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阳春三月时节,草长莺飞。
自太子夜华苏醒后,便与青丘前女君白浅上神同返九重天,又因沉睡数年,深感愧对妻儿,因此倒有一大半的时间不在九重天逗留,而是觅个无人处共聚天伦。折颜上神与真真素来喜好云游四海,而狐帝夫妇也不理政事,有意培养锻炼孙女,这青丘的治理重任竟落得新任女君白凤九一人身上。凤九本来最是那无拘无束、天生调皮的个性,继任女君后,倒颇觉得凡事皆束手束脚,须得将青丘子民放置首位,万事皆思虑再三后再思虑再三方可决断。
不过数月,凤九已然清减了不少。这日夜晚,凤九正在灯下查阅历法,迷谷端来参汤,道:“小殿下,您休息一会儿喝点汤吧,事无巨细的,要理清楚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凤九动也不动,仍是翻阅典籍:“端出去吧,我不饿,还有不少书要看。”
迷谷劝道:“小殿下您好歹心疼一下您的身子,这数月来您何曾睡过一个整觉?日日忙到半夜,只能眯上一小会儿,看看您都瘦成什么样了?”
凤九终于抬起头来,叹道:“我从前原不知这治理政事是如此繁琐、如此头疼,从前整日里都只想着胡闹,现在既然成为女君,当然要负起该负的责任。”
迷谷见凤九脸露无奈,自责道:“都怪迷谷,当初不应该从旁劝说小殿下继任女君,以便借机接近东华帝君,害得小殿下现今如此受累。”
凤九闻言神色一顿,迷谷见状心道不好,小殿下继任女君之日时,帝君特送来战神图恭贺,可据司命星君转述的贺词,那言下之意不外乎再次劝小殿下放下心头执念,而这数月来小殿下也从不曾主动提起帝君,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偏偏往小殿下伤口撒盐。于是迷谷急忙揭过此话题:“小殿下,迷谷听说那赤兔族递来了拜帖,不日就将至我青丘,可青丘素来与赤兔族无甚瓜葛,他们怎会劳师动众亲自前来呢?”
迷谷发问的间隙偷瞄凤九神色,见凤九似乎并未介意自己头先的失言,反而自如答道:“那赤兔族掌这四海八荒中的两荒,虽然数目不及我青丘五荒,可治理面积却不遑多让,只因为地广人稀,才只作了两荒。且那赤兔族兔帝横越一向不问外界世事、深居简出,所以声名不大,不过就连灵宝天尊也不敢怠慢他们,迷谷你到时候见了他们说话可得谨慎,不可有轻慢之意。”
迷谷正色:“迷谷谨记。”
“不过,”凤九疑惑道:“我也颇想不通他们怎会突然前来拜见?只能等他们到达之日才见分晓。”
迷谷接口道:“也许他们是敬畏我青丘威名有意前来结交,小殿下您也无需过多担心。”
凤九闻言微微一笑,不欲再深谈:“夜已深,你早点去休息吧。”
迷谷点头:“是,小殿下您也要顾着自己身子,早些休息为好。”说完便端着参汤,退出书房。
凤九见迷谷离开后,脸上的笑意迅速隐去。刚刚迷谷的那句无心之语现在听来真是颇有些讽刺。当初想尽办法要接近帝君,以为日久总能生情,帝君任是再铁石心肠自己也能等到顽石点头。可后来方知,原来不是帝君无情,而是这造化弄人。这数月来,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东华帝君,用堆积的政事来麻痹自己,能不睡觉则不睡觉,因为一旦入睡,几乎都会梦见帝君。梦里的帝君时而柔声唤她“九儿”,时而冷酷劝她“放下”,她的一颗心在一喜一悲间徜徉晃荡,饱受折磨,醒来时总是泪湿枕边。她白日里已经尽量不去想帝君了,可夜里还是会不可遏制的常常梦到帝君,是否凡人所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甚对,她明明是“日无所思,夜有所梦”啊。极少的时候帝君不会入梦,可凤九醒来后并未感受到轻松,反而觉得既然已经缘尽、已经凄苦至斯,却为何连梦里也不能相见?只是更增伤心。此番情境的不停上演,倒叫凤九不知是睡当好,还是不睡当好,索性硬撑着,困极了才草草休息一下。
今夜被迷谷这么一打岔,凤九也无心再翻阅典籍,而是回到寝室,自自己的小小宝物盒里取出昔日柔情蜜意的唯一信物——帝君还回来的绑缚着铃铛与箭头的链子。凤九握紧手链,呢喃道:“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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