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总是让我欢喜，让我忧
1
自厦门回来后，我心中却没有刚去时对未来那么充满了自信。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张静雯在鼓浪屿说的那句话：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第二天我便联系上李志，问他《18度空间》剧组审稿的进度。他也是备选编剧之一，完全没有主动权，只是说再等等吧，筹划这么一部几千万的电视剧，哪有这么快就做决定的。一部电影和电视剧的拍摄涉及的人有几百人之多，每个项目少则筹备半年，多则几年是常有的事。
我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作罢，闲着无事，再给对方写方案，几乎把整部戏的拍摄宣传都提了些意见。
我本想一回来剧组有了进展，正式开工后告知张静雯好消息，却不料一等再等。张静雯也感到离毕业还长，也回到原来学校安排的实习医院实习去了。
每年三四月份都是乙方比稿的高峰时期。到了4月中旬，公司最大的一个银行客户要开始比稿写方案。这次会有4个行业顶尖的广告公司参与进来。老板也比较重视，于是在冰姐的带领下，整个创作一部项目组的成员都被安排了加班。
每天就是开会，搜集资料，想创意，做方案，时间被安排的滴水不漏。我跟张静雯以往每周还能见上一两面，现在能在周末见上一面就算不错。我们除了交流最近看了什么书与电影，发现我们的交接点也不多。
张静雯对我所在的工作也不甚了解，也不怎么感兴趣。每次听我将工作里遇到的人与事，也不能给予我建议，只是一脸微笑看着我独自发言。而学医的她，更像我的健康生活助理。
我在电话里说：“广告公司加班是常态，深夜回家是常有的事。这一周貌似没有早于晚上10点前到家的。”
“你要注意一下了！不要熬夜太多了。”张静雯在电话里安慰我说。
“还好吧，熬过这段比稿时间，就有空好好睡觉了。不过最近比较忙，不能常常去找你啦！”我委屈地说。
“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我平时也要上班。”
“当医生也常要加班吗？”我问。
“是啊！当医生加班也很多，有时有紧急病人，半夜被叫醒过来值班的也有。”
“哦，我以前去看病，觉得医生常不在，一个星期只值班两三天样子。”我带着疑问。
“那不一定的，那是要等一定级别，像我们这种实习医生完全没有自主权，领导说去就得去，不敢违背。”张静雯道出原委，顿了顿，继续说：“林寒，前段时间，我看到新闻说，上海有一家奥美广告公司，有一个员工加班一个月，突然窒息的。你真的要小心的！”
“那是例外，像我这样身强力壮的，不会有问题啦！”我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说。
“恩，不过还是要注意的。我们的辅导医生在叫我，先不聊啦！”电话那边，从远处传来一阵呼叫声。
“好，你去先忙吧！有空再聊。”我识趣地挂了电话。
因为剧本的事还没确定下来，我本想给张静雯一个惊喜，却一直等不来。从今年1月份久别重逢后，不下十次的接触，似乎我们的感情还是停留在最初的阶段。我心想着张静雯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为什么对我的态度还是将我当做一个普通朋友看待呢，还是属于慢热型的？认为感情都是顺其自然。
平日里，如果我没主动找她，她也不会主动找我。有时想好好待她，却许不了她的一个未来。以往我跟叶子认真交往时，不用考虑柴米油盐的事，更多时候我们感觉是两个喜欢文学电影的文艺青年凑在一块了，古今中外各个名家我们都能信手沾来。我们常常为现代作家中余华小说好还是苏童小说棒，中国导演中是冯小刚牛逼还是张艺谋牛叉，两人争得眼红耳赤。
对于张静雯呢，我却没有融进她的生活里去，或许我们离得太远，她在上学，我在上班。或许是我太在乎她的感受，所以对于她，我不敢将真实的我展示在她面前。
2
4月底，我们团队用了近乎半个月的加班时间赶出了方案，但是在最后一轮被据说有高管背景的另一家4A广告公司所PK掉。我们公司因此一下子失去了一个一年200万的项目，一时参与比稿小组的各个成员兵荒马乱。平日在公司里行走，连大气都不敢出。最初我们还奢望能拿下下个年度的服务，老板给予我们的项目提成能早日兑现。
