时,刚被催醒的我还有些迷糊,起身从桌上端起一杯隔夜的茶水咕噜咕噜喝下去,逐渐清醒了些。

    做我们这行的,睡到一半被电话喊醒再正常不过了。工作了七年,我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夜晚不能完整的待在家里,这也使得我这个三十岁的人仍没有找到对象。久而久之,我开始觉得,案件比老婆更有意思。

    将茶杯放罢,摸出上衣口袋里的烟盒,从中抽一根点燃。长期夜间工作给我带来的另一个影响是,不来支烟我便断不能出门工作。

    由于工作性质,我被叫醒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有人死了,把起床和惨案联系在一起是我内心无法接受的,七年的工作经历也不能使我克服。唯有烟草味钻进嗓子的那一刻,有着瞬间安宁的奇效。工作后,我烟瘾极大。

    十分钟前接到助手小高的电话,是一起凶杀案,被害者为一位40岁上下的女性,案发地点在紫园。

    紫园可以说是我们市的富豪聚集地了,夸张的说门把手都可能是金子的,所以常有小偷小摸之徒尝试进去捞金,但往往都是被抓住现行。

    但不光小区里很多地方都有监控,每个住户还会自己安装摄像头,并不是个作案的好地方,以至于紫园建成这么多年来,这都算是头一起杀人案。

    我家离那里不算太远,开车过去十几分钟便能到。在我到达紫园时,队员们已经把现场勘察过一遍了。

    小区里有一圈环形的绕区大路,尸体就在靠近小区东面外墙的路段上,这段路较远的一头通往一个人工湖休息区,另一头不远处便是拐角,那里有几间独栋别墅,外墙与路之间种满了景观树,而路的内侧则是两个大泳池,池中的寒意肆意溢出。

    根据尸体状况可以推测案发时间距现在不超过一个小时,被害者名为郑如,系被利器所杀,一种宽约4.5公分的单刃利器。

    第一处伤口在胃部,又宽又深,是受害人因疼痛而扭曲身体的结果。其后凶手又在肾部补了一刀,伤口相对较浅,但这道才是致命伤口,一般人肾部被刺中后便会迅速失能。

    “除了伤口之外的其他位置看了吗?”我一面掏着烟盒,一面唤小高过来。

    “队长,还没有,我和其他队员也是刚刚到这里,报案的是一个小伙子,现在在警车里坐着呢。你是先看他,还是先看尸体?”

    小高比我晚五年到警队,那时我刚刚成为刑侦队的队长,一来就想认我做大哥,十分有意思。他执行能力不错,安排给他的事都能很好的完成,不足之处在于没有计划,总是想到哪做到哪。

    我循着小高的示意看过去,一个身着白色外套的男孩低头坐在车上,双手不断磨搓着,两只脚也不能安宁,这孩子紧张的像是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还是先看尸体吧,你找个和蔼点的女警员去安抚安抚他。”

    尸体的伤口都是从正面造成,说明凶手与被害之间大概率没有追逐的过程,否则很可能会有一道从背后造成的伤口。而面对面的短距离作案,被害者的手兴许会给我们留下点线索。

    我拾起她的手,借着手电的灯光,将手指凑到眼前一一细看,左手没有任何线索,再到右手,食指和中指指缝里留下了些许残留,疑似人体皮质,希望这不是她自己挠头发挠出来的。

    躯干四肢一一过目,身体其他部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用手电照了一下被害的面部,表情十分狰狞,且瞳孔放大、眼珠瞪圆,脸色惨白得比手电的光还要更甚。

    再看衣物,凶手没有带走被害者价值不菲的包和首饰,这让我有些惊讶,来到这里作案,不是简单的见财起意吗?

    “技术部,把指甲里的残留物提取一下,带回去好好分析。找找衣服上有没有留下指纹,尤其是后肩和胸口附近,细致点。”尸体到这里就算看完了,获得的信息,可谓相当有限。

    报案者名叫王继,看起来才十八岁上下,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他没有逃走而是选择报警,这一点勇气可嘉。

    我到他身旁缓缓坐下,他的手部动作依然展现着不安,搭住他的肩膀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带有一些感谢。

    “尽头的那一间就是我家,我爸妈已经出差快半个月了,最近都是住对面的田叔叔照顾我,爸爸离开前委托过他。

    ……

    我每天都会玩游戏玩到天亮,今天也是。所以凌晨两点,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足足有5秒吧。

    我感觉到有点吓人,就打电话给田叔,但没有接。呃,他可能已经睡着了。”

    “那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呢?”叫声能持续长达五秒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才敢透过卧室的窗户往外看,可是看不到任何情况。然后我就去阳台看,就看到了有个人趴在地上,而且地面上好多血。我太害怕了,直接报警了,是警察到了以后我才敢出来的。”

    “好的,你很有勇气,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你现在去那边的姐姐那里记录一下信息就可以走了,我们随时可能联系你。”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已经收回了对他的赞赏,若是第一时间报警,说不定…半个小时的时间可是能改变很多事情的。

    “都过来集合,这一块也查的都差不多了吧。”向嘴边递上一根烟,心里盘算着这次案件该怎么布置工作。

    这个小区里住的都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贵。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想让他们配合调查,要更加困难。

    “基本情况大家已经掌握了,这里需要补充两点。

    第一,被害死前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这基本排除了熟人作案,贵重财物没有丢失,说明也不是见财起意。

    根据报案者反映的尖叫持续时间,被害愣在原地至少五秒都没有逃跑,说明两人距离很近,被害连转身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且她在看到凶手的第一眼时,就产生了恐惧,当时的凶手身上有令被害感到危险的特征。

    第二,被害的指缝中留有些许皮质残留,可能是属于凶手的,技术部提取回去尽快分析。并且仔细检查被害身上有没有留下其他人的指纹。

    A组的人扩大50米搜查范围继续勘验,不要遗漏任何可疑的痕迹,尤其是路旁的树丛中!

