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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对子青来说是一个魔咒，她原以为十几年青春，为的就是这么三天，她幻想考试结束后焦急雀跃地离开，离开这个十八年的地方。那时，“离开”是一个多么具有诱惑力的词，这个城市早已装不下他们膨胀的欲望，欲望像一个吹得鼓鼓的气球，随时都要爆炸。子青在气球里装进去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怨气和愤懑，可是她都没来得及炸掉就蔫下去了。她拎着一大包衣物只身去另一座城市复读，终于离开，即使是逃亡，也算另一种蜕变。
只是从几个同学那儿听说源城行知高中的高考复读通过率很高，子青不顾父母反对，便决定去行知度过这最艰难的一年。行知座落的地势和它的声名一样高，它像一座横空出世的牢房，在一个肮脏不堪的城市里冉冉升起。一个封闭的四合院，东南角是教师住房，西南角是教学楼，北面是学生宿舍，东面是食堂和澡堂，西面一堵墙，隔着民居家舍，有时上课还能听到婴儿啼哭声。
学校四周第一圈是小饭馆，第二圈是租赁房和小诊所，第三圈是零星的网吧，时而隐匿时而张狂，第四圈才轮到源城通往外面世界的主干道。这样的安排似乎有点主次倒置，行知顶多只能算是源城某个无足轻重的点，七大局八大委都没排上号，怎么能以某座学校作为中心呢？那还是把源城的那座标志性雕塑——一匹奔腾而起的白马搬出来，作为城市的中心点吧。奔腾的白马看着这个县城穿梭的车流和人群，它并不在乎白天的灰尘以及夜晚的打架斗殴或者吸毒，子青来这儿没多久就听闻因琐事而杀人的事件，子青没兴趣观看这样一个残留的血腥场景，其他人却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起，似乎他们看到过这个场面。
镜头调回行知中学，子青在理科班，百多口人挤在一间教室，中间只留两条空道出入，子青和兰儿是五分之一女生里的两份子。前两排座位留给成绩拔尖的男生，第三排是成绩好的女生，第四、五排就是子青和兰儿她们这些“剩”女，子青坐在过道旁边的位置，六排及以后都是“剩”男。老师们上课都得拿话筒，免得任何一个学生错过讲解而导致高考失分。
子青和兰儿同住一个寝室，不像别人都是搭伴来的，子青没有熟悉的人，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于是热情的兰儿便充当向导，带她打开水，当她们腻味了食堂的饭菜时，兰儿带她去外面炒菜吃，兰儿说她觉得什么菜都可以用鸡蛋拌着炒，比如说包菜炒鸡蛋，子青从来没吃过，小店里的厨师听兰儿报出菜名，一点也没惊讶，只是按照常规把锅一涮，舀一勺油在锅里，油咝咝响把鸡蛋往里一搁马上就出锅，抓一把包菜扔进锅里一炒，再将鸡蛋混在一起，包菜炒鸡蛋便立马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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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自习，可是正值情窦萌发的年龄，总有一些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
有天晚自习子青正埋头看书，却被一个纸团打中，她回头望，后面的人都只顾着做题，没人回应，子青呆了几秒只好转身。如果纸团掉在地上，也许子青不会去拾，但纸团恰恰落在她桌面，展开来看，上面赫然写着“我喜欢你”四个字，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子青回头时便猜到也许是有谁对她示好，平常上晚自习就经常有纸条在空中乱飞或从后面剩男堆里往前递过来，她是故意回头的，她心里存着某种希望，她希望有一双坚定的眼神向她投来，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到，只有黑压压埋在书堆里的脑袋。虽然她想或许是没瞄准，本来应该是投向兰儿的，兰儿书本课桌里经常收到表白的信或纸条，但子青却执意把这四个字珍藏在她意识里，她认定这是对她的爱慕之情，这样让她觉得心中有了一丝暖意。
看到这四个字，子青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慌忙中把纸条卷好捏成小团，手臂不小心碰到邻桌的兰儿，兰儿注意到她的惊慌，怪怪地笑着说：“被谁的丘比特之箭射中了吧，让我看看。”兰儿来抢，教室里出奇地静，子青争不过她，情急之下出急招，飞速把纸团扔出去，本想扔到没有老师的讲台上，却落在正前两排的秦钟笔底下。子青心想：“完了，千万不要打开来看啊，不要不要……”也不知秦钟打开来看没有，反正他回过头来，正碰上兰儿和子青四只眼瞪着他，互相望着，兰儿摆了摆手，张出“不是我”的口型，同时又指向子青，子青无地自容。
