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雨红妆

1.我终究是个外人

恰逢八月十五中秋节，刚好今晚是个明朗的夜晚。月光洒落，犹如白昼一般。

“姝儿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我转身，是林府的两个丫鬟。

“家宴要开始了，老爷让你们过去呢。”

我正要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

“公子和馆姑娘在那。”那两个丫鬟朝我身后的方向跑去。

我转身，看见林奕和管娴月从花苑走出来，林奕也看见了我。

“许姑娘，你们刚才去哪了？”其中一个丫鬟殷勤道。

“刚才林奕陪我赏了会儿花，不知道是否晚了时辰？”管娴月说。

“不晚不晚，姑娘才来几日，对林府还不熟悉，我给您领路。”

我看着她们走来，从我身边经过。却对我视而不见，我不免有些难堪。

林奕在我身后轻声对我说:“姝儿，一起走吧。”

“嗯。”

中秋家宴在院子里举行，林老爷作为一家之主坐在高台上。台下坐着和林家有渊源的将军和富商。林奕坐在管娴月与我之间。

伴着管弦乐声，似乎所有人都在高兴地谈笑，只有我一人不语，听着云淡风轻。但听到更多的，是林奕对管娴月的低语。

宴会举行一半，谁知管娴月突然说道:“如此美景，怎能少了舞蹈助兴？姝儿，听说你会跳舞，不如让我们开开眼界。”

林老爷也应和道：“对呀！姝儿，来为我们助助兴。”

我一直在走神，但隐约听见了我的名字，待反应过来发现管娴月正看着我。

“呃……我吗？”我木讷道。

“莫非姝儿姑娘不愿意满足我们？”

那一刻，似乎再坐的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显然，我不得不答应。

“没关系的，这里没有外人。”林奕说。

于是我在众人面前伴着乐声，翩翩起舞。起初，还有人为我鼓掌。后来，他们便倦了，依旧谈笑风生，完全忽视了我。但这是林府，没人让我停，我便不能停。我像极了小丑。

直到家宴结束，人都散去了，我才停下。我喘着粗气，身累，心更累。林奕正看着我，我向他走去。

但在那一刻，管娴月突然转身离开。林奕看见了，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多想他留下，告诉他我的委屈。可他还是追着管娴月去了。

只剩我留在原地。还是初秋，冷风一吹足够我打个寒噤。林奕把我带到林府一年了，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偌大的林府，我知心的只有林奕一人。奈何林奕有喜欢的人。他和管娴月本就是青梅竹马，半路杀出的我，又何必幻想。

泪雨红妆

我终究是个外人，寄人篱下的无奈有谁懂。眼前这花好月圆，我一个人有什么怀念的呢。毕竟我的家，早就没了。

二. 本是苦命人，何必轻贵贱

我出生在一个狼烟四起的朝代。

六岁那年，战火燃到了我的家乡。家乡被屠的时候，父母把我藏了起来。我躲在柜子里亲眼看见父亲母亲死于叛军刀下，鲜血顺着刀刃流到地上。

我哭，却不敢出声。

因为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杀戮，一直埋藏在我的童年阴影里。在这乱世，活着，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幸福的字眼。

后来，为了填饱肚子，我在流民当中当了两年前丐。那时候穷人命如草芥，牛羊不如。我饱尝人间冷暖。

再后来，我被人贩子卖给了我的养父母。他们没有孩子，经营一家酒馆。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商人，我名义上是他家的小姐，实际上，我像个下人一样每天在后厨做着各种粗活累活。稍不留意，就会惹来养母的一顿毒打。

我答应了母亲，一定要活下去。再苦再累我也只能忍着，不卑不亢地活着。

十五岁，我初长成。养母见我身姿曼妙，就拉我去醉春楼跳舞。在那样一个风尘之地，我扯着绳子从高楼跳下去，划到舞池那边。只为博取台下那些纨绔子弟的一笑。

他们说我是仙女，在老板娘把钱交给我养母的时候。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就是个活生生的跳梁小丑。我是卖艺不卖身的，养母还指望有一天将我嫁入豪门大户，卖个好价钱。