    B组的人分成两拨,一拨人去社区保安处调取监控,另一拨人对小区的住户进行挨家挨户的探访,如果住户不配合,你们便告知凶手很可能还躲在小区里。

    小高你带一个人告知死者家属,所有的人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结果。天也快亮了,现在就开始行动!”

    天的东边已经泛起淡淡的白色,我却感受不到一丝光明,凶手的一切都还是个谜?一不劫财二不劫色,他好像来到这里杀完了人就走了,“动机”二字在我脑中不停打转。

    我渐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怕还有更恐怖的事仍未浮出水面!


    似乎是老天听见了我心中的呼喊,当天就把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动机送到了眼前,只是,事情并不是按照计划进行的。

    保安处24小时有人工作,但昨晚的夜班人员坚持说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尖叫声,看他们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我大概也能猜到这是一个何其精彩的梦境。不过我最初也并没有期待他们能提供什么帮助,监控才是关键。

    但当我们提到监控,他们的回复更让人大跌眼镜。由于案发路段住宅比较少,所以社区只在泳池及人工湖处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并没有沿路设置监控。

    我们调取了那两处录像,监控范围仅限于两个休息区,而南北两个大门的监控中也并没有发现有人在该时段进出过小区。

    原本最让我怀有期待的社区监控,却因为物业的疏忽没有得到任何收获,我心头逐渐升起一团无名之火,就要爆发。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来,“队长,这有一间有问题啊,不管是敲门,还是喊话都没有人应答,喊多大声都没用,但我看这房子不像是没人住的。呃,门牌号是ZY065。”

    我向保安询问了这间别墅的信息,登记名单上的男业主名为田震,43岁;女业主名为李月,44岁。

    田姓?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了一下,“田震家对面是住着一家姓王的人吗?”

    保安又翻了翻名单,“呃,对。不过现在只有个小孩在家,呃,叫王继。”

    “查监控,两个大门都要查,看他们昨晚出去过没。”按照王继所说的话,田家此时应该有人才对。

    从监控来看,李月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出过门,而田震自从昨晚六点回来后也不再出去过。

    “队长!我们看到里面的灯还是亮着的!好像不对劲!”电话那头再次喊道。

    我开始觉得这件事和凌晨的案件有种微妙的关联,从保安处取了备用钥匙后,立刻带人前去。

    只是田震这个名字越想越熟悉,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田家门口已站了好些警员,推开大门,就有阵阵血腥味传来,心中暗叫不好,我们的人立马进屋搜索。

    这是一栋旧式的西洋别墅,复式两层,两边都有弯下来的楼梯。站在客厅抬头便可以看到金碧堂皇的屋顶,悬挂着的灯还亮着,几扇琉璃的天窗向下散射着柔和的光线。

    这里所有的物品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没有被翻过的痕迹。

    “队长!后门这里有尸体!是男性。”警员的声音从我正前方的屏风后传来。

    我心头一紧,果然,不祥之感印证了。

    紧接着,头顶又传来报告,“队长,楼上也有一具尸体!躺在床上,是女性!”

    何等的凄惨,田李夫妻二人都死在家中,死状奇怪,两人都是以平躺、双腿并拢伸直、双臂展开的姿势被摆放着,呈十字型。

    初步判断二人死亡时间比郑如还要早一些,是被同样的利器所杀,致命伤也同样是肾部。

    田震的尸体被发现于屏风之后,全身只有从背后刺入肾部的一处伤口,像是背后偷袭造成的,当场死亡,甚至连一声叫喊都没有发出。

    在尸体腿部前方,就是后门玄关,可以看到玄关的窗户被强行撬开锁,撬锁工具还留在原地。然而,现场却没有查到任何不属于田李二人的新指纹。

    “把这个撬棍和钻枪带回去,查清楚这种型号在全市最近一个月,不,最近三个月的所有购买记录。”

    李月死在了自己的卧室里,死在了自己的床上,浅色的床单被大块大块的染成了深红。凶手从正面将刀子捅入了她的右腰,于睡梦中惊醒的她,最后一点力气也只是足够睁开双眼、张大嘴巴。

    我忍不住点上一根烟,使劲吸了一口,烟味就着血腥味一并咽下去,仍心有余悸。

    凶手连睡梦中的人都不放过,可见他来此作案无关其他原因,就是冲着人来的。所以是仇杀吗?

    现场勘验后,两起案件已出现联系,三名被害是被同一凶器杀害,都是宽约4.5公分的单刃利器,这是水果刀常见的大小。

    三处致命伤都是肾部,而肾部是偷袭暗杀最常选取的部位,迅速致命,且在被刺的瞬间就会失去抵抗能力。

    我根据案发时间和线索大致推断了事情的经过,

    凶手先撬开田家后门处的窗户,田震听见声响下楼查看,还开了灯,但被躲在角落的凶手背刺杀害,而后凶手又上楼刺死了李月。

    作案之后凶手逃走,在逃跑路线上遇到被害人郑如,他担心自己事迹败露,所以又将郑如杀害。

    在杀完田李二人后,凶手的衣服上、手上很可能沾有血迹,同时又持有凶器,这就满足了郑如死前曾受到过惊吓的特征。

    “凶手已不在紫园了,B组现在去找到本市所有和田震李月有联系的人,打探清楚田李二人的结仇情况。顺带把他们昨天到今天的时间安排问清楚,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

    “你们两个去把他们家的监控调出来。”

    找出有动机的罪犯远比找变态杀人犯要简单,事出有因才让人有推理的可能。

    从后门走出来是一个半开放的后院,左手边尽头便是景观树丛,右手边是一堵石墙,石墙中间有一扇石拱门连通另一家后院,由于隔壁是没有人住的,所以这扇拱门已经被铁栅栏锁住了。凶手来时和去时肯定都是从树丛这边通过。

    说是树丛其实也就是灌木、景观树和竹林的混合体,不过要是想在里面自由的行走还真不是很容易。

    跨进树丛后我发现紫园的墙都是由整块的石头堆砌成的,高低不平、凹凸有致,配上竹林树木,确实好看。

    但这石墙最矮的也足有四五米,一眼望去,视野内没有能被人翻越的地方。难道还带来了绳索工具吗?