郑总经理在日常没表现出异常的举动，但是冰姐作为部门总监，公司五年元老级人物，却频频被叫去传话，两人的争吵声偶尔从总经理室传来。
我跟团队里几个骨干大气都不敢出，又见冰姐一次次带着沮丧的表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公司内部，我不好当面问她具体情况。然而有一天下班时，冰姐约了我一块去吃晚饭，说有要事与我商议。
于是，我们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湘菜馆，她选了她喜欢的石锅鱼，刚吃一半，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我说：“林寒，我想我该是离开旭阳的时候了！”
“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没有把这个银行的项目签下来吗？”我追问。
“主要不是这个，但这也是其中一个元素吧！”冰姐放下筷子。
“哦，郑总确实挺抠的！你为这个公司付出了这么多，一个项目没能拿下来，就迁怒于你。”在没有上班时候，老板总是员工们背后埋汰的主要对象。
“生意人就是这样，这一点我能理解他。说不定有一天你成为老板，也会跟他一样。”冰姐正视着我。
“是吗？”我一时无言。
“林寒，你最初是我招进来的。创作一部几个人，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你很聪明，也有想法。但是也有很多局限性，比如你做事不够有毅力，不够坚决。这对你以后的事业影响会很大。”冰姐如数家珍一般。
“恩，这些，我也知道。”我喃喃自语。
“你之前跟我提起那个N大的师妹，现在你们交往得怎样了？”冰姐突然起了好奇心。
“还好吧，两人还在磨合期，毕竟分开了这么多年了，一时间还没能适应过来。”我原盘脱出。
“感情的事，处理好还是很重要，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冰姐感慨地说。
“你怎么了？”我反问她。
“当年我男朋友想我婚后在家过家庭主妇的生活，但是我还是想有我的事业，于是在结婚前因为这个谈崩了。”冰姐似有所思，苦笑道，“让你笑话了。”
“没，我能理解。”我答道。
“你还年轻，理解多少呢？”冰姐浅笑。
“我就小你五六岁而已，再说现在晚婚的人也很多。”
“你现在还想晚婚啊，对得起人家姑娘吗？”
“是啊！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想两年内结婚吧！不过她现在考上研究生了。”
“考上研究生怎么了，现在还有带着小孩去上课的呢？”冰姐笑道。
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只要张静雯跟我在一起，无论她什么时候想跟我结婚，我二话不说，立马偷了我家的户口本跟她到民政局登记去。
我陷入沉思中。
“服务员，再来瓶青岛。”冰姐突然喊了不远处的服务员。
“怎么了，你要喝酒？”我有点疑惑。
“姐要走了，你不用跟我践行吗？”冰姐微笑地说。
我顿时无言，见她自己翻了瓶盖。
“我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容易成为女汉子的。”她给我倒了酒。往日里，冰姐都是一副认真做事的模样，我从没看她如此失态。
“我从一个小文案来到旭阳，整整五年了，爬到现在的位置上。不过也快过去了。我跟老郑提了，做完这个月我就离职了！老郑看我想离开，说如果我能在公司待上一年，到时买辆丰田车给我，哈哈！”冰姐大笑。
“那也不错！”我满是羡慕。
“都到这个份子上了，再来这一套，何必呢？再说，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了，老郑什么为人，我还不清楚，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准他又想哪一出，一辆车就没啦！我也不稀罕，他要是想给，早给了。”
那时我入世不久，总是把世间上大部分事看得太美好。
“不过，姐我计划好了，早在半年前，我们几个朋友就有自己创业的决心，已经筹划好半年了。所以，即便不是银行项目出了问题，我也是会离开旭阳的。”
“你想要做什么事业呢？”我接着问。