本是苦命人，何必轻贵贱。我有时候在想，我的人生是不是都在为别人而活？

三. 我的心为他动了，原来这世间还有我值得留恋的东西

十六岁，解救我的那个人出现了。

在醉春楼，我像往常一样从楼上跳下去，谁知那绳子突然断了。我惶恐地大叫，我以为我要死了。

在那一瞬间，一个人影朝我奔来，接住了我。他本能地转了一圈，我挽着他的脖颈，看清了他的容貌。他眉目清秀，长相英俊，年纪应该与我相仿。

他慢慢放下我，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我才慢慢吐出:“多谢英雄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没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他的一颦一笑都牢记在我心上。

他喝了杯茶，就跟随行的人离开了。我没有问他的名字。

那些纨绔子弟只知道看热闹。他不同于那些人，我能感觉到他有情有义。我的心为他动了，原来这世间还有我值得留恋的东西。可我不知道，他是否只是我人生的过客。

几天后，我被养父母卖给了一个有钱的商铺老板。若我真的嫁给了他，我这辈子都将失去自由，成为终身的奴隶。成亲当日我反抗，他们硬是把我绑着押上了花轿。

这次，我不再向命运屈服，我要为自己而活。

我死活不拜堂，被他们扔进了新房里。趁他们喝酒的时候，我磨开了绳子。用花瓶打破窗户，跳窗逃走。他们很快发现了，一行人追了出来。我拖着嫁衣在街上拼命跑，他们一个个犹如恶狼，对我穷追不舍。我害怕他们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我要逃脱那里，即使跑不动了也不敢停下。

我就要被他们抓回去了，一个骑马的人出现在我前面。我抬头看是他，他向我伸出手，犹如救命稻草。我搭着他的手上了马。

我挽着他的腰，长叹，我终于摆脱了被人奴役的命运。

“大侠，你救了我两次。小女子无以为报。”我向他行礼。

他赶忙扶起我，对我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之常情。姑娘切莫挂在心上。”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他是林奕，到此地暂住。我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他。我跟他讲了我的身世，他感同身受。原来我与他竟有相似的身世。

他告诉我，他是前朝梁国将门后代，父母早亡。自幼跟随叔父生活，当今君主暴虐无道。叔父要他推翻政权，光复大梁。他从小努力练习武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叔父夺得政权的工具。

林奕要回到他自己的家去了，不忍丢下我，最终带我一同回去。

我住进了林家，处处行事小心。一开始，别人都以为我是林奕的女人。一年过去了，我依旧什么都不是。这府中的下人对我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恭敬。

我知道，林奕一直视我为知己。许多令他烦闷，又不能说出来的事情他都会告诉我。我便劝他，帮他舒缓情绪。甚至有些军中事务，他也找我商量。林奕总是说:“知我者，姝儿也。”

我爱他，我也知道他心里有别人。

四. 凄冷的夜最怕孤单，悠悠情歌又与何人共唱？

为了生存，我早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林奕喜欢的人是管娴月。她家和林家是世交，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管娴月刚来这几日，每次都能看到林奕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她是大家闺秀，林奕喜欢她再正常不过。

我本来都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了，但我后来发现管娴月似乎早就心有所属。

她喜欢的人是那个总是站在她旁边的男人，他也是起义军将领。与其说是林家的盟友，其实就是投靠而来的。他倒也风度翩翩，英勇无敌。常人看来，终究不敌林奕。奈何管娴月偏偏就是喜欢他。

林奕喜欢管娴月，可我一点都不讨厌她。因为我和她一样，都深深爱着一个人。也或许，我根本没资格讨厌她。

可以看出管娴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管娴月对那个男人的爱表现得越来越明显。明目张胆地出双入对，她似乎就是在告诉林奕他们不可能。

林奕也生气，只是不去理会。林奕对管娴月的爱，迟迟不肯说出口。我知道林奕在等她，而我也在等他。即使现在他不爱我，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感动他，走进他的心里。

泪雨红妆

不久，林奕和他叔父终于起兵造反。为了壮大势力，收拢豪杰。他们从民间找来了前朝君主的后人做梁广王。梁广王名义上是他们的主子，实际上就是个傀儡。

梁军大捷，梁广王在宫中摆酒设宴请诸豪杰一同庆功。林奕也带我参加了宴会。梁广王虽说没有什么实权，但生性贪婪。倚仗着自己是他们的主子，对他们百般要求，林奕和他的叔父只好一忍再忍。

