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难违 之 树妖

作者: 张员外 | 来源:发表于2022-07-17 09:23 被阅读0次

    一个仙童潜入王母娘娘的蟠桃园里偷出了一个仙桃,躲在僻静之处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后却犯了愁:这桃核可如何处理?一旦被发现,后果难以设想。他藏匿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安全。他把桃核攥得紧紧的,边走边想,稀里糊涂走到了南天门,一个好办法突然闪现出来:把桃核扔下天界。

    守门的天将正在向下观望,仙童上前问道:“将军,下界可还有亲人思念?”

    天将回头,一看是仙童,笑道:“下界已过千年,只因为我在世时位居高位,名扬四海,这千年来还有人认我为祖宗,供奉我牌位的后辈也不少,但自从孙辈亡后,哪里还有思念之情,不过是借我之名图他们的利罢了。今天是我的忌日,你看,那一群跪拜的人,不过是装模作样......”

    仙童正想要这上前一步的机会,他装做观望,偷偷向另一边把手里的桃核扔了下去。

    桃核掉落之后,人世间历经三百年,不知是何年何月,哪朝哪代。

    一天夜里,一座山上突然一声巨响,好似山崩地裂一般,吓得山下村庄里的百姓夜不能眠。挨到第二天一大早,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最后,村长选出三个有胆量的年轻人上山查看。三人在山上转了一整天,日落时下山来,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有一个瘦瘦的年轻人说,他平日里看见的两条盘在枝权上晒太阳的大蛇,今天只剩下一条了,但是没有人在意,因为他所说的那两条蛇,除他之外,村子里再没有人看见过。人们照常生活,过些日子,就把这一声巨响淡忘了。

    文中交代,这一声巨响非比寻常,乃是三百年前仙童扔下来的那个桃核生根破土造成的。时光如梭,又是百年光景,小树苗长成了一棵桃树,和山里的其它桃树并无二样。它长在深山之中,行人罕至。

    山下的村子叫做百户村。桃树破土的那一天,村里只有三十二户人家,经过百年繁衍和聚集,村里人丁兴旺,超过三百户,实属罕见,县令赐名百户村。人多是非就多,有个叫王小五的年轻人非要挑战中年刘二的酒量不可。最终,王小五多喝了一碗,刘二丢掉了全村第一的名头。醒酒后,刘二非常气恼,把王小五暴打了一顿。

    村人没事儿就拿此事嘲笑王小五,王小五气愤不过,时常盯着刘二,想要暴打刘二一顿给自己洗刷耻辱。

    一天夜里,刘二从村头酒馆喝醉后蹒跚回家,嘴里哼哼唧唧。王小五从背后偷袭,一棍子打在脑袋上,刘二闷哼一声栽倒。王小五撒腿跑回家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过了一个时辰,他担心自己下手过重,偷偷去看刘二死活。那刘二仍然倒在地上,王小五凑近一摸,鼻息全无,死了。

    王小五一咬牙,心中念叨:“妈的,我就杀了你又能怎样?”他背起尸体往深山里走,扔在一棵桃树下,这棵树就是仙童扔下的桃核长成的。王小王用树棍掘出一个坑,把尸体扔进去,埋了土,铺上一层荒草。忙完之后,天已大亮,他绕着弯回到家中,装做没事人一样。

    百户村的村民发现刘二不见了,百般猜测。刘二的媳妇以为刘二出去鬼混了,只顾生闷气。刘二的父母骂了几天后开始担心,跑到清水县衙报了案。徐县令是从百户村考出去的,还和刘二有些交情,非常愤怒,立刻派官差到百户村调查,但是,查无踪迹,最后成为悬案。

    刘二的尸体逐渐腐化,全部被桃树吸食,桃树的树枝变得扭曲,枝干和叶子爬上血丝一样的经脉。树上的虫子吓得搬了家。这一切变化,百户村的村民无人知晓。

    王小五不再被人嘲笑,甚至村民开始惧怕他,因为有人提出质疑:王小五为了报仇,杀死了刘二。王小五在村民的惧怕中日见骄横,胆子也大了,气愤时,又连杀了两个当初最能嘲笑他的人,尸体都被埋在了那棵桃树下。桃树吸食人血人肉后,长得愈加可憎。

    一千年后,百户村变成了百户县。

    这一千年中,百户村命案不断,巧合的是,绝大多数凶手都把尸体埋在了那棵桃树下。桃树吸食了一千年人血和骨肉,整个树变得异常高大,浑身血色,枝干扭曲向上盘旋,像无数条吐信的毒蛇。人们已经发现了它,心生恐惧,都说这树要成精了。