    沿着石墙向前走,前方还有几个警员蹲在地上细细的勘察。昨天白天下过小雨,在夜里泥土还是松软潮湿的,凶手如果经过,则很有可能留下脚印。

    正走着,小高来电话了,看来已联系过郑如的家属了。

    “队长!我们已经找到郑如的家人了,除了她,家里只有丈夫和女儿,现在两人情绪很激动,扬言要悬赏五十万征集关键线索,我已经劝过他们了。

    郑如昨天晚上去了紫园内一朋友家打牌,应该是夜里回家途中被害的。”

    “你再好好安慰安慰,同时联系一下相关媒体,一定不能让他们把悬赏发出来。搞定了就回来吧。”

    民间悬赏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如果有贪财之人提供了假线索,我们便会被带错方向,与真相愈行愈远。

    挂了电话,已经快走到了外墙的尽头,前方便是人工湖休息区。

    此时眼前的石墙有些异乎寻常,这处石墙由三块方形石头堆砌而成,从下往上呈阶梯状,正好可以攀爬!

    凑近发现石头上还留着一些已经干了的泥土,凶手定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试着爬上去,石墙另一边是相反的构造,所以这个地方只能出不能进。这里也许还有一处石墙从外面呈阶梯状,凶手从那里进入紫园,又从这里逃出。

    跃下到了紫园外面,这一边就没有较高的树了,只有一簇簇灌木丛,每隔一段距离还会有一座石雕。

    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距离果然发现有一处呈阶梯状的石墙。从这里进入紫园,离田家很近。

    凶手不仅从外面观察过紫园,而且还从内部仔细研究过,有绕开正门进出的方法,甚至能做到避开所有的社区监控。

    紫园不是外人想进就能进的,往往需要主人的邀请才会被允许,可见他与这里的住户相识。

    从这边翻进石墙,想回田家看看情况,刚跨出最外层的灌木,就见到调监控的两名队员从田家大门走出来,似乎正在找我。

    “情况怎么样,监控里拍到凶手了吗?”我巴不得替他们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这起案件已经很让人没脑子了,我急切需要可观的的进展。

    凶手计划已久,作案时手法快准狠,且带了手套,没有留下任何暴露身份的痕迹。

    “队长,很奇怪,在今年八月份之后,他们家的摄像头就没有开过机了。且八月份之前的监控也只剩下七月份一个月的。”话传到我的耳边就像是一记闷棍,重重地敲在了我的头上。

    这一切究竟是恰巧所致,还是都在凶手的计划之内。至少从犯罪现场来看,已经做到了完美犯罪。

    “收队!留两个人在这附近盯着点,不排除凶手还有可能回来。小高,你开我的车带我回警局,把摄像机存储卡带回去。”我挥了挥手,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心中的急躁溢于言表,并不是每一起案件都能成功收尾的,档案室还放着很多没有结果的案卷,那意味着许多得不到安息的生命,以及逍遥法外的狂徒。


    回警局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前挡风的雨刷器带着案件的细节在我脑中来回穿梭。三个被害的脸不断浮现在我的眼前,恍惚间,甚至是路边广告牌上的照片也像极了死者。

    有如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我从思索中回到现实世界,再三确认之下,那张广告上的脸正是死者田震!

    怪不得这名字听着熟悉,他可算是兰海市的名人了,几乎全市所有的工程都是他的建筑公司承包的,包括紫园。死在自己公司施工的小区里,也是悲惨。

    这下新闻是捂不住了,媒体保不准会发布什么妖魔化的新闻,想想就头疼。

    一到警局,就看到门口停了大大小小好几辆车,车身印有各大媒体公司的名称,狗鼻子可真灵啊。才刚案发半天,全市的媒体都赶过来了,想必紫园里还住着一些新闻媒体界的大佬吧。

    “小高你帮我顶一下,记住,除了时间地点其他的一概不知。”招呼了下驾驶座上的小高,便打开车门。

    记者们见到我下车立马蜂拥而至。雨伞早已被丢到一旁,浑然不顾越下越大的雨。

    “有消息说死者是震天建筑公司的董事长田震,请问这是真的吗?”

    “请问案件目前有进展吗?”

    “听说一共死了五个人,真实的被害者人数是多少呢?”

    ……

    “各位记者朋友们听我说,我已将现在确定掌握且可以公开的信息全部交给我的助手小高了!你们现在去采访他就可以了,相信小高会给你们所有人满意的答复!哎,小高小高,过来吧!把车门锁好。”

    想当年我还是个普通警员的时候,不知道被当时的队长塞了多少这种累活。后来那位队长在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我便被提到了队长的位置上。所以我这也是为小高好,如果哪天我也出任务牺牲了,那下一任队长就是他了。

    走进警局大门,回头就瞥见小高已经被人群淹没了,“哎,慢慢问,一个接一个……”

    进入警局后,我首先来到技术部,关于残留物的分析结果应该也已经出来了。

    “怎么样?指甲残留物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吗?”我刚进门,就看到一双双无精打采的眼神,有些发慌的问。

    “队长,残留物和郑女士的细胞比对后,结果吻合,这是她自己身上的皮质。而且衣服上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

    还真是自己挠头挠下来的啊?

