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城酡凤酒,奈何酒馆女儿红,醉情别苑相思豆,西风面铺一线牵。这是滇南的四大特色,今天却被一女子给搅乱了。
身穿白衣头戴斗笠,腰间长剑脚底皂靴,薄纱覆面,凤眼微扬。一女子就这样屹立于四家店的中心,却无人敢惹。
这人是谁?难道她不知这四家店的幕后老板其实是城主皇甫盛?那个掌管着这个小城生杀大权的黑心汉?
她怎么就敢孤身一人来此绝境?谁给她的勇气?
白衣女子淡然飘逸地站在那里。
一群小厮围着她,却无一敢上前。众人皆是店家为扩大服务而养的小二,平时用花言哄骗客人掏银子他们在行,用恶语中伤行家他们拿手,但现在看见白衣女子的气势,却全都不敢向前了,虚张声势地围着而不动手。
他们在等。等能做主的那个人来。
一阵马蹄声急急地响起,远处掀起一片尘浪。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率先进入大家眼帘,随后是一排黑衣侍卫。
“城主来了,城主来啦!”人们害怕殃及池鱼,本还喧闹的人群瞬间变得安静。人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去,场地立刻变得更加宽阔,也给城主留下了极大的空间。
“你是什么人?意欲何为?”皇甫盛看见闹事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年方二八的芳华女子不禁一怔,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充满了色色的味道,却被他很好地藏了起来。
“你是最后的老板?”白衣女冷冷地问,眼中不带有一丝情感,声音冷冽,似有寒冰冻起,温度骤降。
“我就是城主皇甫盛。这几家店铺是诚信经营,店家都兢兢业业,你为何捣乱?”皇甫盛摆出城主威风凛凛的气势,多年的上位者自有一股威严。有些胆小的百姓不禁又往后退了退。
“哦?他们几家店在吃食内混入迷药,迷惑人的心智,诱拐年轻女子入你后花园。当地和外来的很多妙龄女子无故失踪,你居然说他们兢兢业业诚信经营?果然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白衣女子朱唇轻微,话语简洁,却把城主的丑事一语道破。
百姓哗然。
“来人呀,把这口出狂言污蔑城主的匪徒抓起来,要活口,本城主要看看她是不是敌国奸细派来祸乱民心的!”皇甫盛下令活捉这女子。
伴随着一阵笛音,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奉仙草苑之名,城主皇甫盛官商勾结,欺压百姓,现讨伐处死,以儆效尤。不伤及其他无辜。百姓家中如有失踪人口,请自行前往城主府寻觅。”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是恍惚一瞬,眼前的白衣女子已然不见。空地上唯有枣红色大马在原地打转,上面趴着软踏踏的城主,赫然已经气绝身亡。
“城主大人死了”的惊呼声传遍百姓,有惊呼,有害怕,更多的是解恨的喜悦。
“我家翠瑶昨日吃酒一直未归,能不能在城主府?我要去看看。”一个妇人战战兢兢地说。
“对呀,对呀,我家闺女昨日出来吃面,也还没回家,我也去找找。”另一个妇人应和道。
她们二人似乎提醒了众人,大家纷纷相约前去城主府后院看看。
到了城主府后院,果然找到了自家女儿。一阵抱头痛哭。方知,果然如白衣女子所说,这城主就是个祸害啊!
城西,身穿白衣的云若月手里把玩着一只笛子款款走进悦来客栈。她面容清丽自带威仪,眸若寒冰淡淡一瞥,店小二立刻胆寒。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有点结巴地问。这女子美若天仙,却也冷若寒冰。
“天字号一号房。”云若月没有多言。店家小心翼翼地领她进了门。
她打开窗,负手而立,看外面人来人往,看众生百态。
“启禀主人,”身后飘来一个声音,在距离云若月两米远,似乎凭空出现一个黑影子一样,“在城主府后院并未发现飞花令,但找到一封密函,却是南方邻国栗栗国给皇甫城主的密信。”
“再查。”云若月的声音益发清寒。
北方极寒之地,毡房内。一个全身包裹在貂绒里的华服壮硕男子端坐在书桌前,桌面是一张兽皮地图,可绘制之详尽却非兽皮外表所展现。
“飞花令,”男子首领喃喃自语,“会在哪儿呢?”
