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菜 种心

我虽一大把年纪了，又是一个农人，整年和土地打交道，但却很少种菜，就连冬天最常吃的萝卜、白菜也不种。吃菜都是从门前吆喝着的小商小贩手里买的，要么到镇上的超市里买。

即使种菜，我也种懒人菜，比如大青菜这样的菜。在晚秋 ，雨整天淅沥沥、淅沥沥，这时是我大显身手的时候 ，伞也免了打，拿一些大青菜种子，像仙女散花般在空中一撒，就潇洒地走了。

走不了几天又来了，此时种子就破了壳，伸着腿，晃着脑，绿油油泛起青。再经过半月，一个月，我又回来了，这次不是空着手，而是提着篮子，拿着剜铲，挑大的、稠地开始薅起来。

一次、两次……懒人菜可以从秋吃到冬，再从雪花飞舞吃到榆钱纷飞。直到开花，再不能吃，只能看花开花落，绿荚挂满枝头。

绿荚如皮球在脑门晃动，在记忆里，父辈那里也很少种萝卜、白菜。不过也不是完全不种，偶尔也种。

是什么原因呢？一来萝卜、白菜是粗菜，有个人客上不了桌，但种起来却是极细的。

种时要把土地刨松，还得整理平坦，打碎土疙瘩，挖沟既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同时底墒要好。菜出来，还要防蛐蛐咬、青虫吃。

二来，在过去那个年代，不但粮食是个稀缺品，萝卜、白菜也金贵，就不要说其它菜了。大多数时候，花很大力气种的菜，到最后却吃不到几颗，原因大部分都被庄人偷去了。

说偷也不全对。种菜就是为了吃，谁吃不是吃，又同是庄稼人，更不好发火骂娘。即使发了火，骂两句，还是自己听，自骂自听又有谁愿意。

当然也有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亮开嗓门，如唱山歌般“嗨吆”两声。吼过后，气出了，心平静了，自个又咯咯笑气来，为刚才自己的行为羞红了脸。

再加上有时种了不出，再种，这样折腾了几次，信心全被折腾跑了。自然在父辈那里很少看见种萝卜、白菜的情景。

哪我又是什么原因想起来种萝卜、白菜呢？是受邻居小年轻的影响。

去年过了二伏，三伏正当。我去新宅基地上溜弯，说是溜达是假话，实际上是看我新栽的小葱、开着白花的韭菜。

没想到让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邻居小夫妻正在秀恩爱。女的撩着长裙，露出花裤头在前面搂沟，男的光膀赤脚紧跟在后浇水、播种。

种完一行，男地抱女的，女地搂男的就是“嗨啵”几下子，让我羞得赶紧就跑。心想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说出去我暗中偷窥小两口，到那时有口难辩，说也说不清。

回了家，心平静了，气顺了。可几天过去了，心里还是想着小年轻，思着那天的事，很想知道他们那天那样亲密，到底播的是什么种，该发怎么样的芽，开什么颜色的花。

这次我避开了晚上，选择了早晨。果然如我所料，地里空无一人。这次我走过去细细看，一垄垄、一行行都发出了小芽，正在露珠下窃窃私语呢！

我脚步虽轻，但还是惊动了它们，它们见有人去，立刻停止了喧闹，一齐跑着各就各位，接着又重新仰起了头。

我老了，眼睛花了，见识又短，但我还是能认出是白菜、萝卜。

阳光来了，露珠散了，月牙去了，太阳又重新挂起，三个月很快过去了。

他们的萝卜长成了绿莹莹，白菜变成了大圆球。让我羡慕得不得了。只听得小媳妇拉着长音，翘着舌说：“老好吃了，无公害，又脆又甜。”

她娘的，劳碌了一辈子，倔犟了一生，老了老了面了，认输了，我才不干呢！

今年三伏已到，我就学俏媳妇样，在地里忙火起来，当然老婆子后脚也跟来了。

说起老伴，我又爱又恨，我粗那是正当，臭男人吗？合乎情理。她反而胜我一筹，比我还粗，干不了细活，一干细活就心急，一急血压就升高。

她高我得降，落得低低的，哄她开心，顺心了她血压就降了，日子就好过了。

学小年轻，我们换个花样，我在前搂沟，老婆在后播种，只短短的一行，她就把一袋子种子撒了个精光。我气得暴跳如雷，马上又熄火，还是自己来吧！她干不得细活，咳！怎么忘了。

播下了种子，我心急如焚，天天盼望着它下雨。整天预报有雨就是不下雨，即使下雨连地皮也不湿。三天、四天……小苗终于一个接一个露出了头，只是出得并不太好。

第一次种菜就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于是我心不死，又整理一块重新种。这次有经验了，土疙瘩打得碎了，沟搂更浅了。种罢后我就盖上了玉米杆，再不怕它一干到底。

可这次天好像故意和我做对似的，自从种罢萝卜白菜后，雨是天天下，当然不几天菜苗就齐刷刷出来了。

看着齐刷刷的菜苗，心想今年咱也学学小媳妇，当当老不正经，翘着舌说：“白菜、萝卜无公害，老好吃。”

种菜种心，种菜种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