秦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坐在第一排，正好是子青前两排的位置。子青发现自己在酷爱三毛、琼瑶的时候，前面的前面这位同学竟然在看《史记》，而且还是竖排版繁体字，她于是明白为什么秦钟的作文每次都是语文陈老师出题的范文。她抑制不住好奇，有次经过他旁边时问：“你怎么看得懂啊？”秦钟只是笑一下，子青问完就后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问了这样一个傻冒问题，人家只是笑而不答，足以说明这个问题的弱智。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此完结，子青仓皇逃走，以后连看都不敢再往秦钟方向看一眼，上课时总是抬高头，越过秦钟头顶去看黑板，生怕万一他回头又撞上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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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青借了三毛全集，恨不得每天都是夜晚，可是晚自习时间根本不够偷看小说，回寝室也没时间看，学校十点便熄灯，只有楼道的灯亮着。那时男女宿舍是在一栋楼里，男生在西面，女生在东面，中间隔着共同的楼道和两扇上锁的铁门，一楼是堆放杂物的学校用房。
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每当下课铃声响后，常有男生放开嗓子嚎叫，像一只孤寂的狼，释放心底深处的黑暗。子青也有过这样一次放纵的举动，不过她不敢在人群中唱，而是在熄灯后的楼道里，戴着耳机，扶着栏杆，身子努力伸向莽莽夜空，她自认为唱得不赖，其实只是自己听不见罢了，也不管悦耳还是难听，她像一只孤独的鸟，想长一双翅膀飞翔，还没到尽兴处，就让查寝老师逮住训斥一顿。
子青找到一处好地方，她躲在宿舍一楼的阶梯下，那儿可以借光看小说，还不容易被老师发现。子青蹲在地上，倚着墙角，《沙漠观浴记》正看到兴头上：“她蹲在沙地上开始排泄，肚内泻出了无数的脏东西，泻了一堆，她马上退后几步，再泻，同时用手抓着沙子将她面前泻的粪便盖起来，这样一面泻，一面埋，泻了十几堆还没有停。”子青想像她们像鸭子一样，一堆堆地把肠胃里的垃圾排泄在地上的情景，不禁笑出声来。
突然发现眼前一个人影，她着实吓一跳，抬起头，唉，虚惊一场，原来是秦钟，可转念一想：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她猛地站起身来，却被拦劫在中途，他用手把她摁了下去，一只陌生而厚重的手，子青只觉得头嗡嗡作响，像被雷击中一样，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两个人挤着蹲在墙角，子青听到楼上传来老师的脚步声，第一次和男生如此近距离单独接触，一起漫长等待两只沉重的大鞋从他们眼前走过。男生的体温在她身边散发，子青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万一这男生的气息被她吸入体内，她会发生本质性变化。
虽然课业繁重，但这样的日子还是有着那段青涩年岁里特有的快乐。一群文学爱好者办了一份校刊《航帆》，子青和兰儿也加入其中。报纸是由陈老师组织筹备的，陈老师是所有老师里最年轻、最绅士的，他的活跃改变了课堂气氛，给沉闷的理科生学习增添了色彩，虽然如此，理科生的语文成绩却仍然没上来。陈老师常说：“你们就挑脾气好的欺负。”陈老师不在的时候便由秦钟主持，秦钟不仅是课堂作文的优胜者，也经常作为报纸的头版来推荐，无论卷首语还是哲理性的文章，他都游刃有余。
有时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开个小会，秦钟站在子青课桌旁，不经意把手放在她桌沿上，她盯着那只手，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每当这个时候，子青都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喊：“快走啊，快点走，再不走我就要死了。”等他走了之后，她又想：“下次再也别站到我桌子边上来，我不许！”但此时她心底是开着花的，她觉得奇怪，这种印象一直保存在子青脑海中：“为什么秦钟的手掌会那么宽？没有一点肉，胳膊那么瘦，可肘关节却几乎有两个前臂那么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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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青只擅长于写缠绵悱恻的爱情小故事，写着写着就把自己给搭进去，像着魔般，上下课都在游魂。那几期他们参与的报纸，秦钟是佼佼者，可子青记得最深的却是兰儿那篇《花开的声音》：花开的声音是最美的声音。很多次，子青因为这句话的单纯美丽而刻意在天还没亮就去等待花开，希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可是在兰儿死去的时候，子青才终于听到花开的声音，她于是领悟了兰儿当时的心境。