    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了凶手那边,不仅不能确定动机,连线索都没有。现在我开始担心一件事,那便是雇佣杀人。

    兰海市不是没出现过雇佣杀手的案件,这种案件十分棘手,杀手与被害者之间没有联系,无法追踪。而有足够动机的人却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即便我可以认定一个人为凶手,也无法执行逮捕。如果田震与其他商界大佬产生了生意上的纠纷,雇佣杀人并不是没可能的。

    思绪又一次打起了结,两起凶杀案,三名被害者!这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如果做最坏的设想,很可能又是一起没尾案。

    “队长,你手机响了。”

    “啊,谢谢,我走神了。”一看手机,是负责监视紫园的警员,那边有情况了。

    接通电话,“队长,田家来客人了,两个人,是夫妻俩。”

    “行,我知道了,你们上去稳住他们,我一会就到!”挂断电话,我掏出存储卡递给旁边的警员,“你把这个送上去给兄弟们看一下,把监控里出现过的所有人给提取出来,查清楚他们的信息。”

    我们与真相之间的各种线索都断得差不多了,这时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竟成了我心中的希望。

    走出警局大门,外面雨已经停了,但吵闹声更甚,我发现小高正被一群人围着骂。

    “哎,小高,面对媒体朋友你要知无不言啊,把我告诉你的信息都告诉他们。我现在有事回家一趟,一会就回来。”说罢,冲小高做了个wink。

    小高眼里噙着泪花,想说什么又没说,好像是感动的。而听到我的话后,记者们又突然来劲了,恨不得把话筒往他嘴里塞。我趁着乱溜上车,迅速开出来。

    不这样做只怕会有记者跟着我。在我的经历中,曾有多起案件因为媒体泄露了我们的工作进展,而让罪犯有所察觉提前逃跑。所以警方和媒体之间一定要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

    开了几分钟,确认没有车跟上来,才让我松了口气。

    到达紫园后,我们的人与来访的人一并站在田家门口,相信他们两现在也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了。

    走上前去,我注意到两个人的表情都不算好,有一些惊讶,有很多惊慌,不过都是正常反应,普通人若能做到一脸漠然才不正常。

    “两位朋友你们好,我是警局的刑侦队队长,你们也和他们一样叫我队长就行。不知道二位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两人在我说完话后都有些紧张,其中丈夫带着细框眼镜,眼镜后是一双浓眉小眼,嘴唇上下都是淡青色的胡渣,身着灰色格子衬衫,身材精瘦,年龄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了。

    他妻子的表情已经夸张到使我难以想象,这张脸在平静状态下是什么样的五官。脸上涂着厚厚的粉,皮肤很白,平时应该很注意保养,穿的衣服也比较时髦,整体看起来比丈夫年轻很多岁。

    两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最后是丈夫先发言,

    “队长你好,我叫张铭,这位是我妻子张烁。我们是田震夫妻的朋友,由于前天约定好了今天一起去果园采摘,今天到了约定时间也没有见到他们,打电话也打不通所以便过来看一下,”

    说到这里,旁边的一名警员开始向别墅走去,还有我们没带走的手机在田家,里面可能有重要的信息。

    “队长,我妻子现在太害怕了,但我们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什么都不知道。”

    “张先生、张女士,请你们不要紧张,警察办案是讲证据的,不会无端的进行猜疑。

    我们需要的配合也只是提供你们对田震二人的了解,今天简单问完话以后你们就可以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嗯,我们去湖边的亭子里谈吧。”

    话刚说完,上去找手机的那个警员快步走来,“队长,确实有个手机没有被带走,因为这个手机放在衣柜的衣服口袋里,我们上午没搜的这么细。”

    “把手机送回去解锁,然后带人把没搜过地方好好搜一遍,怎么办事的?很多重要信息就是这么被忽略的。”

    “是,队长。”

    坐在湖边吹着风,两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张烁女士甚至已经可以谈笑风生了。似乎二人已忘记了好友的死亡。

    一番谈问后我大致了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很深厚的交情,三个月前才第一次见面。

    四人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因为同在一个教会便认识了,之后就经常一起吃饭游玩。因为田李二人的女儿在国外读书,张氏夫妇的儿子也在寄宿学校,只有周日才回一次家,所以四人的业余时间都很自由。

    说到职业,张铭是市医院的一名普通医生,张烁是一名会计,算是很普通的一个家庭了。用张烁本人的话说,能结交田震这样的富人,是他们运气好。只是在她说这句话时,一旁的张铭脸色不太好看。

    谈及田震李月二人的其他朋友,这两人便一概不知了,毕竟圈子相差甚远。据张烁所说,李月的工作就是没有工作,约上朋友出门游玩便是她每天要做的事。

    我隐隐感觉到,她这句话可不是为了给我提供信息才说的,似乎她与张铭之间的感情并不和睦,时刻在暗自较着劲。想来也是,自己比丈夫年轻的多,且经济能力还略优于丈夫,如果不是真心相爱,肯定会觉得生活不如意吧。

    “好的,感谢配合,今天就交流到这里。如果还有其他情况需要了解,我还会再找到你们的。请你们把手机号码留给我吧。”

    送走了张氏夫妇,我竟突然累了,这是当上队长后便没有过的感觉了。踱步走到湖边,褪去外套,一头扎了进去。


    虽说纵身一跃确实畅快潇洒,但爽快完爬上岸的样子却很是狼狈不堪。

    尤其是我走向车子的时候,平时见了我都会凑上来喊一声队长的兄弟们,现在看到我都只远远的点个头,还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我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其实游泳是我学生时期最爱的运动。

    上车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距离接到报案整整过去了十二个小时,案件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只能等家庭监控分析结束后,结合对相关人员的走访进行排查。

    回家简单吃饭洗澡后,便开回警局,这时门口的记者都已散去,估计是局长发威吓跑了他们。

    还未靠近值班室,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喧闹声。

    走到门前,我听出了正在说话的声音是小高的,他还模仿着我的腔调,

    “哎,小高,面对媒体朋友你要知无不言啊,把我告诉你的信息都告诉他们……”

    接着又是一阵嬉笑,我轻轻推开门,面无表情的来到小高身后,他仍陶醉于自己的意境之中,其他警员们早已变了脸。

    “最后他还给我做了个wink~哈哈哈哈,你们肯定没。”我狠狠地拍在了他的背上,只见他面色难看的转过脸来,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案件还处于最困难的时期,你窜什么窜?找到凶手了是吧!三条人命,到现在尸体还在警局里摆着。你去他们面前表演啊!都开始工作!今天晚上把监控整理完!”