云若月吹着笛子,淡淡的忧伤弥漫开来,仿佛置身于幻海中浮沉,在冷寂中哭泣,在冰湖里挣扎,在雪山上行走。那是带着镣铐的舞蹈,那是愤怒的呼喊,是不甘的怒吼,是不屈的绽放!
蓦然间,笛声戛然而止。她微闭双眼,静立,沉思。那背影孤独落寞,寂寥惆怅。
十五年前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大雪飘飞,让街道上空无一人,偌大的京城南安街静谧空旷。街中心的离王府内却人声嘈杂,离王全家包括奴仆一百一十三口人惨遭灭门。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最后围住离王,为首的一人黑巾蒙面,沉声问道:“飞花令在哪?交出飞花令,我可给你家留一条后。”黑衣首领指了指被抓住的一个男孩威胁离王。
“你休想!我即使全家人都没有了,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人飞花令的下落!”离王大声喊着,脚下却突然上前一步。“噗!”黑衣人用来威胁离王的剑直接刺进了离王的心脏。
“你这个废物!”黑衣首领怒斥一声手下,眼看着离王已经气绝,却也无可奈何地撤退了。那最后一枚飞花令的下落至此再无踪迹可循。
云若月睁开双眼,眸中一点寒星略过。
“师父,”她看向屋内的老人。在她吹笛子时,屋内已经多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用一根木质发簪松松地绾住头发,就那样端坐在桌边,似乎与周围的世界浑然融为一体,没有一丝违和之感。
“月儿,你的功力精进了,能主动感受到为师的气息了。”老人微笑地看着云若月,目光中充满了宠溺,“不过为师也告诉过你,不能过于悲伤。刚刚你的笛音里充满了不稳定的情绪,是不是又想起了当年?”
“师父,要不是你把我从乱葬岗捡起来,早已没有我的今天。可是我还是忘不了哥哥的死,父王的死。都是飞花令闹的,都是黑衣人闹的。我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还我族人一个交代!”云若月牙关紧咬,恨恨地说。
“那你就设这个局?押上为师给你的仙草苑做赌注?你明明知道他们找的就是飞花令,还要在江湖上散播飞花令的传言,是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吗?”老人家明显有些怒意。
“师父,”云若月嗫嚅着,“我想把黑衣人都引出来一网打尽,那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您也查了十五年了,只知道他们是敌国的奸细,想贪图飞花令上的宝藏,可到底这批人是什么身份,他们也隐藏得太好了,不用这一招破釜沉舟,也找不到他们啊!”云若月只好把自己的全部计划都摊牌。
“孩子,你用自身做诱饵,为师担心你啊!”老人摸了摸月儿的头,似看待自己的亲孙女一般慈爱。“那等把他们引诱到宝藏埋藏地点时,你不许出面,由为师来,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他沉声吩咐,语气里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之意。
云若月盯着老人,只得点点头。
极北一处山坳里,狐裘貂皮男站在风中。对面是白衣老者。
“你怎么知道是我设的局?”狐裘男厉声问,虽然他的身前有斑斑血痕,可对面的老人却已断掉了一条手臂,颓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老人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狐裘男,注视着远处。似在担心自己的傻孙女,千万要忍住,不要冲出来啊!
然而,笛声再起。
狐裘男面色陡变。此处居然还有人?居然瞒过了他的神识?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是山穷水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他缓缓转过身,看见了那吹着笛子的白衣清丽的女子缓步走来。
“你,还活着?”狐裘男大吃一惊,却面露喜色,“不可能,十五年前你不就应该死去了吗?你们全家不是已经被诛杀了吗?”他欲上前,似有万千话语要说,可被云若月冰冷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皇甫昶,这就是你设的局?”云若月问。“你跟我定娃娃亲,就是为了图谋我家的祖传宝藏?就要血洗我们全家全族?那我告诉你,我的项链就是飞花令,你来拿呀!”她颤声喊。
“不,不是他,是朕。”云若月身后突然又传出一个声音。断了一臂的老人此时已经站起身,垂手站在一黄袍男子身后。
“若离王当年能够拱手把宝藏让给朕,朕何苦杀他呢!”黄袍男子又对狐裘男摇头一笑:“你们皇甫一家真是傻,居然为了一份情谊隐匿十五年。还苦心让皇甫盛扮演一个黑心城主的形象,以为就能掩住朕的耳目?痴心妄想!还不是让朕找到了?”黄袍男轻笑。
风猛,雪烈,血红,人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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