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猪菜

01

所谓讨猪菜，就是指春天时节，和小伙伴们一起挎着篮子去野外拔各种野草回来喂猪。

小时候只要生活在农村，不管男孩女孩都做过这事，我们对讨猪菜的熟悉程度，就像现在的孩子对手机一样如数家珍，信手拈来。

然，时代变化了，不仅孩子们不要讨猪菜，即使是在农村，猪也少见了，更不要说大城市了。有人说，现在城市的孩子看猪都要去动物园了，其实，农村的孩子又何尝不是呢？

曾经比人还金贵的猪，居然在农村就慢慢得不见了，甚至几个村子，十几个村子也找不到一头真正家养的猪了。

可是，小时候还是孩子的我们，家里的猪菜，那就是我们每天雷打不动的“政治任务”，每天都必须要去讨，一天，不，一顿没吃，猪会饿得嗷嗷叫，父母也会把我们打得满屋子跑：“看你偷懒，不去讨猪菜，听听，听听，猪在叫了吧？再不去讨猪菜，你会哭得比猪还惨。”

所以，那时候的我们十有八九是讨厌，甚至是恨猪的，因为正是有它的存在，我们时刻都要想着哪里有猪菜，哪里有猪爱吃的野草。

02

小时候，我最喜欢拔的猪菜之一，就是猪殃殃。

虽然猪殃殃的身上有像刺一样的小锯齿，一不小心就会被割了手，可是它多呀。只要看到猪殃殃的身影，那么就可以收获大半篮子的猪菜，至少那天回家就不会挨骂了。

而且拔猪殃殃是有技巧的，一定要在它的根部入手，看准以后，一拔一个准儿，一提起来，就是一把大伞一样，绿油油地盛开在你的手下，不知道让人多有成就感。

而有的小伙伴，为了贪图快，总是不得要领地乱拔一通，这时候猪殃殃的小锯齿就会毫不客气地扎入你的小手，虽然不会让你流血，要你命，但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也是非常让人不舒服的。

我一旦看到猪殃殃，总是慢吞吞地观察复观察，先看清楚了它的根在哪里，然后才会下手，往往很快就可以拔光那一带的猪殃殃，而让别的小伙伴羡慕嫉妒。

当然，像我这样慢半拍的人，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要是刚好有几个小伙伴聚在一堆，总是会被下手快的小伙伴给抢了先，剩下我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后悔不迭。

03

除了猪殃殃，我最喜欢拔的一种野菜叫鹅肠菜，它真的是太可爱了，对我们这些经常要讨猪菜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福音。

第一，它是丛生的，它从来不是独立的存在，一旦有它的身影，那么一定是一大丛，一大丛的，绿油油的，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都充满欣喜。

第二，非常关键的是它没有刺，软绵绵的，摸着都很舒服，拔起来也像猪殃殃一样，一大把一大把的，让你成就感爆棚。

第三，听父母说，猪也非常爱吃，也许它口感好，还非常柔软吧？

但，不管是猪殃殃还是鹅肠菜，它们都是那种看着多，煮着少的主儿：尽管你讨回来一大篮子，可是等母亲把它们切碎了，煮熟了，也许还不够家里的猪们吃一顿呢。

所以，讨猪菜，是我们每天都必须进行的一件事，甚至中午去，傍晚还要去一趟。

就是因为讨猪菜工作量大，繁琐，累人，所以我们总是想着偷工减料，想着投机取巧。

04

其实，讨猪菜也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春天的田野里多的是野草，但不是每种野草猪都爱吃的。

但人小鬼大的我们，总是想耍小聪明，好早点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就趁机在田野里撒欢，玩儿。

要想快快装满篮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拔遍地都是红蓼。这野草，我去年才知道它的名字呢。

红蓼总是长在水沟边，或者田埂边，只要我们一去就是一个准儿，不出几分钟就可以拔满一大篮，几个小伙伴一起去，都不会空手。

红蓼，猪也是爱吃的，而且它不像猪殃殃和鹅肠菜，都是叶子，煮熟就所剩无几，红蓼因为纤维多，拔得快，煮熟也不会少掉，所以只要想偷懒，找它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有红蓼的地方，一定杂生着辣蓼，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辣蓼，顾名思义，就是会辣的。

真正是李鬼和李逵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然，年幼而贪玩的我们，哪有时间去区分红蓼和辣蓼啊，只要装满篮子就万事大吉了，然后就把篮子放在一边，玩儿我们自己的游戏了。

05

回家以后，我们的苦日子才算开始。

因为辣蓼很辣，切猪菜的母亲或嫂子一旦切到辣蓼，那是要落泪的，因为它的刺鼻，它的辣劲大。

往往猪菜还没切完，棍子或骂声就开始弥漫：“阿清，你个死妮子，又偷懒了，是不是？谁让你拔辣蓼的？难道你不知道它很辣吗？你看我这眼泪流的，你看我的眼睛肿的。你这个花妮子，你给我回来！”

可是往往还不等她们的“回”字出口，我就脚底抹油，跑开了，谁还傻傻等着棍子落下啊？再说了，小时候谁还没做过这样“以次充好”的混帐事啊？

说归说，骂归骂，几天以后，我们又会故伎重演，毕竟那时候猪多，猪菜少，可是辣蓼遍地都是啊，不选它，我们又该找谁来滥竽充数呢？

退一万步说了，猪，它不是不怕辣吗？猪怕不怕辣，谁知道啊？

06

时过境迁，我们长大了，猪菜不要讨了，甚至连猪的影子都不见了。

可是，只要到了春天，只要看到田野里熟悉的猪菜的身影，我就会想起儿时的玩伴，想起那些累并快乐着的讨猪菜的时光。

只要看到一丛绿油油的猪殃殃或者鹅肠菜，我总是禁不住会蹲下身子细细端详：要是小时候，这会儿该有多高兴啊，替自己高兴，更替家里的猪们开心，小的们，你们的口粮有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到处都是翠绿欲滴，鲜嫩无比的各种猪菜，但我们却再也不要讨猪菜了，更找不回当年的快乐时光了，是失落，更是怀念。

也许，当年让我们厌恶的讨猪菜，如今看来也是一种情怀，一种乐趣吧：其实，那是踏青，真正意义上的踏青，那是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那时的天真的很蓝，那时的野草拔起就可以放进嘴里咂巴出各种滋味。

只是，如今的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讨猪菜了，即使是挖野菜，说白了，也仅仅只是作秀，只是体验罢了。

想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想念和猪菜一起成长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