在宴会上，谁知那梁广王一眼就看中了我，非要我做他的夫人。这让我和林奕都猝不及防。

我惊恐地看着林奕，拽着他的衣袖摇头示意他我不要。林奕慌忙站起想推托掉:“大王，姝儿生于乡野。恐不和大王胃口，还望大王收回成命。”

那梁广王就认定了我，任林奕百般替我推辞，他都死活不肯放手。林奕无奈，最后被他叔父强行按着坐下。

我惶恐，我怕我来不及嫁给林奕，就要做别人的女人了。林奕也很着急，可他最终也没跟我说什么。

我又怎么渴求他能不顾一切救我于水火。我不是他心爱的人，也不是他的妹妹。也就是萍水相逢的两个苦命人。谁也没有义务誓死保护谁。可林奕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我以为我们就此别过了，倘若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在没遇见他的时候离开这世上。

晚上，他们给我穿了素纱白衣，把我送到梁广王的寝殿。我看见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明明握紧了拳头，可他是梁广王，我不能反抗，即使反抗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死，我也要干干净净地死。

我把匕首架在脖子上，狠狠地看着他:“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梁广王停住了脚步，他很吃惊。我还是一介弱女子，在我想要自尽的时候，匕首被他抢去。

我害怕，他捏住了我的双肩。在他想要在再进一步的时候忽然倒在了地上，死了。

我捂着嘴惊呼，接着就看见了面前握着剑的林奕。他看着我二话没说就拉着我的手离开了寝殿。

我们走了很远，外面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湖面波光粼粼。“死而复生”的我看见这景色真的很开心。我和他在湖边停下。

“我杀了梁广王，叔父应该不会降罪于我。你大可放心。”

我不想再等了，既然我还活着我就要告诉他。那夜我还是忍不住对他吐露了心迹。

“林奕哥哥，你救了我三次。我想告诉你，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就让姝儿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吗？”

他惊奇地看着我，又慢慢转过身去。

“姝儿，你该知道。我只是把你当妹妹，当知己。”

“妹妹？知己？值得你拼命来救我吗？”

“我不想看到你痛苦，你对我很重要。”

“再重要，也不及管娴月重要，对吗？”

他转过身，看着早已泪如雨下的我。他对我知道这些感到十分惊奇。他一把抱住我，对我说:“傻妹妹，林奕哥哥会一直保护你。”

林奕其实很在乎我，我已经很满足了。那时我对他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因为我知道，他的心里再装不下其他人了。

我的世界荒凉一片。凄冷的夜最怕孤单，悠悠情歌又与何人共唱？

五. 他始终忘不了御书房里画像上的那个人

世间最难过的事莫过于你爱的人不爱你，还要狠心拒绝爱你的人。

老天爷与我作对，也与他作对。

林奕深爱的管娴月最终还是一声不吭地跟那个男人走了。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林奕的心彻底碎了，他一个人站在雨里。我打着伞把他拉到房里。没了管娴月，他像是丢了魂。

“姝儿，到头来只有你还陪着我。”他拼命喝酒，看着他难过，我也心疼。我实在看不下去，怕他把酒全喝光伤了身体。我夺过酒坛，与他一起喝。

我没喝过酒，刚喝了几口就感觉头晕眼花。头越来越沉，最终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们的故事又开始继续。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是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他的女人的。第二日，他便封我做了夫人。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林奕的叔父在交战途中遭遇敌军埋伏，死在了敌军刀下。

没有了叔父和梁广王，他理所应当地当上了梁王。我知道，他本不志在朝野，但是为了叔父的光复大计，他必须做上万众瞩目的王。

自从我当了夫人，他不再拿我当知己，他的心事再没有跟我说过。在他眼里，我变得与俗世里的女人一般无二。

自他登上王位，他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他见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不想像那些女人一样，撒娇献媚去博取他的宠爱。本就不善于争名夺利的我，最终被淹没在他的后宫。