“我观察了很久，在美国，移动互联网市场已经蓬勃发展起来，我们这一代人是赶不上互联网兴起那一代了。2000年国内互联网刚刚兴起，成就了腾讯、百度、阿里巴巴这些巨头公司。现在，移动互联网兴起，这些互联网公司将会开始重新洗牌，谁能抓住机会，谁就能脱颖而出。”冰姐那年跟我讲的这些话，我如今回想起来，不由得佩服她的预见性。
2012年初微博也是兴起不久，大部分人还习惯于在电脑端上微博，而触屏手机也只有刚用上iphone4的人装逼使用，那时谁也没料到几年后，移动互联网居然成为人们生活不可缺失的重要成份。
“你觉得未来什么可能流行呢？”
“二维码吧，虽然现在很少见，但是我相信不久后，到处都会有的，我想抓住这次机会，我跟你不一样，我是马上三十岁的人了，很多做创意的人一到这个年龄，不是选择自己创业就是跳到甲方去，因为做我们这一行实在太累，也很容易衰老。”显然冰姐已经看透了这一切。
我回想我们公司除了冰姐这几个年级稍长的，几乎都是刚毕业不久，最多不超过3年。高三填志愿的时候，我曾问过我们班主任，我选择什么专业好呢？
他说：“你这个比较爱幻想，又喜欢创作，那么做广告也许是适合你的。广告既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商业。”
我就因为他给我的建议报了崖城大学的广告学专业，甚至从美国总统罗斯福那里，听到作为一个广告人的光荣名言：“不当总统，就当广告人。”在我心里，广告人是可以跟总统一样伟大的存在。
“冰姐，你们公司准备放在哪？”酒过三巡后，我问道。
“去深圳吧，那边科技公司氛围比较浓重，更适合创业。”冰姐点头道，“我本想拉你一块去，但是看你又还年轻，还是让你多去社会磨练磨练。”
我沉默无言，本想说我也可以的。
“刚创业，我们团队5个人只好拿出各自的身家，凑齐了100万，作为天使轮投资，等有了进展，再找其他投资机构。”
“这么多？”对于那时只拿三四千月薪的我，上百万可以说是天文数字。
“我们算了一下，这些钱只能撑几个月，如果还没做起来，可能还要再投钱。做一个项目没你想象中简单。而且前期我们准备起码一年都不拿工资的打算，等公司盈利了再拿。”
我见冰姐这么说，本想说跟他们一块去，但是一想一年没拿工资，自己的生活根本没法着落，现在我的存款最多维持半年就没了。而且，张静雯在广州，我又怎能舍她而去，一个人跑去深圳发展呢。
冰姐见我缄默，说：“你先自己工作，我们这个项目也不一定能成功。你还年轻，应该多去外面锻炼锻炼。等我们项目壮大了，到时我再让你去帮我，也不迟。”
“好，只要你让我去，我随时就跟着你！”此后的我，回想这一个我跟冰姐告别饭，却是影响我后来大部分的人生。
3
冰姐离职后，公司里边一时招不到能代替冰姐职位的创意总监。郑总同时找了我跟部门里边两个超过1年的老员工去面谈。先是一番陈述公司最近人事变动，但是不要灰心，很快就有新的总监入职。
我们仨作为我们创作一部的骨干，在没有部门总监的指导情况下，各任我们为小组组长，分别负责冰姐走后，各个客户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我们仨面面相俱，即便有离职念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让公司难堪，便不多说什么。再对视老板有没给我们继续加薪的念头，却等来“今年业绩要是比去年翻了翻，年底给你们负责的项目，都有提成奖励。”一句空头支票。
老板的一番话还是没能挽回团队的凝聚力。冰姐在这几年里，基本成了创作一部的灵魂核心。而如今灵魂已失，先是有一个实习生跳槽到创作三部，再有比我年长的组长，跟了冰姐三年，还是跳槽到甲方客户去了。创作一部名存实亡，暂时归到创作三部的黄总旗下。
我不知这样的日子将持续多久，自从参加实习以来，我一直生活在冰姐的庇护下，过得悠哉乐哉。她一旦离去，我一时无可适从，每天不知道怎么规划好自己的时间，也没有直系上属可以学习，我沮丧地跟张静雯道出实情。
“你们公司就没有安排新的创意总监入职吗？”张静雯问。
“有啊，只不过他刚来一个星期，就被老板骂走了！”我苦笑着说。
“这么严重？”张静雯好奇地问。
“我们老板说了，他给新的部门总监只有一个星期的考核期。如果一个星期内做不好一个方案，那说明他不适合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将会马上走人。”我将老板郑总的话传递给张静雯听。
