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

奈何桥

他晕倒在村边，现醒来怔怔的，见那村姑真好看，身着青翠色衣衫，步态轻盈，面若桃花，眉眼带笑，一双白嫩的手臂，细细的手腕上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

那眉眼、身影，似乎有些熟悉，他心里还涌起了沉重的难受感，可到底怎么回事却说不明白。

她用冰水浸好的毛巾放在他的额上，动作轻柔：“公子你应是中暑了，不要紧的，一阵子就好了。我叫阿紫，公子怎么称呼？”

“多谢阿紫姑娘，你叫我阿北就好。我家就在邻村，姑娘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吩咐，包在我身上。”他挣扎着起身。

他看阿紫的家简陋，而且似乎只有她一人居住，生活定是十分艰难，不由得为她担心。

他不等阿紫出门砍柴，抢过竹篓，不一会儿功夫，柴当即砍好了，看着也够她用好一阵子。他还帮她把整个家细心清扫了一遍，连碗盆都用软布擦拭好。

她看着他额头上泌出细汗，拿出手绢为他擦拭，心里一阵暖意。

她准备好可口的饭菜，他早已饿得不行，顾不得其他，大口吃着。她扑哧一笑。

他看的愣了。而她又被他这副傻呼呼的模样整的羞红了脸，急忙低下了头。

当她抬起头，他又恰巧看向她，弄得她脸上大片红云，愈加娇羞，更是把他看呆了。

阿北憨厚老实，体格健壮，面目清秀，她心中暗自有些倾慕。

一来二去，两人互相产生了好感。

他有些不舍离开，于是继续争着帮她干些活。她执拗他不过，自己也不肯闲着。几个时辰过后，这冷清寂寥的家竟有了生气，眼看着和平日里大不一样，阿紫对他感激一笑。

天色不早了，阿北只好在看了她最后一眼后，拔腿往家赶。

后来，阿北时常来帮些忙，他看她干重活悄悄叹息，眼里满是怜惜与些许爱意。他主动承担了很多重活，把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随着接触时间的增长，渐渐地，阿紫在他面前变得没那么拘束了，能够同他说说笑笑，一起谈谈家长里短，相处十分自在。

她芳心暗许，内心对他的为人自是欢喜得很。而他看她时，眼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彼时两人暗生情愫，心意相通。

这次临走时，他送了一把剑给她防身：“我的心已在姑娘身上。我这些天出门办了些私事，许久未回家，今日我回家就和父母说好，不久将娶你过门，你等我好消息。”

她头一低，轻声说好。

阿北回到家，立即告知父母。不料父母大怒，说什么也不让他娶那贫贱的村姑。虽然他家境也不好，可父母在他出门之后，为他相中了当地老爷的女儿，看中了那丰厚的彩礼，早已为他说好了婚事，心中喜不自胜。

那老爷的女儿虽然长相不错，但是出了名的蛮横任性，许多了解她脾气的人均不堪忍受，暗自叫苦，而上门求亲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老爷着急，听闻阿北敦厚老实，相貌端正，心中便有了打算。

这婚事一订下来，老爷欢喜，阿北父母也欢喜，阿北不语。

他不敢忤逆父母的意愿，唯唯诺诺，想起阿紫只好默然神伤，只道父母之命难违，对不住她了。

不日他便由着父母兴办婚礼的事宜，吹吹打打，风风光光把老爷家的小姐娶回了家。

往后的日子里，小姐说往西走他绝不往东去，生活过的倒也和气。闲暇中，他偶尔想起那个温柔柔弱的阿紫，有些伤怀，却也无可奈何。

阿紫姑娘在家一心等着阿北归来，以为这些日子他在和父母商谈婚礼事宜，倒也不着急，对他的爱意只增不减。一日她出门打柴，听闻别人谈起一则趣闻——邻村的一俊少年娶得了老爷家的刁蛮小姐。而那少年的模样和性格被描绘得正如阿北一般。

她的心突然有了一下锐利的疼痛，她隐隐不安，次日便往邻村去看看。

她问了一些人，费尽千辛万苦寻到那俊少年的住处。怕惊扰到人，于是她倚靠在房屋外一旁的柴堆上侧身观察。她眼睛一亮，屋里那人正是阿北，他低头立在一旁，而有个年轻女子正对着他厉声斥责些什么，再看到屋里贴的“囍”字还很新，她眼里的光彩就这么慢慢黯淡。

她突然失去力气，身子一软，把柴木弄出了声响。阿北闻声往外看，一眼就看见了她，他身体猛地颤抖，可又连忙低下了头，羞愧难当。

她的心碎了一地，掩面小声哭泣着拼命往外跑。她踉踉跄跄，不料被大石头绊倒，跌倒在草丛里，惊得林中的鸟叫着乱飞。

她忍不住用尽力气大声哭喊，等哭够了，心中已是一片寒意，想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如今感情受到欺骗，人生了无趣味，便决意寻死，摸到怀中他所赠的剑，心一硬，往胸口刺去，疼痛中意识渐渐模糊。

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

原来他们是有前世的缘分。

她叫紫芸，他叫宸北。他是相府大少爷，而她是将军家的小姐。他们私底下许下了诺言，白头偕老，永不背弃。

可不料，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时候，皇帝下了一纸婚约，要他迎娶当今的公主。

如天打霹雳，两人心知皇命难违，待到有机会时，私自相会，执手相看，却泪眼婆娑。

在他迎亲之日，她悄悄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路，最后还是看着马车渐渐远离，泪流满面。

回家以后，她竟无缘故的病倒了，在家躺了几日，可病好了身体状况却怎么也不见好，反倒面色发黄，日渐消瘦，不得不在家又休养了几个月。家人焦急不已，便没有为她寻觅夫婿，而是叫她好生养病。

然而，大抵是公主品貌俱佳，他渐渐把心移到公主身上。不久，城里有人把这桩婚事传得沸沸扬扬，道驸马与公主佳偶天成，日子像蜜一般甜，真是羡煞旁人！

后来她出门偶有一次见他的马车在街上飞驰而过，她于匆忙中瞥见他一眼，见他神采奕奕，看他安好，倒觉得安心了许多。

一连数月，她望眼欲穿，心道他什么时候来看我一面？不知他知道我的这般处境吗？她盼望着盼望着，身体勉强撑了一年，最后没来得及等到他的消息，而生命渐渐枯萎了，在某天喷出一口鲜血，一命呜呼。

前世的她望着前方的奈何桥，端起孟婆汤，还没喝，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她只道是无常的命运拆散了他们，她只盼来世她和他只是村野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苦楚与无奈，愿能平平淡淡，相守一生。

孟婆听到了她口中所念，动了恻隐之心，在了解缘由后，又安排她和他下一世的相遇。

如今的奈何桥边，又遇孟婆，她的心境变得异常澄净。

孟婆叹了口气：“姑娘，这一世你心愿可了？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阿婆，怪我愚笨。想来，遇见什么人，爱上什么人，该是什么结果，自有命理。”

她笑着说，这碗汤我干了。

一颗泪珠从脸颊滑过，她呢喃着，从现在起，我们再无瓜葛。你姓甚名谁，我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