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乍起(一)

作者: 强迫症阿唐 | 来源:发表于2018-10-13 00:44 被阅读29次
    风乍起(一)

    文案:昭平六年,柔嘉郡主傅胜灭燕归来,受封从一品军侯,激化了大梁第一世家——汝阴宋氏同梁帝之间的矛盾。围绕着削世家、立太子之争,大梁朝堂风雨欲来,波澜迭起……

    类型:架空、权谋

    基调:正剧


    梁昭平六年,河间郡王齐晏并温国公独女、柔嘉郡主傅胜兴兵灭燕,八月初六,大军终回京。

    梁都,建康。

    昙花台主殿,妆容清媚的美貌女子斜卧上位,怀抱一只间杂白毛的狸猫,一双水润杏眼轻挑,看着殿中众舞姬翩然所起柔媚入骨的白纻舞,眼波流转间,神色极慵懒。

    间有侍女缓步上前,往女子手边酒爵中轻添醇香美酒,举止动作间一丝布帛摩擦、头饰摇晃的声音也无。满殿之中,几无杂声,只余一众乐师拨动箜篌响起的咿呀之声。

    流风回雪,不胜轻曼。

    久闻梁帝盛宠昙花台上的桓贵嫔娘娘,果不虚传。

    时设一后三夫人九嫔,皇后之下,贵嫔居首。梁帝登基七载,所历皇后者二,后宫三夫人九嫔几同虚设,不过二三。直至去岁昭平五年,帝临温国公府,偶遇义妹柔嘉郡主傅胜挚友、礁郡桓氏幼女菱华。桓氏美貌,梁帝心悦之,遂纳宫中,圣宠优渥,初封婕妤,后进修容。昭平六年二月,桓氏亲兄桓越远随郡主征燕,桓氏晋贵嫔,位列三夫人之首。

    侍女不禁头一低,又觑了一眼这传闻中身居高位、独占帝王宠爱之女子,但看她神色悠然,一双柔荑细嫩,此刻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怀中爱宠。眉眼轻挑间,娇媚灵动,眼含秋水,顾盼生辉。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吹欢罗裳开,动侬含笑容。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殿中声乐徐起,十余白衣舞姬着宽裙,扬广袖,轻躯曼起,身姿绰约。正当管弦声阵、清歌流响之际,桓贵嫔兴之所至,转头置怀中狸猫于一侧侍女手中,拍案起身,轻移莲步于场下,扬眉转袖,半掩娇态,施施然独立于众舞姬当中。

    尔后,她双手上举,玉腕轻动,广袖上下翻飞;时而折腰曼行,回眸转睐,行动间环珮摇坠,带出一阵悦耳脆响,嫣然若神仙妃子。

    正所谓:秦筝赵瑟挟笙竽,垂珰散佩盈玉除。停觞不御欲谁须?

    一舞终了,桓氏面上也不过略添薄汗,面色尤粉,所作南朝白纻舞亦不弱宫中舞伎。

    座下有讴者面露讶色,而后了然。

    莫道帝王独宠,这般柔媚绝艳之女子,便是她等女儿身,每每望之,亦皆脸红心跳。何况上位君王乎?

    此刻一众舞姬亦止了回旋动作,只顾看桓贵嫔安闲傲然之身姿。大殿中只剩讴者在短暂失神后低缓地清唱: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侍女静立一侧,待桓贵嫔转身之际,轻步上前,替她披上一袭大红牡丹纹氅衣。

    贵嫔抬手接过身侧另一侍女所呈玉色杯盏,眉眼微敛,轻启唇瓣,把那盏中一抹茶色送入口中,翕唇细品。缓了缓,笑意盈盈地开口:“赏!”

    当此时,一年轻内侍由殿外缓步进来,白面无须,左手持一拂尘,待站定于桓氏身前,把那拂尘往后一甩,搭在右臂上,又目视她一眼,旋即低下头去,揖礼道:“娘娘,韩修华殿外候旨。”

    “本宫又不是皇后,她候的哪门子旨?”

