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曲线34
文/末渡
作品简介：简介&目录
上一节：【双曲线33】-隐匿（05）
第二卷 隐匿【06】
“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李诺收捡好简单的几件衣物，去跟老板辞别。老板再三挽留，并难得主动地提出要给她加薪，但她笑着说已经为时过晚：“既然说出了辞职，就没有收回的余地。”
半年昏天暗地的网吧生活，让皮肤本来就白的李诺几乎变成了一个白人。加上几近三年没有回过李家村，走在无比熟悉的村道上，居然无一熟人认得她，她费不着任何难堪的搭讪就一路无阻地走进了养她成人的李家大院。
单门独院位于李家村西侧山里小盆地内的李家大院，早在李诺十八岁那年就毁于她养母李若的一把大火之下，十六年过去，当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是个天干物燥的冬日上午，寒风凛冽，大山小学三三两两地放完最后一批师生回家过年后，母亲疲惫不堪地回到大院跟李诺说，她有点不舒服，药房里没有她能吃的药，叫李诺去大村医务站给她买些药丸来。正在地头除草的李诺不加思索就扔下农具，跑去了大村。
可等她刚买好药走出医务所，就看到一股浓烟从大院方向腾空而起。李诺惊悚地听到李立春的母亲马阿姨拦住几个在路上行走的村民，指着大院方向急促地喊道：“快看李家大院那边呐，大山小学那边呀，那么大的黑烟，是不是失火了啊……啊，小诺，你怎么在这里？你娘是不是一个人在小学里头啊？……”
霎时间，李诺头皮发麻，甩掉药撒腿就跑，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怎么跑也跑不快，以往在山间地头上蹿下跳的“轻功”，在那么紧要的关头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等她跑上进大院必经的小山坡，发现滚滚浓烟正从养母的卧室顶上冲出来时，她两腿发软，喉口发热，双眼发黑，毫无知觉地被后面赶来大院救火的人架住胳膊拖到了一处安全地带。在惊恐和绝望中，她只听到马阿姨指挥着救火的人群：“小诺我来照看，你们快去救火，呀，先找李老师，救人先……”
迷糊中，她似乎看到了烈火中的养母在向她频频挥手作别：小诺，娘说到就会做到，我要你离开，你就得离开，否则，只有娘离开你……
“娘啊……”她发疯似的爬起来扑向火海，要去抓养母在火中挥舞着的双手，却被马阿姨拦腰抱住，按到在地，安慰她说：“你娘没在大院，没事。”
“我娘就在大院，就她一个人在大院……她病了，她叫我去大村给她买药，我前脚刚走，后脚大院就失火了……她就在那里，她在向我招手呢……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要去救她，救她……”
她语无伦次地吼叫着，挣扎着，却无济于事，马阿姨的力气比她大，她挣脱不了，急得恼火，气得发狂，张口就在马阿姨的肩膀上咬了一口。马阿姨“啊呀”一声吃痛松开了她。
她逆风跑过大院后面的青砖瓦房，即大山小学最早的宿舍，她要从大院的后门进去救她的养母。冥冥中，她相信养母一定处在最危险的阁楼里不想让人找到，所有赶来救火的人都在前院顺着风向在扑火。
当她跑过后院菜地，靠近后院小门时，她听到了养母在后院阁楼上发出隐约的呵斥声：“李诺，你给我站住。”
她仰头一看，养母正在她的厢房窗口边冲她大叫：“李诺，你给我回去，快跑回去。”
“您不下来，我就上去……”她无心跟养母多说，她清楚养母求死的原因，她不会让养母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去，“娘，我说过，今生我都会陪您走到最后。”
她冲到小门边，一脚踹掉了小门上的门栓，脱下棉袄外套放庭院接雨水用的水缸里草草地浸了一下，用一只袖管捂住鼻子，跑上二楼，又飞起一脚，踹开了李若的房门。