    一把拽住从我身后绕着回去的小高,“你还没完,等结案再收拾你。趁早立功,还能减轻惩罚。”听到这句话的小高一张脸出现了两个表情,一半痛苦,一半还不得不赔着笑。

    一个月的监控录像,分到两个小组,一晚上搞完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这份录像已经是上上个月的了,会有多少意义还不得而知。

    同时我想不通,田家有这么多财富,田震为什么要关闭摄像头。这之后是否又另有隐情?

    这时,小高又来到我身前,递给了我一叠文件:“队长,今天下午我们走访了田震和李月的几位熟人,这是过程记录。由于不方便直接要照片,所以我们以积极协助警方办案为由,与他们合了影。”

    这个方法倒是挺聪明啊,虽说有时不太正经,但是该夸的还是得夸一下。我接过来先随意翻了一下,一共十人,其中有三人也住在紫园,我便先从这三人看起。

    首先是一位同样在兰海市叱咤风云的人物,申建军。男性,58岁,住在紫园的西南头,与田家恰恰相反。

    他主要活动于投资行业,市里许多大大小小的公司都有他的股份。

    田震创业早年曾受到他的大力相助,可以说是田震的贵人和老大哥了。如果按照申的话来说,他与田震比亲兄弟还要亲切。

    照片里的他已有一些苍老,面容和蔼、坐姿端正。

    第二位,名叫文斌,男性,41岁,住在紫园的中央区域。

    一翻到这一页我就被他的照片吸引了,那是一道凌厉的眼神,虽然没有瞪圆双眼或翘起眉梢,但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凶狠。抿着嘴唇,看不穿他的心思。

    他与田震是生意上的伙伴,但自己却说关系实际上没有那么近,每次联系实际上都是聊工作,因为他名下有一家建材公司,与田震的合作正是相得益彰。

    当问到他是否认识申建军时,他却突然暴躁起来,他说道这个人城府极深,曾突然撤资令他的公司险些倒闭,为的就是获取更多的好处。

    还透露了其实申建军与田震早已决裂,田震在合作中曾经告诉他,由于创业早年接受了申建军的帮助,所以公司有三成的股份都掌握在申的手中。

    而这么多年来田震对他的报答早已翻了数十倍有余,仁至义尽了。但每次谈到买回股份,申就会转移话题,或干脆借口离开。

    第三位,林程,女,39岁,也住在紫园的中央区域。

    她是被害李月的好友,接受询问时流露难以平复的悲伤,几度落泪。她直言田震的死并不值得难过,并将好友的死归结到他的身上。

    李月曾向她倾诉过,田震在外有多名情人,常在外几日几夜不归家,然而自己一直不能鼓起勇气离婚,说到底心里还是死心的爱着田震。

    照片里的她也是愁容满面,基本符合了语言的描述。

    其他的六人有生意上的伙伴,也有生活好友,但都表示已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了。

    其中有一位身份很特殊,他是田震的亲弟弟,名叫田磊,37岁。

    这亲兄弟俩的情况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一个住在紫园,一个在与人合租。

    对于两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愿过多提及,事实上对于这次访问,他也极力回避,兄弟之间肯定发生过不少不愉快的事。

    照片中的他身着工厂制服,腰上还系着满是油污的工具包,表情木然。

    放下这叠文件,心中的迷茫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反而增加了更多的疑惑。我靠在椅子上强作精神,一天的奔波早已令我疲惫不堪了。

    值班室响起了细碎的讨论声,不时有警员站起身来交换文件。我盯着桌上的时钟凝神思考,不一会儿,便只能听见滴答滴答的秒针走动声了,再一次将案件的细节从头过一遍。

    一个身影逐渐浮现在我的眼前,这个身影很熟悉。只见他突然转过身来,脸上似哭似笑,手里正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刀!

    我努力分辨着这张黑暗下的脸,但始终既认不出来,也记不下来,可又觉得自己刚刚才见过。

    “队长!队长!队长你醒醒!”在摇晃中睁开双眼,眼前是小高和其他警员充满焦急的脸庞。

    所以,刚才的是一个梦吗?不过我也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啊,至于一个个这么紧张吗。

    想想又不对,正襟危坐道:“是不是有线索了?”

    “不是线索……是报案,刚刚接到电话,在梧桐小区出现了被害人。报案人名为张恒,十四岁,他从寄宿学校回家后,发现父亲和继母都倒在地上,身边都是血液。”

    张恒,寄宿学校,父亲和继母……啊,难道死者是张铭张烁!

    “孩子有说父母姓名吗?”

    “没有,张恒的情绪已经崩溃了,说完地址后就一直在哭,不过电话还没挂。”

    我接过电话,尽量平复情绪,“孩子,不要害怕,我们马上到现场,现在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父亲名字是不是叫张铭?”说完就陷入深深的纠结中,担心自己的语气还是过于冷冰。

    “唔唔唔唔……是的,我父亲名叫张铭,继母叫张烁。”

    将电话还给警员,示意他不断安抚报案者,并立刻带着A组和技术部的人开往现场,留下了小高和B组在警局分析录像。

    坐上车后,心中最底层的防线也崩溃了。一天之内死了五个人,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

    如果不是同一凶手所做,那为何张铭刚刚和田宅凶案扯上关系,就被杀害?

    如果是同一个凶手,也早已不属于变态杀人狂的范畴了,变态杀人狂作案冷却期往往都会有三天到两个星期。

    所以,我们要找出被害者之间的联系。

    抛去郑如,其他四人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系,这层关系决定了凶手的动机。

    这相差甚远的两个家庭,所属圈子完全不同,究竟是怎样的凶手能将自己的矛头指向这四人。

    一根又一根的烟走到尽头,我仍旧压不住心里的烦躁。只希望车开快点,在我这盒烟抽完前能到达现场。

    天又开始下雨,重重叠叠的雨点在玻璃上晕开,形形色色的路人在风雨中奔跑。一切都是动态的,一切又像极了静止的油画,真得虚假,假得真实。


    到达现场后,技术部的人判断死亡时间极其接近现在,甚至不到半个小时,创面十分新鲜,地上的血液也没有凝固。

    看过两具尸体,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让我笃定,张家案件也是由同一凶手所为。

    首先是伤口的形状,是被同样的利器所害。

    其次是死者的体态,又是同样的十字形,与田震李月死时无异。四具尸体在被杀后还被特意的摆成这种形状,凶手想借此表示什么呢?