我恨，他是刻意不想见我。因为一看见我，他就会想起管娴月。那夜，他是把我当成她了。他是王，我的委屈只能埋藏在心底。谁让我那么爱他。

那段时间，我像是生活在冷宫。黄叶落满殿前，一个人跳舞，却再也没有人欣赏。受宠的夫人奚落我，我不去在意。我知道他们都不是真的爱林奕，而我是真的。我不怕孤老终身，我会等他，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我。

我生性寡言少语，但善于观察。

在那次朝会上，各盟军将领都派人来为林奕献宝。众大臣和众妃嫔都沉浸在玩乐之中。谁都没有察觉那献宝人的来者不善。

他们果然奸诈，硬要林奕亲自下来开启宝物，明明就是想趁机行刺。林奕与那人越来越近，我如坐针毡。

我看见那人准备从怀里掏出什么，我不能再等。那一刻我只想林奕活着。

我毫不犹豫地冲到林奕前面。那刺客的匕首深深刺入我的后背，鲜血直流。在场的人都乱了套。林奕惊惶地看着我，我见他平安就好。我倒在他怀里，听见他一直叫我的名字。

林奕令太医无论如何都要救活我，不然就斩了整个太医院。我昏迷了三天三夜，命悬一线。最终我还是醒了。

泪雨红妆

醒来第一眼，就发现林奕在我身边守着。他见我醒了，高兴得不得了。他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畔告诉我。

“姝儿，对不起。是我不对，冷落了你那么长时间。你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对我来说那么重要。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

“林奕哥哥，你总算没有忘了姝儿。”我也抱紧了他。

“哥哥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当日的壮举让我闻名遐迩。我成了林奕最宠爱的夫人，我们又回到了往日的亲密无间。他有烦心事还是会告诉我，我帮他排忧解难。

我太了解他，他始终忘不了御书房里画像上的那个人。此时的我不再渴求他会爱上我，只要我能留在他身边，陪着他，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有了他，就觉得一切都有意义，甚至可以允许他深爱管娴月。

六. 他东山再起的江山与我，我不知道他会选哪个

我陪他度过了我此生最快乐的几个春秋。

他还是善战，身为大王经常亲自领兵打仗。他说战场危险，不让我跟着他。自然我们分分合合，聚少离多。

旧的政权被推翻，天下统一，势在必行。

林奕具有称霸天下最大的优势。然而当年带走管娴月的那个男人竟成了林奕称霸天下最大的障碍。梁军向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遇到他，竟节节败退。

因为当年的林奕对管娴月毫无防备，管娴月离开那天竟带走了梁军所有的城防图。而且从小与林奕一起长大的管娴月又太了解林奕的性格。她也是个聪明的女人，林奕的想法她了如指掌。

于是几个月下来，林奕接连败北。王宫也开始不安宁，人心惶惶。我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林奕会没事的。

谁知前方传来战报，梁军腹背受敌，溃不成军。被步步逼退，如今只剩下了一座城池。

此消息一出，宫里彻底乱了套。所有妃嫔，宫女，太监们带上钱财争相出逃。

宫里只剩下我，傻傻等他回来。我惊惶不定，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我要去找他，哪怕死也要与他死在一起。

我骑着快马连夜去找他，只为见他一面。经过长途跋涉，就要到了。不料在必经之路上被敌军发现，马受了伤。我拿着林奕的剑与他们抵抗，自然敌不过他们。

他们抓了我去见他们的大王，那个男人一眼就认出了我。他开怀大笑:“好！把她关起来，夫人和王子有救了！”

他所说的夫人是管娴月。原来，林奕死守这座城，拒不投降。管娴月念及旧情，觉得有愧于他。便之身前往劝他投降，好放他一条生路。

看着身怀六甲的管娴月，林奕并没有怨她，他早就把以往放下了。但仍是拒不投降，便把她送到城下。

不料他的部下又把管娴月抓起来押到城墙上，要挟敌军退兵。他们已经弹尽粮绝，毕竟这是梁军最后翻盘的机会。

管娴月的男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想放弃这个一举歼灭梁军的机会。一时一筹莫展，而我刚好在这个当口出现，给了他机会。