“李诺，你给我出去，”披头散发的李若疯了似的把她往门口推，“出去，离开这里，离开大院……”
“娘，”她扑通一声跪倒，抱住李若双腿哀求道，“娘，只要您能好好地活着，我答应您，我离开大院，离开这里。如果您今天着意要死在这里，您就别指望我会活着走出大山走出大院，我会陪您一起在大火中焚毁，永世不得超生……”
“李诺，你、怎么就不能听娘一句……”
“娘啊……”
知女莫若母，李若拗不过一手养大的李诺。她扶起养女，泪眼婆娑：“快起来，娘答应你就是……”
其时一股热浪从门外冲进，大火仿佛长了双眼似的跟着李诺就烧上了楼梯间，阻断了她们逃生的通道，李诺护着李若冲了两次都没冲出大火，只得再次返回李若的房间。这时，李若搂住养女像个孩子般哇哇大哭起来：“都是娘不好，都是娘害了你……”
李诺的心随之一紧：这哪是养我成人的母亲，分明就是我用尽此生也应该呵护周全的弱女子。
当这样的念头闪过李诺的脑海时，她慌乱无主的心瞬间就沉静下来，微笑着擦着李若不断溢出的泪水，附在李若的耳根柔声说道：“娘，谢谢您，我是您养大的，能陪着您一起到那边与奶奶团聚，是我几生几世修来的福缘，我知足了。”
“李……”没等李若反应过来，李诺就“嘘”了一声，吻住了她的嘴。李若惊恐万分地瞪大眼睛，全身僵硬了一般，呆愣着任由养女亲过她的唇、亲过她的脸、亲到她的额头上，亲走了她脸上的泪水……
“我爱你，娘。”李诺小心而激动地说了出来......
这是李诺一生中的第一次表白，对象却是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养母。那年她十八岁，是个从小被当成男孩抚养长大的“翩翩少年”。养母三十八，是个天生丽质不肖多费笔墨的美少妇。
关于自己的身世，李诺在离开大院之前就已差不多弄清楚了。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弃婴，至于是计划生育外的女弃婴还是小情人时期父母对私生女，她不得而知，把她捡到大院抚养的李家人也不得而知。
当时的李家大院正发生着一出外人全然不知的悲剧，这场悲剧是由年轻时候的李若惹下的祸端：
李若在“上山下乡”的那些年里认识了上海知青卫国，并跟他私定终身，在卫国返城前的那晚就委身与了他，不料回城后的卫国为了娶上一个有名望有财产的富家小姐，把已有身孕的李若丢弃在黄浦江畔差点死去。
所幸，投江自杀的李若被默默爱着她、也是下乡时结识的知青朋友古茗救起。在古茗和他家人的周旋下，李若跟着母亲木子安全回到大山，在大院里秘密生下了男孩李诺，并通过大村老村长李叔公地筹谋策划，上演了一场“丢李诺而捡李诺回来寄养”的闹剧。就是把刚出生的男孩李诺丢到大村李叔公家门口，再由李叔公捡来送往大院给李家当李若的干儿子抚养，才保住李若“未婚先孕”的丑闻没泄露出去，保全了李家大院的女人们历来遵守“妇德”的清誉。
在李诺大约四个月的时候，上海的卫国因发生了一系列婚变，遭致无能再生育，就想着去大院要回自己唯一的命脉，可惜被李若当场拒绝，并由此挑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战。争执中，李若在报复心地驱使下，把儿子稚嫩的颈脖送到了卫国本来用来胁迫她的匕首之下......
当时，仿佛上天慈悲，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覆盖住了李家大院的血腥味，从台湾偷渡回来的李家二爷在潜回大院、途径大院后山一个水库时，看到一个被一条黄色母狗哺乳的弃婴，便抱回大院，刚好代替了死去的李诺。李家大院的声誉又一次绝处逢生，而女婴李诺在大村注册的性别从此也就无从更改了。
下一节：【双曲线35】-隐匿（07）
关联作品：【现世录】之《顶山的天空》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 写作训练 第 273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