    一天中午,突然狂风骤起,乌云滚滚,白天就像黑夜一样,不久,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桃树历经千年修炼,这一刻真魂出窍,变化成人,他的本体仍然在原地生长。

    本来,这棵桃树可以吸日月之精华,修炼成仙,但千年来,他不停地吸人血,食人骨肉,观摩恶人的嘴脸,致使他坏了本性,修炼成了一个树妖。

    雨住云散,阳光照耀在满地流水上闪闪发光。城里的铺面都推开了门,百姓也出来活动了,都说这雨来得好凶险,如果下上一个时辰,恐怕就要发洪水了。树妖行走在人群中,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他循着香味走进一家饭店。

    店小二笑脸相迎,看进来这位是个生人,中等身材,瘦长脸,面无血色,又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小二不敢说笑,规规矩矩地说了一句:“客官,里面请!”

    树妖自通人的言语,但是人世的各样习俗和规矩还不懂,所以不敢乱答,找了一张空桌坐下。他的对面是个员外,中年发福,脑门放光,员外叫小二道:“店里新添什么拿手菜没有?”

    小二恭敬道:“韩员外问的正巧,昨天店里新聘了一个大师傅,东坡肘子和清蒸鲤鱼做的最好,您尝尝?”

    韩员外道:“就听你的,果真好吃,本员外另有赏钱......上等女儿红来一坛!”

    小二欢快地答应一声往后厨去了。

    树妖记住了韩员外的话,叫来另一个伙计,问道“店里新添什么拿手菜没有?”

    伙计答道:“昨天店里新聘了一个大师傅,东坡肘子和清蒸鲤鱼做的最好,您尝尝?”

    树妖道:“就听你的,果真好吃,另有赏钱......上等女儿红来一坛!”

    伙计转身吩咐去了,树妖坐在那里等着,一边观看其他人是怎么吃的。

    树妖的酒菜和韩员外的一同端上来,色香味浓郁,馋得树妖直流口水。韩员外吃菜,他就吃菜,韩员外喝酒他就喝酒,很快,他就学会了,闷头吃起来。人血人肉又腥又臭,他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吃了那么多年。

    他风卷残云,把肘子和鱼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点汤汁都没剩,坛里的酒也空了。韩员外也吃饱喝足了,但是肘子和鱼还剩一大半,酒坛确是空了。韩员外叫来小二,从怀里拿出一块银子道:“够吧?”

    小二连连点头道:“够够够,用不了这些!”

    韩员外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剩下的赏给你了!”

    小二连连感谢,把韩员外搀出门外,又目送出老远,这才转身,喜滋滋地哼上小曲。

    树妖往自己怀中一摸,啥也没有,但是他会妖术,瞅准一个穿着阔绰的人,往他怀中一指,口中默念咒语,一锭银子就跑到了他的怀里。他装模作样地叫伙计过来,掏出那锭银子道:“够吧?”

    伙计连连点头道:“够够够,用不了这些!”

    韩员外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剩下的赏给你了!”

    树妖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剩下的赏给你了!”

    伙计没敢搀他,但是贴在身后送出门,千恩万谢。

    树妖到处闲逛了半天儿,晚上回到本体之中。

    从此,树妖除了闲逛就是去那家饭店吃饭,每次只要肘子、蒸鱼和女儿红,每次都用妖术把别人的银子偷过来,每次都多给钱。他成了饭店最受欢迎的客人,为了争夺伺候他的机会,两个店伙计竟然打了起来。

    时间一久,在饭店里丢银子的客人就有投诉的,掌柜的留了心,开始怀疑这个慷慨阔绰,但也怪异的陌生人。树妖发现掌柜的总是盯着他,但是他的妖术足以骗过人的眼睛,所以一直安然无恙。

    饭店的生意越来越差了,人们都怕丢钱。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时,树妖就偷掌柜的钱匣子。

    这一天中午,树妖要结账时,抬头一看,一个客人都没有,柜台的钱匣子里空空的,掌柜的也不见了,只有一个伙计,伙计身上没钱,他试过,这可把他急坏了。树妖问道:“小二哥,你们掌柜呢?”

    伙计笑脸答道:“掌柜的被东家辞退了。”

    树妖道:“你先去忙,我一会儿再结账。”

    伙计没有其他事,坐在问口的长凳上,翘起二郎腿往外张望。

    树妖会遁术,他刚要遁走,就听有人吵嚷着进来道:“小二,上等的女儿红,大盘的酱牛肉,各种拿手好菜给我摆上一桌,再备一桌素菜!”