    桓氏施施然坐回主位,放下手中玉盏,弯唇道:“罢!既来了,岂有过昙花台而不入之礼?请进来吧。”

    这侍者低应一声,转身出殿,待复回殿中时,身后便跟了一名容貌清丽的白裳女子,眉目低垂,面色郁郁。

    侍女斜觑一眼桓氏后,抬手止了殿中歌舞。

    那女子一怔,穿过同样着白裳广袖的一众舞姬,来在桓氏身前,双手交叠向上,跪地深揖一礼道:“嫔妾失礼,求娘娘恕罪!”

    桓氏一双美目淡淡扫过伏跪下首的女子,嗤笑道:“恕罪?”

    她斜靠案上,双手接过爱宠狸猫来轻抚,声音懒洋洋的,略有几分敷衍和不耐之意:“韩修华何罪之有?”

    白衣素雅的女子头伏于地,身体微有些颤抖,全身仿佛笼罩在一团阴影之中。良久,复请罪道:“平儿冲撞娘娘,此皆嫔妾教子无方,求娘娘放过平儿,莫同他一小儿计较。千错万错,皆在嫔妾一人。”

    “呵。”

    桓贵嫔不过冷哼一声,便不复理她,只低头专心逗弄怀中爱宠,惹得那小小一团的狸猫“喵”“喵”低叫,伸着肉嘟嘟的爪子同她戏耍。

    “看看本宫的雪团多听话!不像有的人,尽干些没眼色的勾当。”

    修华韩氏闻听此言,身体明显一颤,抬头仰视了桓贵嫔片刻,眼中闪过无尽的犹豫和悔恨,颤声道:“求娘娘宽宏大量,别让平儿离开嫔妾!向日之事,是嫔妾错了,嫔妾不当弃将军而取陛下,致桓将军一腔痴心错付。一切都是嫔妾之错,求娘娘莫降罪平儿!”

    桓贵嫔神色一黯,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暗芒,手边玉盏亦随之扫落在地,碎成两半。

    韩修华一惊,心跳漏了半刻,仿佛听到身后有渐重脚步声响起。

    “你还有脸提当年之事?”桓贵嫔缓了缓神,抬手轻拈起玉盘中一颗葡萄,送入狸猫口中,声音凉凉道,“桓、韩两家早年结亲,多年来,我阿兄真心待你,不因你是丧妇长女、幼年失恃而轻忽。你却贪图富贵,狠心背约入宫,令我阿兄成了全建康的笑柄!”

    桓贵嫔心中恼怒,面上却愈加缓和,此刻斜卧主位、居高临下,笑看额头抵地不过露出一截脖子柔若无骨的女子,勾唇一字一句道:“此番屈辱,本宫绝不敢忘!”

    韩修华心中一跳,抬头直视她毫无瑕疵、眉目端妍的一张脸,咬了咬唇,终膝行上前,语无伦次地告罪道:“是嫔妾错了!嫔妾舍桓氏而入宫廷,但看眼前、鼠目寸光,娘娘大人有大量,别拆散嫔妾和平儿!”

    桓贵嫔轻嗤一声,不屑道:“本宫对你儿子没兴趣,你也不必明里暗里地给本宫下套。若到了今日,本宫还看不清你的心思,便是真蠢了!”

    言罢,她便低下头去逗弄怀中狸猫,葱尖一般的指头轻点雪团子的粉红鼻尖,看它摇头晃脑不住躲避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身侧内侍观她神色,不由上前一步,断然对韩修华下逐客令道:“娘娘请吧!”

    韩氏却不顾那上位女子的冷眼,复膝行几步,一把抓住她盈长曳地的裙角,急声道:“娘娘大人大量,容谅嫔妾无心之失!”

    身后脚步声渐近。

    韩氏目光一闪,眼中带了隐秘的欢喜和傲气,口中却仍道:“冲撞娘娘、藐视桓氏,此皆嫔妾之过!然皇子年幼,求娘娘莫迁怒于他,致嫔妾母子分离,大恩大德,嫔妾永世不忘!”

    桓氏听她此言,不由面露不悦,冷淡地翻了翻白眼,放手让雪团跳下去,惊得韩氏“啊”地一声,讪讪松了手。她这才抬手抚上发间玉钗,不耐道:“拖下去!”

    一旁侍者察言观色,斜乜了一眼下首一众内监,把手中拂尘一摆,淡淡道:“还不领命?”