    虽说我认定两起案件是同一凶手所为,但其中又有着一些不同之处。

    第一,伤口的位置,这次的致命伤口都不在肾部了,张烁死于心脏被刺穿,整个死亡过程不到十秒。

    而张铭共受到两次伤害,第一刀刺中了脾部,第二刀刺中了胃部,他很可能经历了较长而痛苦的死亡。

    第二,凶手此次没有带走凶器!和我们猜想的不同,凶器不是常见的水果刀。这把刀更长、更尖,像是日本料理用来剔鱼骨的刀刃。只可惜刀柄上只检测出了张铭的指纹,而没有属于凶手的。

    我看向一旁的张恒,他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看向我的双眼像是失去了光明,只是空洞的正对着我而已。我虽想去安慰,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张铭家住在公寓楼的第十层,凶手上下楼不管是走楼梯还是乘电梯都会暴露在监控下,所以上来之前我便派人去了物业调取监控,你这次还能不留痕迹吗?

    往卧室看了一眼,东西是同样整整齐齐的,只是,两人似乎已经分房睡了。原先就料到二人不和,没想到还是个重新组合的家庭。

    “队长!张铭还有生命体征!”我正要进去检查张铭的书桌,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闪电,劈进了我的耳朵,这不敢相信!

    一眼望去,刚才还像一具死尸的张铭,身体现在竟然开始有了起伏。这起伏虽微弱,却掀起了我心里的惊涛骇浪!

    “技术部做好急救措施!快叫救护车!”我喊得歇斯底里,众警员飞速聚拢,忙不迭地呼叫、急救。

    死里逃生的被害者掌握着大量的信息!可以直接成为破案的关键,这一定要抢救过来!

    我看着气息微弱的张铭,脾部受创造成了大量失血,地面已成了一片血泊。胃部的补刀又让他产生了神经性休克,可能凶手凭借这判断其已经死亡了,他对自己的手法相当自信。

    但这很可能成为他的百密一疏,他没有想到他离开后不久,张恒就从寄宿学校回到家中,发现了父母被杀害。

    在休克半个多小时以后,张铭竟然奇迹般地自己苏醒了过来。他已经流失了大量的血液。

    现在的他,每分钟都可能死去,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队长,门上检查出了两组新指纹,一组是张恒的,在门把手上,另一组,属于其他人,在门板上。”

    思索了一下,我推测凶手与被害之间应该互相认识。被害主动开门让凶手进入室内,正是在这个阶段,凶手不小心触碰了门板。进入房间之后,凶手开始寻找机会,戴上手套行凶。

    只是这样想当然的推理存在很多漏洞,在之前的案件中,凶手对细节的把控都十分谨慎,为何这次却留下了这么多线索?

    这时,调取监控的警员回来了,将存有录像的手机递给了我,“我们筛选过了,十楼只有这个人在傍晚离开了公寓楼,只是他……队长你还是自己看吧!”

    我接过一看,惊讶的问道:“外国人?没搞错吧?”

    “确实是这栋楼十层对应时间段的录像。”

    录像中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金发络腮胡,长相一看就是西方人。他步速很快,路上还屡次撞人,行迹非常可疑。

    就在这时,小高突然打来电话,“队长,田家的监控我们已经看完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人啊?只不过没想到他家里经常来一个外国人,看起来像是牧师,三个人一起祷告,一待就是一下午。”

    外国人,牧师,十字形尸体,教会……

    四名被害之间似乎已经有了一条可以将凶手串起来的线,我努力回想着,想着记忆中存在的那句关键的话。

    那天在紫园,张铭和我说过,他们与田震李月就是在教会认识的。只是,具体在哪个教会?我竟记不起来了,该死,还是他们根本就没说?

    我猛地跑向张铭的书桌,翻动各个抽屉,一定有的,一定有的,虔诚的基督徒啊。我母亲也是一位基督教信徒,她便带回了许多教会印刷的歌谣歌词。

    最后在最下层的抽屉里,找到我要的东西。那是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沓装订成册的A4纸,第一张上面赫然写着《耶和华是爱》。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教会的名称和地址。

    只是这地址越看越熟悉,这不是就在我家附近吗?他们和我母亲是同一个教会的?

    心里情绪突然复杂起来,危险的触手仿佛也随时能伤害到我的家人。父亲因公殉职后,家里便只剩下母亲与我二人,我此刻无法不将家人的生命放在案件的侦破之上。

    但反过来想,也只有迅速逮捕凶手,才能保障母亲的生命。

    而凶手的身份已经基本摸清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导向这位外国籍的教会牧师,你将尸体摆成十字架,是渴望你的上帝会宽恕你吗?

    现场的警员已开始配合刚到达的医护人员转移张铭,待到我们捉住牧师,他的证言将会成为宣判的最有力证据。

    “技术部留在这里继续勘验现场,去一辆警车护送张铭,剩下的兄弟们都和我去教会,目标是一名中年外国籍男子。行动!”


    陪着我们工作一整天的太阳此刻也已落山了,整座城市又一次笼罩在黑暗之下。但纵使在黑暗之下,也不会存在不法之徒的庇身之所!

    待到我们到达教会,一名年轻男子正站在门口疑惑得看着陆续到来的警车。有些紧张的上来询问:“公安同志,你们怎么到教会来了,还是这阵仗。我今天并没有报警啊!”

    我用力推上车门,走上前去,“你们的牧师呢?在里面吗?”

    “牧师?我就是牧师啊。噢,我是今天刚到的牧师,你们要找的是Edward吧!”

    “对对对,不管是Edward还是James,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外国籍的牧师,就在你们这!”

