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

今天是第二十五天。

歌澎一早醒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先是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六点了，然后又伸长胳膊从桌子上拿了一支笔，他半睁着眼，把床边日历上的二十五号划掉。

“啊哦啊哦啊哦～哦～”

歌澎跟着播音班的同学早起练声二十五天了，一开始播音班同学对他的加入表示调侃、兴奋，而现在他们有点忍受不了歌澎的古怪嗓音了。这还是他的好友给出的主意，说追女孩一定要让她看到诚意——陪她早起去练声就是诚意。他坚持的很好，就是天生对嗓音没天赋，练得不好。

湖对面的女同学又窃窃私语起来了——播音班练声都是围湖而练，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她们一边嘀咕，一边偷偷拿眼睛瞧他。

“啊哦啊哦啊哦～”

他一边继续练，一边想着她们在说什么。无非是那些他都听出茧子的话，什么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就凭他这副身材，先别说是否能练好声音，反正肯定追不到程鼓鼓的。

程鼓鼓，一想起这个人，歌澎心里的怨念就都消散了。程鼓鼓是他心中的女神，是播音系的系花，她最标志的动作就是抚她碎碎的刘海，一边抚一边咯咯笑。她每天都在笑，每天都笑得特别开心，每次咯咯地笑，都带动她鼓鼓的胸脯颤动，这是她当选系花的一个隐秘的原因——就是男生都知道，而女生都不知道的事情。

喜欢程鼓鼓的男生多得很，就他知道的人，除去他自己，就有八个同学了。听他的好友说，最近还有一个劲敌出现，旅游系的班长，就是那种人帅多金有本事的别人家的大学生，他呢，只是个人丑多斤连声都练不好的小胖子罢了。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更大声地“啊啊啊”。夏天的早晨烈日炎炎，歌澎是怕热体质，很快汗水就顺着胖胖的脸颊流下来了，他掏出纸巾擦擦汗，这是鼓鼓告诉她的，在人前要有礼节，不能随手抹汗。

歌澎的眼神再次环顾四周，程鼓鼓今天没有来。一会儿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她怎么了呢，会不会生病了？

别人都觉得他追程鼓鼓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只有他知道他是程鼓鼓的追求者中最有希望的人。因为他们家和程鼓鼓家是邻居，他们在一个中学上学，现在还经常回母校去玩。他有程鼓鼓的电话号码、微信、QQ等一切联系方式，因为程阿姨怕鼓鼓一个人在南方上学会出事，所以一定要找一个能方便联系的人做中间人，歌澎当之无愧。这都是其他喜欢程鼓鼓的人没有的东西，大家称之为机会。

晨练好容易结束了，歌澎和播音班的男同学们勾肩搭背地去吃饭，心里抓耳挠腮的。一到食堂他就迫不及待地借口上厕所脱离了大部队，他给鼓鼓打电话，没有人接，他不敢多打，怕鼓鼓看到心烦。鼓鼓知道程阿姨给了他联系方式以后就发了脾气，她觉得父母监视她，还觉得歌澎是帮凶，那次歌澎费了好大劲才把鼓鼓哄好了。他带鼓鼓去海南，带她坐了游艇，又给鼓鼓买了；；限量品，还天天带一支玫瑰花放到鼓鼓上课的位置上，尽全力满足鼓鼓一切愿望——经过此事之后，他再也不敢不经鼓鼓同意就擅做主张了，他不敢常给鼓鼓打电话。那次他花了三个月的生活费，到现在还在“吃土”中。歌澎觉得自己有点理解爸爸说得“女人很可怕”是什么意思了。

他实在不放心鼓鼓，打了两份饭就直奔程鼓鼓的宿舍。歌澎很细心，他知道这几天是鼓鼓的特殊时期，给她买了最爱吃的火腿、土豆泥包子和肉末鸡蛋羹，南方的饮食偏辣，很多东西程鼓鼓都吃不下。

鼓鼓不回复他的消息，宿管又太凶，他只好在楼下等着，好一会儿才看到鼓鼓的舍友们回来，他跑过去，

“嗨，这是我给鼓鼓带的早餐，你们能帮忙带上去吗？”

几个女孩子你推我我推你，竟没人愿意帮忙带饭，歌澎的脸有些黑，他觉得肯定是鼓鼓跟舍友闹矛盾了，她的脾气有时候别人受不了。于是歌澎陪着笑容说，

“今天鼓鼓没早操，我很担心她，估计她还没吃饭呢吧，麻烦你们帮她带上去吧，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几个女生的表情更古怪了，歌澎的心也愈加沉重，

“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

歌澎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响起“咯咯”地笑声，程鼓鼓出来了。

他立刻就放心了，笑着迎上去，谁承想有个人比他快一步迎上去，鼓鼓一下子扑到那人的怀里。歌澎一脸蒙，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刚才满心满意地想着鼓鼓是不是生病了，一点没注意到还有个同学和他一起在等人。

鼓鼓问那个人，“你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不过是从昨天夜里等到今天白天罢了。”

鼓鼓咯咯地笑，那个男生又说，

“不过有个人等你比较久。”他朝歌澎的方向努努嘴，鼓鼓这回儿也看到他了，朝他挥挥手。

他僵硬着抬起胳膊，也挥了挥，突然发现手里还拎着饭盒，

“鼓鼓，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饭！”

“不用啦，澎哥你自己吃吧，我们的大秦班长知道当地许多好吃的，要带我出去吃呢对不对？”她对歌澎说的话，却面朝着那个男生笑。

“好吃的我是知道不少，就是想吃的话，得说点好听的。”那个男生牵着鼓鼓的手，转身往外走。

“大班长想听什么恭维话呦？”

“怎么就管我叫班长，管别人叫哥？”

“哦～原来班长吃醋啦。”

“再叫班长可没得吃啦！”

……

歌澎有如石化一般站在那里，还举着手里的盒饭，鼓鼓逐渐走远了，直到听不见他们的讲话，他才把手臂放下来。

门口几个女生早就不见了踪迹，宿舍门口一片寂静。他就站在那里，等了好久。直到熙熙攘攘的同学走出来，上课时间到了，他赶紧把饭扔进垃圾桶，急匆匆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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