那天下着大雨，晚自习之后，兰儿拉着子青走出校门，校门口是条很陡的下坡路，兰儿举着双手一路狂奔，任雨水淋湿她全身，留下子青在后面撑着伞紧追。其实以往兰儿也偷偷带着子青在晚自习后溜出校门去上半个小时网，可这次子青隐隐感到有些不同。
不出所料，兰儿没拉着子青进网吧，而是去了一家宽敞明亮的休闲吧，那时子青都只在学校、书店、超市和家这几个地方之间穿梭，她在橱窗外看过休闲吧的样子，从来没进去过。兰儿领着她上二楼靠窗的位置，要了几份点心和两瓶啤酒，兰儿说：“子青，你不要拦我，今天我一定要喝酒的，今天是我生日，你也不许不喝。”今天是兰儿生日？可兰儿早之前没说啊。等到倒酒的时候，兰儿却只是一个劲往自己杯里倒，一瓶酒下肚，她就直接拿起酒瓶大口大口顺着喉咙灌进肠胃，而子青的面前还是那杯抿了一小口的酒。
看着兰儿这个架势，子青以为她酒量肯定很好，可惜酒不醉人人自醉，等到两瓶酒都喝完，兰儿的倾诉便像窗外的雨点，滴滴打落心头。子青忽然明白兰儿这段时间的改变，虽然兰儿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可子青知道她心中的那个他是谁。等她们离开，学校早就关门，兰儿不胜酒力，已经东倒西歪，可她还一个劲推开子青，说她没醉。子青拿出兰儿的手机，拨通平时跟兰儿玩得好的同学刘勇的号码，不一会刘勇来了，两人扶着她向刘勇他们在外面租的房子走去。此时雨已停，夜色安静迷蒙，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大地冲刷得好干净。
刘勇推开房门，是一个格局不太合理的老式套间，好几个人租住在一起。子青架着兰儿，刘勇唤一声，几个人从里头出来，子青抬头，很诧异，竟然在这儿见到秦钟。刘勇挨个介绍对面的几个人，最后只剩下除子青和兰儿以外的另一个女孩。
当子青还停留在兰儿的悲伤，当她还在为今晚要留宿一个陌生男生的房间而紧张犹豫之时，她没想到就在此时，上帝已拨动弦针，有一个人飞快地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刘勇指着那个女孩说这是秦钟老婆，子青的脸霎时像冻住了般，刘勇接着说她来陪读，顺势打一下秦钟，看，这小子多幸福！子青想起宿舍里熄灯后女生的窃窃私语，她那时对夜晚影响别人睡眠的聊天很恼火，有一次她甚至大发一通脾气，可此时她想起她们的谈话里就有关于陪读的女子，她只略微知道这么一个故事，她不知道故事里的主人公。那时她还觉得这样的人必定很可怜，自己不上学，又不是他妈，即使是妈妈也没必要来陪读啊。
子青没看清秦钟的脸，她在刘勇的安排下扶着兰儿走进秦钟和他女友住的房间，房里只有一张落地床，把兰儿放倒床上，她很快就进入梦乡，不知在梦的呓语里，她是否还在呼唤着爱人的名字？可是至少此时，兰儿是幸福的。而子青呢，子青想要哭，却没有眼泪，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沾沾自喜，后悔不该享受那时的喜悦，后悔不该轻视兰儿的痛楚，后悔那些轻而易举的微笑，后悔……她看着这个房间，看着这张床，她的意淫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她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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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每个人都忙着备战，紧张得无暇顾及身边任何事。在这样重要的日子来临之前的某一天，时间突然放慢脚步，一个女人的谩骂打乱众人忙碌的节奏，她冲进教室，指着兰儿，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子青不知道兰儿是如何承受这些话的，她只是低头仍然在看她的书，众人从书堆里抬头望着，没人吱声，子青看到只有秦钟没有回头，不一会儿，陈老师把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拉出教室。马上，教室里传来一波又一波的风言风语，子青在这些词语里找到陈老师、他老婆和兰儿三个名字。还没到下课，兰儿便走了。