    这年轻牧师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抬头道:“那不巧,你们可能见不到他了!他约一个小时前就已经离开了教会,现在这个点飞机都起飞十分钟了。”

    “飞机?什么飞机?他去哪了?你们几个先进去搜!”牧师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我的心再次狂躁不安起来。

    左右看着涌进教会的警员,这年轻牧师也慌了,说话已开始结巴,

    “公…公安同志,你们这是做什么啊?Edward已经回美国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过来了,正是如此我才过来接手牧师工作!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什么!回国了?”

    坏了!已经逃逸了!我恨得咬牙跺脚,这孙子竟然杀完人就回国去了,国际追捕可就……不,和美国合作连可能的机会都没有!

    怪不得张家凶案现场出现了这么多漏洞,正在赶飞机的他应该非常着急,他并没有时间处理这些细节。

    同时,他也没有继续小心谨慎的必要了!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逃亡准备!

    我现在又急又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公安同志,我看Edward不像坏人啊。

    如果按照计划,我应该是明天再来兰海市的。但是由于没买到明天的车票,所以我提前一天到了。

    今天夜里我突然到来吵醒了他,他不仅没生气,还和我聊了一夜圣经。

    我当时就觉得他可真是个充满真善美的人啊!

    没想到竟然是个嫌疑犯……所以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他表面上是个牧师,当然得伪装的好一点!可他是个杀人……”

    话说一半,我又突然察觉到不对。夜里?Edward不应该在紫园行凶吗?心里又对一切的事实产生了怀疑。

    “牧师,你好好想想,你是几点到教会的。你到达教会后,Edward有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正常的地方?”

    牧师沉思了片刻,断断续续的回忆着:

    “我是凌晨一点到这里的,这应该不会记错。

    ……

    要说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嗯,他表现得有些太热情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的人!他是不是在通过热情伪装自己的犯罪行径呀!”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心里又重新推演一遍。

    现任牧师的话为Edward提供了田家凶案的不在场证明,如果他没有说谎,那紫园的三人一定不是Edward所杀。

    可梧桐小区公寓楼的监控又拍到了Edward从案发现场出来的画面。

    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两起案件的联系,此时,教会中跑出了一名正在搜索的警员。

    “队长,我们在教会里发现了多组指纹,和张家门板上的那组是一样的!应该是属于嫌疑人的。”

    不对,不对,错了。虽然证据再一次导向了Edward,但我始终觉得这其中有错误的地方。我们并没掌握任何能证明他行凶的线索,我们只能证明,他在案发时段曾去过现场。

    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得不开始注意一个问题了,他的作案动机呢?一个牧师怎么会杀害自己教会里的成员?

    我隐隐感觉到自己正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一直在错误的路上行进。我不断的想象着任何的可能性,我需要一种可能性能够解决逻辑和事实之间的冲突,但始终不得解。

    搜查无果,我们只好收队回到警局,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脑中的信息量多到爆炸。我现在需要做的是,排除已无效的信息,筛选出此刻的主要矛盾。

    车已经停到了警局门口,警员们都纷纷下车,随后注意到我仍停留在车里。如果他们此时靠近过来打开车窗,还可以听到我的自言自语。

    确实存在一种可能,只是这种可能一般情况下很少发生。

    现在我的思想中开始慢慢描绘着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在凌晨不留任何痕迹地杀害了紫园的三人,然后便藏匿了起来,观察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直到晚上,在Edward拜访过张铭后,又一次现身,杀害张氏夫妇,将一切罪行嫁祸到了这个外国人身上。这也说明,他再一次设法绕过了监控。

    而此时,这个外国人已经回到他的祖国,我们将被迫放弃继续调查此案。

    这堪称是一场精心策划、密谋已久的犯罪表演!

    可变数还是发生了,张铭仍在抢救之中,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就是真相大白之时。鉴于凶手多次做到绕开监控、不留痕迹。我们要增强对张铭和他孩子的保护,以免他再次出现,杀人灭口。

    走进办公室,发现我的办公桌上摆着三份材料,一部手机,一叠文件和对凶器的分析结果。突然想起之前还曾下达过两个指令,一是解锁田震的手机,二是调查撬锁工具的出售情况。

    呼,又是信息工作,真想抽根烟冷静一下,一摸口袋才想起烟早已在去往张铭家的路上抽完。

    起身倒了杯茶水,又去洗了把脸,强振精神,准备做今天最后的工作。

    此刻已经晚上十一点,意味着我已连续高强度工作二十个小时。其实身体上还能撑得住,但是精神上已承受不住更大的压力。

    再加之昨夜本就没有休息好,只睡了三个小时,我早已是满负荷状态。如果现在再出现新的被害,我可能就要去医院病房与张铭作伴了。

    首先是凶器,技术部从凶器上检验出了少量属于郑如、田震和李月的体液。这证实那把贯穿整个连环案件的凶器,正是在张铭家留下的日式厨刀。

    田震的手机里图片文件分类的十分清楚,生活与工作也严格分开。不愧是个成功的创业者,这也为我检查他的手机提供了便利。

    我注意到,正如文斌所说,田震与申建军的深厚交情早已名存实亡。田震不止和文斌说过对申的不满,还对许多合作伙伴说过。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想早有人偷偷地把田震的埋怨告知过申建军了吧。

    历经半个小时的仔细审阅,我又发现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信息。

    这条信息就像是一件我一直以来都在苦苦追寻的零件,一个能把所有事情重新组装起来的零件,让我对这起悬案的面貌有了全新的认识和猜想!

    撬锁工具这里倒是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可能凶手没有去店里购买,而是通过其他的途径获得的。

    我想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现在只需要等张铭醒来,让他说出凶手的样貌,就可以锁定并进行逮捕了!