    伙计立即起身道:“于二哥,好久没来了, 快请进......这几位是?”

    呼啦啦走进来十个人,五个俗家,五个道士。那于二哥是条大汉,最先进来,笑道:“我们员外家最近闹鬼,让我去请法师,这五位大师可有本事......把最好的素菜都摆上来!”

    伙计道:“五位大师相貌脱俗,必是天神下凡,这下那闹鬼的家伙可要倒霉了......大师请坐,我去张罗!”

    五个俗家和五个道士各坐一桌,那道士都身穿八卦仙衣,手持拂尘,端坐不语。

    树妖断定这个嗓门最高的于二哥身上必定有钱,于是用手一指,口中默念咒语,一大锭银子就到了他的怀里。他心中得意,正要喊伙计结账,不曾想,这一次偷盗被五个道士发现了。其中一个领头的嚯地站起来,从袍袖中取出一块阴阳镜,金光万道,往树妖身上照射,大叫道:“妖怪,还不现出原形?”

    树妖被金光罩住,顿感身体虚弱,就要蜷伏。他慌乱中把一大锭银子往金光中打去,金光立刻消失,银子也不见了,树妖趁机遁走。

    那道士把阴阳镜往怀中一揣,叫道:“追!”

    五个道士和五个俗家先后追赶出来。树妖最初变作人形时试过自己的妖术,一遁千里,不费吹灰之力,此时却只能遁走半里不足,和人快跑差不多少,并且几遁之后就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一个小小的阴阳镜竟然打得他没有还手这力;他想不通,也没时间细想,只顾逃命。

    五个俗家跟不上了,躺地喘息,那五个道士却执着,一直追到太阳落山。树妖不敢回家,一直往相反的大山里奔逃。山陡林密,毒蛇野兽被惊得乱蹿。树妖跑到山顶,眼前却是万丈悬崖,离对面千余丈,五个道士眼看追上来了,那个道士已经把阴阳镜举在手中。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抓住树妖的衣领把他拎在空中,须臾间就飞到了对面山上。那五个道士追到崖边,谁也没有飞跃过去的本领,气得破戒骂娘。

    搭救树妖的是一只狐妖,雌性,妩媚娇艳。树妖感激万分,喘息平定之后,二妖相互介绍。那狐妖也是千年修行,因为员外的儿子打猎时杀了她的子孙,所以经常去员外家作妖闹鬼,让员外家不得安生。狐妖一听树妖说自己是仙根,大为不解道:“哥哥是玉帝家的仙桃炼成,可以成仙啊?”

    树妖道:“造化弄人,我吸食了千年的人血和骨肉,所以走了偏路......今日之事,万分感谢,可我实在想不通,那几个臭道士我竟然对付不了?”

    狐妖道:“哥哥多久不食人血和人肉了?”

    树妖道:“化成人形至今都没吃过,不知多少日子。”

    狐妖道:“咱们妖类必须食人骨肉,吸食人血才能继续修炼,否则的话,功力倒退,最后回归原形,衰老而亡。”

    树妖道:“人血人肉实在难吃,要吃到何年何月?”

    狐妖道:“修炼日久,吸食人血人肉的次数会逐渐减少,万年之后,修炼成魔,便可以不食人肉,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

    树妖惊诧道:“一万年?”

    狐妖道:“这一万年里,劫数难料,如果遇到法术高强之人,恐怕性命也难保,所以我隐匿在山洞里,夜里下山觅食,偷偷摸摸地活着。”

    树妖感慨道:“唉,做妖这样,还不如做人,活个百八十年,吃尽人间美味,倒也值得。”

    狐妖道:“哥哥想得太简单了,做人也不容易,你看人世间多少饿死之人?其实做人做妖,甚至成魔,做神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强大,你才能在同类中安然生存,所谓弱肉强食,在哪都是这个道理......”

    夜里,树妖跟着狐妖下山吃了一个人,顿觉体力倍增。从此,他躲在本体中,每月趁黑下山吃一个人。一年过去,饭店的菜香犹在鼻前萦绕,他忍耐不住了,再次下山。他要修炼,又要享受人间的生活。

    他走在繁华县城的街上,各种美食的味道勾引出他的口水,几个美貌的少女媳妇从他面前经过,也看得他欲望起伏。他会妖术,能得到他想要的,但是他担心被法术高强的道士、和尚或者什么人发现。迎面走来一个和尚,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心里慌乱,低下头溜过去。突然,身后有人大骂道:“妈的,这个光天化日喝人血,吃人肉的东西,我跟他拼了!”吓得树妖寒毛乍起,一身冷汗,回头一看,是个五大三粗的老农民。

    老农五十上下的年纪,满脸倔强的褶子,破口大骂,周围有人答腔:“就是这喝人血,吃人肉东西,你能把他怎样?你拼了性命,人家还是照样享受荣华富贵.....”

