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咫尺天涯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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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晚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那么早，楼下的路灯早早地亮了，有些昏黄暗淡，几片没落的树叶，在地上投下孤单的影子。

林源打开家门，没有开大灯，他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前，打开落地台灯，然后准备去卧室换衣服。

转身之际，他看见对面墙上自己的投影，很像路灯旁那几片树叶的影子，有些孤单。

林源伸手随意变换几个姿势，墙上的影也跟着他一起变换。他对着影子摇摇头，影子对他摇摇头。林源牵动嘴角，对自己的无聊感到无奈和可笑。

他走进他的卧室兼书房，换完衣服，打开台灯，随手在书架上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看，一张纸从书中飘落到地上。

他弯腰捡起来，那是一张照片，他首先看到的是背面，上面写着几行字：

林源，不知道你哪一天能拿起这本书来看，真期待哦。现在你看到我了，高兴吗？没有告诉你，我把我这张最好看的照片夹在你的书里，是想给你一个小惊喜：原来，我每一天都在这里悄悄地陪着你。

林源的心像被谁轻轻地扯了一下，有些痛。

他把照片翻过来，不由地笑了，照片里的秦秦，闭着眼，嘴唇嘟在一起，撅得老远，那是一个等待接吻的唇。秦秦脸上满是陶醉和幸福，她在等着林源去吻她。

秦秦这样闭着眼，嘟着嘴，等自己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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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源自小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他们之于林源是电话那端的陌生人，是过年时家里来的亲戚，是供养自己吃穿学习的恩人，唯独跟父母联系不起来。

父母应该是什么样子，林源也说不清，他没有体会过和父母一起生活超过一个月的感受，陌生和疏离还没有消散，他们就又远走他乡，留下他和奶奶继续各自孤独。

林源并不多么想念父母，他们在家时，他反倒觉得不自在，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世界。甚至在学校里挨欺负的时候，他都不想他们，他都自己要么忍受，要么用拳头打回去，他也从来不会告诉奶奶，奶奶胆小，他不想她为他担心。

林源唯一的乐趣就是学习，他在书里找到了慈母，看到了严父，他在书里看懂了什么叫怦然心动，他在书里寻找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每次大考小考之后，他的名字总是在年级的前几个里面，那时候他才实实在在有了存在感，觉得自己和那些有父母在身边的同学没什么区别，每当那时候他心里才是快乐的。

所以别人都不希望考试，唯独他希望考试。

林源所在的省是人口大省，高考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父母用打工攒的钱在天津买了一套小房子，把他的户口迁到了天津，只为了在那里参加高考，将来考个好大学。

父母没有和林源打招呼就把一切办好了，他们觉得林源还是孩子，他们一切的辛劳都是为了他，竭尽全力为他有个好的未来。

林源并不高兴，他不想去，他的成绩就是在本省，他也一样可以考上心仪的大学。他不想到那个陌生的天津去。

但是，高二的下学期，林源被父母转到了天津一所高中，住进了他天津的“家”，他自己一个人的家。

奶奶年纪太大了，没有跟他一起来，父母为了他已经倾尽所有，他们也没有留下来陪他，他们继续南下打工。

林源早就已经适应了孤独，到天津也不过把孤独继续下去，倒也没什么痛苦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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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源班上也有几个和他一样从外地转来的学生，他们在班上并不受欢迎，本地生讨厌他们挤占了天津的招生名额。那几个外地生总是想方设法融入集体，想和本地生打成一片。

林源从来不去拉拢任何人，他没有融入其中的愿望，他在老家就从来没有融入过其他人的世界。

他的乐趣还是在书里，在这里他的名次稳居前几名。同学们叫他学霸，老师也叫他学霸。

经常有同学会问他题，林源倒也乐意解答。

秦秦是问他题最多的人，其实秦秦成绩一直也不差。可是她来问，他也不拒绝。

高三的时候学习越来越紧张，很多同学课间会吃零食，有的是饿，有的是缓解压力，他们一起边吃边闹。

林源从来不带零食，有时候秦秦会把好吃的给他送来一份，他拒绝不要，秦秦不理睬他，放下就走，边走边说：“你怎么那么小气，怕你欠我人情吗？放心，我不让你还的。”

秦秦个子不高，坐在前面，跟林源隔着几个座位，有时候秦秦和后桌说话的时候，眼睛会看着林源，四目相对的时候，秦秦的眼神很快又飘走了。

秦秦的东西总是掉到地上，每次弯腰捡起时，她也要快速地扫一眼林源。

林源知道秦秦喜欢自己，青春的心越孤寂越敏感，秦秦是故意回头和后桌说话，东西掉到地上也是她故意的。

林源脸上波澜不惊，他没有接收秦秦的信号，也没有发出任何信号。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悄悄有了涟漪。

有时候他会在后面端详秦秦的背影，长长的马尾辫，小巧的耳朵，耳鬓一缕短发，秦秦习惯性地用手把那缕头发掩到耳朵上，再拨下，再弄上去。林源常常会看得出神。

秦秦在班里不算漂亮，但她很阳光，不像有的女生故作矜持或冷傲，她像春天的微风，吹绿了林源的心。仿佛冰封了许多年的土地，有小芽要冒出来。

可是很快，林源发现别的班有个男生在追秦秦，秦秦生日的时候，那个男生给秦秦送来大大的玩偶和一盒巧克力。

礼物是在课间送来的，就放在了讲台上，同学们起哄，喊秦秦快收下吧。

那个男生看着秦秦，等着她收下，秦秦站在讲台上看着林源，在林源眼里找寻答案。

林源低下头看书，耳朵里都是同学们嗡嗡的起哄声。

秦秦没有收那个男生的礼物。

当天中午林源在食堂吃饭，秦秦端着餐盒过来，坐在了他对面，对他说：“我不喜欢那个男生送的黑巧克力，我喜欢白巧克力，做成心形，记住了，心形的白巧克力。”

秦秦的眼睛盯着林源不动，林源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就低下头继续吃饭。不敢再看秦秦。

他知道秦秦一定还在看他，可是他不知道他是否会送秦秦心形的白巧克力。

秦秦把自己碗里的炸鸡腿夹给了林源。

秦秦问林源的题更多了，有时候晚上还用QQ问，林源当然知道秦秦的意思。秦秦还会把她收集到的好看的，好笑的，有意思的图文发给林源，她随时想着把她的快乐分享给他。

林源的脸明朗了许多，他再在后面端详秦秦的时候，有时候心里会泛起莫名的喜欢。但是这喜欢总是淡淡的，没有他期待的那么浓，他也想给秦秦浓浓的一份喜欢，有时候他会想，可能还没到情浓时分吧。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几年过去了，秦秦的眼神由明到暗，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秦秦结婚了，林源没有送礼物，秦秦想要的是心形的白巧克力，他既然没能送，别的任何礼物都无意义。林源也没有参加婚礼。他只把祝福放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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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源端详着秦秦的照片，她闭着的眼，嘟着的嘴，都是那么的可爱，秦秦是温暖的风，吹开了林源冰封的心。

秦秦所有的爱意，林源都一一记在心里，他感激秦秦在他孤独寂寞的青春里来过，给过他最亮丽的风景。

林源也喜欢秦秦，但只是喜欢，总也不能浓稠成爱，他宁愿秦秦一时失望，也不愿秦秦终生幽怨。

如今，秦秦幸福的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一隅，林源的生活也不再那么阴郁，他的脸上也有了阳光般的笑容。

林源在秦秦的照片背面，写上：“可爱的秦秦，我在咫尺天涯怀念你。”写完，把照片又夹进书里，放回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