    言罢,左右各有一名蓝衣内监出列,俯身便要拖韩氏出去。

    韩氏面色一白,听得耳边脚步声愈重,呆愣了一瞬,在殿门复要开启的那一刻,挣扎着甩开内监之手,嘶声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娘娘,嫔妾乃陛下妃嫔,娘娘纵然看不起嫔妾,也当全陛下之颜面,岂能纵容阉竖欺辱嫔妾!”

    拉扯间,身后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中年帝王抬脚入了殿内。身后不远不近,随侍着一名紫衣长靴内官。

    这内官却与别者不同,一袭深紫绸缎纱袍,上绣鹤纹、寿字,背后刺一盘尾蛟蛇,头戴蓝纱帽,紧跟于帝王身侧,气势若朝堂重臣。

    梁帝登基七载,今岁正值而立之年,风华正茂,此刻一身玄缎常服,身形硬朗,转身坐于贵嫔一侧主位上,斜睨下首,目若寒星。待看清伏跪之人乃永禾殿韩修华,他抬手抚了抚眉心,面上明显带了几分不耐:“方才何事喧哗?”

    一众宫娥、侍者俯身行罢礼,梁帝随手指了一侍女道:“你来说!”

    那侍女便福了福身,娓娓道来:“回陛下,因前日三皇子冲撞娘娘、出口不逊一事,陛下下旨关了皇子殿下禁闭,并呵斥修华娘娘,着移交三皇子于宫人管束。修华娘娘爱子心切,唯恐娘娘抢夺亲子,遂前来昙花台告罪求恕。”

    桓贵嫔听罢,眉也未抬地递给梁帝一盏茶。

    梁帝面色淡淡地接过,却不立时饮下,只一双眼阴鸷地盯了韩氏片刻,沉沉道:“果真?”

    韩氏心中一动,双手交叠深揖一礼,而后仰头起身,虽仍跪着,眉宇之间却多了一股坚韧之色,口中道:“陛下容禀,嫔妾身居下位,从来战战兢兢,唯贵嫔马首是瞻。然贵嫔娘娘记恨嫔妾当年背约入宫、弃桓越而取陛下,多番降罪。三皇子冲撞贵嫔,虽语出不忿,却是替嫔妾打抱不平,正是一片赤子之心。”

    她掌心朝下,右手压左手交叠,缓缓举至眉间,正色道:“嫔妾斗胆,求陛下收回成命,允嫔妾抚育三皇子殿下!”

    梁帝闻言,不过低头品茗,并无言语。

    倒是桓贵嫔闻言轻嗤了一声,凉凉道:“岂有明君朝令夕改?修华糊涂!”

    梁帝眼皮轻挑,复睨了韩氏一眼。

    “嫔妾不敢!”韩氏衣裳单薄,眉眼秀致,此刻眼眶红红,面上皆是无措,更添一派弱柳扶风之姿,“此皆嫔妾关心则乱,绝非有意诋毁于陛下,求娘娘勿复此言!”

    “喵!”

    伴随着一声细弱叫声,小小一团的狸猫窜到桓氏膝上。

    这端丽无双的美人轻抱起爱宠,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笑意盈盈道:“修华当慎言!你是陛下妃嫔,岂有弃君父不顾而全竖子之礼?三皇子乃陛下亲子,陛下管教儿子,修华谈何关心则乱?难不成要三皇子长于妇人之手、终生庸碌么?”

    梁帝只含笑看她。

    韩氏身子一晃,遍体生凉,仰头望着梁帝表情缺缺的一张脸,辩解道:“娘娘诛心之言,嫔妾不敢领受,求陛下明查!”

    桓氏懒得理她,只冷眼看了梁帝片刻,轻呵一口气,尽掩面上不耐之色,在他略带笑意的目光中,转身进了一侧内室。

    梁帝终放下茶盏,嗓音沉沉:“罢!韩氏不修私德,屡教不受,着关永禾殿静思,膝下三皇子送去太妃处管束。”

    他一撩袍子,淡淡道:“退下吧!”

    身后紫衣内官闻言,不过眼一横,便有侍者察言观色,上前拖了韩氏出去。

    殿中吴歌复起,讴者低曼清唱下,一众舞姬趋步绕腕,翻广袖,旋娇躯。箜篌声起,清歌流响,一派歌舞升平。

    “欢来何晚意何长?明君御世永歌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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