已经是第二日，我散乱着头发，眼前一片黑暗。双手被牢牢绑住，动弹不得。门忽然开了，一束光亮照射进来，很是刺眼。

进来三个士兵，前面那个厉声道:“把她带走！”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我奋力挣扎，另外两个士兵把我拉了出去，押上了阵前。

骑着高马的男人向前方城墙上的人喊道:“林奕，放了我的女人，乖乖投降。要不，你女人的命就不保了。”他用剑指着我的脖子。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城墙上那张熟悉的面孔。林奕惊诧地看着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竟会出现在敌军阵前。

他节节败退，死守着他的最后一眼前这个我深爱的男人，他东山再起的江山与我，我不知道他会选哪个。甚至我都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过我。

此刻城下有数以万计的官兵等待攻城，可以说他没有胜算。

原本他有了筹码，孤注一掷，或许可以翻盘。但我的出现，他全盘皆输。敌军要拿我交换管娴月。这么一来，林奕最后的筹码也没有了。

我不知道我的出现会给林奕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我在城下看着他，他用眼神告诉我我不该来。许久，我都做好了受死的准备。他本就不爱我，又怎么会为了我放弃他的大好江山呢？

“早已兵临城下，又何必挣扎？我们交换人质。”他高声喊道。

“大王，区区一个女人……”我听见他旁边的将军劝他。

“我意已决，放人！”他很坚定。

出乎我的意料，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我。他们放开了我，我与管娴月同时从一方走到另一方。

七. 若有来生，定与你相遇在没有世俗打扰的桃花源

我进了城，城门又紧紧关上。两军仍要继续对峙。我来到林奕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他什么都没说，帮我解开绳子。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抱着他哭。

“不怪你。这城本来就守不住了。我准备了钱财和马匹，此地不宜久留，你要赶快离开。”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愿意:“不！要走一起走！”

他带我从密道出了城，我执意要他与我一起。

“乖，听话！”他把我强行抱上了马，“记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不！我要和你一起！”我哭着央求他。

泪雨红妆

他用剑划伤了马，马匹惊慌失措，带着我飞奔而去。我绝不能一个人苟活，没了他我再没有了活着的意义。

我极力控制着失控的马，让它掉头回去。林奕看着再次回来的我，他知道，他不走我是不会走的。

他无奈，最终与我一起上了马。途中遇到追兵堵截，他一手拉着我一手与敌军搏斗。他以一敌百，我们又得以逃脱。但他受了伤。

许久之后，马跑不动了，我们在一片林子里停下。

那里有很多桃树，已是暮春，杂花生树，许多桃花都谢了。花瓣有的在空中飞舞，有的散落到地上。那是我见过最美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我向往的也就是能生活在这样的世外桃源。没有纷争，没有杀戮。只有我们相守到白头。可眼下，一切都是幻影。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胜负已定，我林奕认了。他们还会追来的。姝儿，我希望你活下去，你走吧。”林奕看我的眼神再没有比那次深情的了。

“你真的不随我走吗？”

他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去。

我知道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我走的，我牵着马，背对着他离开。

现在我知道了母亲留给我那句话的真正意义。爱你的人总希望你活下去，而活下去是为了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现在林奕离我而去，我活着将不再有任何意义。

约摸走了七八步之后，我抽出马上的佩剑，横刀一抹，剑滑落。我倒在了地上，鲜血飞溅，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最后溅到了桃花瓣上。

林奕慌忙转身，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我。他跑过来扶起我，把我抱在怀里。

“姝儿，你怎么那么傻？”他的泪滑落到了我的脸上，滚烫。

我伸手，摩挲着他的脸。

“林奕哥哥，即使我不是你最爱的女人。我也要成为陪你到最后的女人。”

就在这时敌军追来了，他们也许被这眼前之景感染了。只是远远地看着我们，并没有动手。

“傻丫头，我林奕的心里早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林奕看着我说。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很暖。可惜我不能再多看他一眼了。

视线里落花缤纷，那时四周安静极了。可以清楚地听见桃花落下的声音。林奕的模样越来越模糊，我的手垂了下去。最终昏死过去。

隐约感觉到，那把剑再次滑落。林奕躺在了我的身边，紧紧地揽着我。许久，直到我失去意识。

林奕，若有来生，定与你相遇在没有世俗打扰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