    树妖一听,人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可以光天化日喝人血,吃人肉,还能享受荣华富贵,这是什么样的人呢?他走回来细听,听了一会儿,知道老农骂的是本县的知县徐嗔。他打听到县衙的方向,直奔去了。

    知县徐嗔正在审案,堂下站列三个衙役,把听堂的百姓隔出老远,根本听不清堂上说什么。树妖耳灵,听得清楚。堂下跪着两人,一个衣着华丽,是财主的管家,一个粗布衫,是财主家的长工。管家指着长工道:“大人,太太的玉佩就是他偷的……”长工大喊冤枉。两人吵得徐知县心烦,怒道:“吵吵什么?都回家去再想想,明日再审,退堂。”

    树妖没走,隐身在衙门口外,打算入夜之后去找知县,跟他学学,如何能食人肉又能光明正大地享受荣华富贵。

    掌灯之后,财主的管家来了,趾高气扬,而守门的衙役对他甚是客气。树妖不明白白天还在堂下跪着的管家为何这么神气,就遁身跟了进来。

    徐知县冷着脸接待了管家,管家谄媚堆笑,点头哈腰地把带来的包袱放在桌子上解开,一包金元宝闪闪发光。徐知县立刻笑开了花,把金子收好,让仆人上茶,两人对坐谈笑,亲如家人一般。

    管家道:“大人,这个案子可就拜托您了!”

    徐知县道:“好说,好说,定他个偷盗之罪不难,只是那玉佩哪里去找?”

    管家笑道:“不瞒大人,那个玉佩被我们老爷送给青楼的小红了,老爷怕太太知道他去逛青楼把家里闹翻天,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

    徐知县点头道:“原来如此,回去告诉你们老爷放心,本官保证让此事死无对证……不过,本官对那玉佩甚为好奇……”

    管家含笑道:“小人明白……”

    两人又谈了几句,管家告辞,徐知县叫人把管家送出大门。

    树妖看明白了这场交易,突然现身道:“胆大的脏官!”

    徐知县被吓得魂飞天外,定睛一看,不认识。树妖哈哈大笑,徐知县这才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树妖道:“小人姓温,自幼在终南山修炼,小有法术。”说着,用手一指徐知县藏起来的金子,念声咒语,那金子立刻出现在桌子上。

    徐知县惊愕道:“你想怎样?”

    树妖道:“百姓传说徐大人可以光天化日食人血肉,还能享受荣华富贵,我也想拥有这样的本事。”

    徐知县一看来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立刻就镇定了,说道:“本县是朝廷命官,皇上钦点的状元,岂能是凡夫俗子能替代的?”

    树妖呵呵笑道:“我愿辅佐大人飞黄腾达,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徐知县冷笑道:“本县挣钱取之有道,偷窃之术......哼哼......不要也罢。”

    树妖道:“大人想要什么?”

    徐知县道:“出城向南五十里有座山,山上有个寨主,三天之内,如果你能把他的人头拿来,我便带你一同食人血肉,享受荣华富贵。”

    树妖道:“一言为定。”说罢,遁身而去。

    徐知县看得心惊肉跳,庆幸这位是个坏人,倘是好人,自己恐怕命已归西。

    树妖杀一个人哪能用三天?第二天中午前,那山上寨主的人头就摆在了徐知县的桌子上。那个寨主极其凶狠,徐知县本要借刀杀人,不曾想反被树妖把寨主杀了,当即害怕起来,对树妖毕恭毕敬。喝酒聊天之间,徐知县盘套树妖的底细,树妖编得有头有尾,非常圆全。自此,树妖在徐知县手下做了县尉,专管捕盗抓贼。

    山贼恶霸再厉害,也不可能是树妖的对手,都被收拾得服服贴贴。这时候,就有人出面出钱找树妖疏通。树妖从此也像徐知县一样“生财有道”,享受了荣华富贵。山贼就像他圈养的鸡鸭一样,每个月杀一个,而且心安理得,每当这时候 ,他就认为自己为百姓除掉了一个恶人。

    实际上,他才是清水县的恶人,甚至比徐知县还要凶残。

    清水县的百姓苦不堪言,盼望着老天开眼,派一个清官来拯救他们。

    这一天,老天果然开了眼。清水县内流传,新任知府张仁做官清廉刚正,就要来清水县督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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