高考之后兰儿见子青最后一面，兰儿妈妈陪着她来收拾东西，兰儿跟子青说：“我回不去了，这个，你帮我收着，以后记得还给我。”当时子青也没在意，不久后子青回学校拿录取通知书，她听到兰儿自杀的消息。尸体是在河的下游发现的，兰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天子青在宿舍住了最后一个晚上，很多寝室都空着，毕竟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是少数，失去往日的拥挤，学校显得格外冷清。子青的床在上铺，兰儿在她下铺，以前兰儿经常爬到她床上和她挤在一起睡，她说子青的上铺正好能看到早晨升起的太阳。
子青一个人躺在宿舍，不知什么时候，她在一个男人苍老的哭嚎声中醒来，男人低沉的哭泣声中分明听得出撕心裂肺，可是一会儿就停了。那时候，天还没亮，子青仿佛置身于空旷的荒野，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心底却像悬着颗石头，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她没再睡着，掏出兰儿留给她的那封题名《花朵为谁开放》的信，趴在床上等待太阳从东方升起。
“明朗的天空，弥漫着灰尘，我从一场梦中惊醒。什么时候了，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从哪儿传来，滚进我的梦乡，我看见许许多多花瓣，在我的梦中飘摇。
十七岁的春天里，你对我说，你是我不曾停留的瞬间，你是我美丽的延续，你像一阵风，吹来了我满世界的鲜花。‘那一年，花朵因你而开放。’
多少年后的一个晚上，我忽然在所有梦中找到了你来时的路。可是我只看到你来时的方向，我想哭，因为我忘记了你，也忘记了我，忘记你来时的模样，忘记了许久以来那熟悉的笑声……
这个早春，当我从梦中苏醒，不知有过了多久，我盼望着一个不期然发生的故事，可是每当开始浮现一幅幅精美的画面时，却只是能让自己漫无边际地幻想的一时心情，就像窗外玻璃上一点一点积聚的雨滴，忽然在无声中滑落，让人怀疑它曾停留的瞬间。
然而，果真是一个从未预料到的场景，在一个雨过的晴天，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在你不敢正视我眼眸的一瞬间，我终于读懂大部分故事的开头。
故事总是从一个眼神开始，在《霸王别姬》第一段曲词唱出时，在一片小男孩的喧闹声中，当程蝶衣与段小楼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注定他们纠葛一生的情缘，注定一个坚定故事的展开。而你的闪躲，也注定了一个没有言语的结局，没有血光四溅，没有楚歌四面，也没有烟尘四起，留下的只有早春的一瓣桃花，似乎还在春风中微笑，微笑着落入尘土，悄无声息……
于是我在别人的故事中看见自己故事的软弱。
准备离开你的那一天，在校园的小径上，我踏着优扬的旋律，一路跳着舞旋转着，直到你高大的身躯挡住我的视线，那一刻，好想就这样，就这样跳下去，永远也不用停下来，永远也不会见到你。
你对我说你要把我带进你的世界。
我望着远处高山上青翠欲滴的树叶，好美的春天！又一个早春的清晨。昨晚的雨滴还挂在树梢，东方第一缕阳光照耀而来，我在你闪烁的光芒中迷失了方向，我浸润在这迷蒙的光彩中，不想找到来时的路。
我说我从来都未曾进入一个他人的世界。
你说那是因为你不愿。
我说你错了，是我走不进。
你说我们去玩吧。那时，我是你心中荡起涟漪的那个中心，你想和我一起离开你我生活的空间，去一个我们都陌生，却又将会是属于我们的地方吗？然而那一圈一圈的波纹似乎消散得太快，还没来得及投入另一颗石头，就已回到你曾平静无波却熟悉的圈子。那儿是你安全的整个世界，于是你忘记了你曾泛起过的涟漪，只是想把我拖进一个你的世界。
在你的平静中我失去光彩；在我桃红的晕色中——那是还在企盼着爱情的少女所特有的颜色，你以为从此可以把握我的存在，然而那红晕却并不因你而起？
踏着音乐的旋律，我走在花坛的边沿，双手平衡着摊开，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在你的视线中消失，你还是那样不敢正视我的背影，亦如逃避我的眼睛吗？我没有回头，前方桃花开得正灿烂，我笑着走进她的梦中……”
天空渐渐明亮，远处现出一片彩晕，太阳从山头露出她那张红扑扑柔嫩的脸。子青在里面读懂一份逝去的爱情，一份不被祝福的爱情，她惊诧于兰儿的勇气。之前她认为兰儿不值得用生命去祭奠一份感情，可是现在她却懂得了兰儿，她想像着兰儿一层一层将自己包裹起来，纵身跳入河水时的情景，一定是同尤三姐拔剑自刎于柳湘莲面前时一样：“说完泪如雨下，一手把剑递给湘莲，一手按住剑柄，使劲一拔，把剑往颈上一横。顿时，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花都开好了，很快又谢了。
不用急，明年还会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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