    当然,我还需要另一样材料,恰巧这份材料我也早已安排过警员去做了。

    夜里十二点,我来到张铭的病房,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四名警员,以及已经熟睡的张恒。我在床边坐下,守候着他,等待着他醒来。


    尽管我已经困得不行了,但仍不敢睡去,眨眼都十分谨慎。我担心一旦闭上双眼,张铭就会消失不见,万分之一的风险我都不想冒。

    这三起案件应该是时候合并成一起了,对于经典案件我们常常以日期命名, 这次就叫做“九一凶案”吧。

    只恨时间必须按秒走,若是能够给时针提提速就好了。漫长的等待相当无聊,我为了防止自己睡着,便开始轻声唱歌。

    “让理智在叫着冷静冷静,

    还恃住年少气盛。

    让我对着冲动背着宿命,

    混忘自己的姓。

    ……”

    一遍还未唱完,张铭就呼吸急促起来。现实就是如此神奇,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我的歌声使他起了反应。

    如果他这是醒来的征兆,那还可说我悦耳的歌声唤醒了他。但若他状态恶化走向危险,那岂不就是被我的歌声难听死的?

    好在医生确认他现在的状况很好,这是他苏醒后的正常反应,也就是说他已经可以接受问话了。并告诉我,张铭是他见过最顽强的伤者,很难想象一个人类的身体能挺过这么严重的创伤。

    似乎医生都会说一些这样的话。

    苏醒后的张铭没有主动说话,他似乎还在判断自己身在何处,是天堂还是地狱,我差点就忘了他还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不止是我,病人和警员也还都要休息,所以我便直接开始关于案情的询问。

    “张铭先生,很遗憾你遭受了如此悲痛的事,但你能够存活下来对你和你的儿子都是万幸之事。为了尽快破案,我们还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张铭看向了一旁的张恒,惨白的脸上做出了勉强的微笑,带有一些颤抖的说道:“嗯,谢谢你们拯救我的生命。请问吧。”

    一旁的警员也打起精神,开始执笔记录。我对语言稍作整理后,问起他是否还记得凶手的长相。

    张铭眉头紧锁,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果断地点起了头,“我认识他,但是我没想到。”

    “哦?你认识他?请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们会立刻执行追捕!”我尽量控制的声音仍掩盖不住我内心的期待。

    只见张铭缓缓开口,回忆现场似乎使他十分痛苦,“是我和张烁所在教会的牧师,名叫爱德华。我还是无法相信,那天我在家设宴为他饯行,他竟然做出这种事。”

    我听后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窗外,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想必是夜航班吧,Edward现在想必已快回归故土了。

    但此时,Edward已经不再重要,我迅速取出手铐直接将张铭的手拷在病床上。

    “‘九一凶案’嫌疑人张铭已被我逮捕完毕!待其身体健康回复收押标准即可开庭宣判!”

    我这突然的行动不止让张铭目瞪口呆,连旁边的警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个病房鸦雀无声。

    整理了片刻思路后,我开始进行最终的审问。

    “张铭,你的妻子是否与田震存在婚外情?”我已不再控制语气,张铭被我震慑得一言不发。

    “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

    此时张铭突然打断我的话,语气十分绝对,“是,我妻子是和他在一起了。但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能因为这就把罪行算到我身上!真正的罪犯早已逃走了,你便拿我当替罪羊吗?我要举报!”

    我看到一旁的警员正在录音以及笔记,继续说:“真正的凶手不是Edward,而是你!如果你不叫Edward去你家吃饭,他便不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说完我将技术部交给我的另一份材料拿出来,甩到他身上。

    “我告诉你这是什么,我们对你案发当天流的血做了检验,发现里面有大量的化学成分。你在受到两处伤口之前就已经服下了针对休克的药物,虽说这不能挽救你的生命,但却可以延缓你的死亡!“

    张铭已没有勇气继续反驳,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已经被我揭穿。

    “换句话说,你提前知道了自己会受到脾胃处的攻击,并产生休克。我只能想到,是你自己‘杀害’了自己,把自己伪装成差点死亡的受害者,可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我倒差点忘了,你自己便是一名医生。对于人体构造、急救方法,你就有专业的知识。

    除此之外,你对于时间的把握也精准无比。你算清楚了Edward离开的时间和你儿子回家的时间。

    你在进行一场赌博,赌你的儿子能否准时到家,赌注便是你自己的命。不过不难想象,你事先恐怕已经提前打过电话,让你儿子一定要尽快回家。”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承认罪行。你猜中了一切。”张铭似乎十分痛苦,“我只是忍受不了了。我对张烁付出了一切,但她却百般羞辱我,把我的真心当成了笑话。所以我要他们死。”

    “那你为何要连带李月一并杀掉?她没有做错任何事,甚至和你有着同样的遭遇。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在帮她寻求解脱吧!”张铭的认罪让我轻松了一些,这次我们找到了正确的真相。

    “不,杀她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

    “我要伪造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现场。

    所以我将尸体都摆成十字架形,这可能会让你们联想到宗教上去。让你们更确信爱德华就是凶手。

    我还以为你们的调查会终止于爱德华的逃逸……”

    张铭的话让我不寒而栗,如果说最初我还对他留有一丝同情,那此时他在我眼中已变成一个纯粹的恶魔。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感,而不顾其他无辜生命的凶残罪犯。

    我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病房。此时又看到另一张病床上,正带着微笑熟睡的张恒,他在梦里也一定正在为父亲保住性命而开心着吧。

    走出医院,看了眼时间。正是凌晨三点,距离第一起案发,恰好满足二十四小时。连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追凶,终于画上了句号。

    我没有告诉张铭的是,我也曾一度因为Edward的消失而感到绝望,打算放弃。

    但新任牧师的提前到来,为Edward提供了不在场证明,这是张铭所没有想到的,也让我发觉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是他的意外出现,让我察觉到自己的行动正被某个人操纵着,整个警局都时刻被牵着鼻子走。

    真是个恐怖的罪犯,够狠、够聪明、够大胆、够绝情。

    可再完美的作案计划,也无法保证所有的事情都会按想法进行,这是所有现实案件必然的特点。

    张铭的这场惊天密谋,既利用了这个特点,也失败于这个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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