“那你未来怎么计划呢？”张静雯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还会在这个公司待多久呢？”我茫然地说。
张静雯听了我的话，没有再一味地安慰我，只是轻轻地“哦”一声，然后转移话题说,“林寒，我要休息了！晚安！”便挂下电话。
4
有时候我觉得古人的智慧是非常超前的，比如说“屋漏偏遭连夜雨”，说一个人倒霉的时候，霉运会连续不断。对于2012年上半年的我就是这样。在冰姐离职之后，我顿时觉得升职无望，而将希望全部寄予在影视剧本创作。
自厦门回广州后，我又参加了一次号称广州影视界群英会，平时里我只能在电影电视剧看到的出品方代表都有来了，我在会议上不敢发言，生怕说错话，只是在一边听他们高谈阔论。《爱情公寓》热播后，确实让沉溺于谍战戏和婆媳戏的观众们，重新将眼光聚集在都市爱情戏上。这一切只是个开端。一年后，号称内地第一部成功的青春片，由赵薇执导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火了，《同桌的你》《匆匆那年》《左耳》等等青春片席卷整个大荧幕。
会议中有人提议翻拍这几年流行的青春小说，但是前些年芒果台出品的《会有天使替我爱你》标准的山寨货等打击了大家的自信，然而《爱情公寓》这类情景剧的崛起，让大家感到市场还是有的，于是有人提出打造全球首个室内3D情景剧等等概念。
那次会议中，项目组把这个月众人的成果展示了出来，包括我提出的建议和思路。最终还是提议让编剧们，按照已确定的大纲，每个编剧至少写1集成型的剧本，在五一之后交稿。
为了最终能进入候选，我将业余的时间全花在写剧本身上，周末也忙得没去找张静雯叙旧。从以往每隔三两天一番电话，变成一周仅有一次。在网上的聊天的时间变成有一句没一句。张静雯不懂得影视行业，也不能给我任何建议，两人聊天的时候，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在说。
多年之后，我再次回想，因为那时我的优柔寡断和自以为是，错过了跟张静雯走在一起的最佳时机。在她表面无所谓的情况下，我们的之间关系从之前的暧昧，慢慢又回到朋友的位置。
她只知道我很忙，却不知道我具体在忙什么。我那时急于证明自己，想要在广州立足，拿出更多的成绩出来。而她，只不过想在寂寞孤独的时候，有个人真心陪伴在她身边，听她讲讲医院里某个领导有多不堪，今天在哪里又寻到一个美味的小吃店。她不在乎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否家财万贯，还是才华盖世。
整个五一期间，我因为忙于剧本创作而疏远于她。我想我们还可以日久生情，我想我们有了长达5年的感情基础，我想她早已明白我的心意。
我在人人网里边看到她去白云山爬山了，夏日的阳光照着她漂亮的脸上，我在照片下面留言。我看她是两个人出游，以为是跟李静在一起，并没有多疑，只是跟她抱怨写剧本原来这么难啊。她只是回复我一个微笑的表情，就没有其他了。
我以前看完电影的时候，总喜欢在豆瓣里点评各种电影，稍有不足之处，一律给差评。文学界有句名言，书评家可能比原作者更了解《飘》是怎么写出来的，但是却永远写不出《飘》来。因为没有受过科班的训练，我的编剧知识只能靠恶补。编剧更多像一门手艺，除了天生英才之外，熟能生巧，多看多思多写，或许熬个一二十年，才能正式入门。
对于当时门外汉的我，却把农民翻身做主人的希望寄托在它身上。当我信心满满把写好的剧本交付给剧组后，却没有进入最终总编剧的法眼，在回信中委婉地说我的一些思路不错，剧本也有不少亮点，但是他们还是希望招一个科班出身的编剧，于是选中了北电编剧系和北师大戏剧文学系的两名在校生。李志也幸运地成为其中的一员。
听到这样的消息，虽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但还是没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耗费我一个多月的精力，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更让人揪心的是。因为它，我错失了跟张静雯加深感情的最佳时机。
后来有一天，我看过某部热映的电影，剧情有点熟悉，似乎是我当年写给《18度空间》剧情延伸，便好奇去看了编剧是谁。原来是那时在场的一位中年编剧，我不晓得当年我的作品如何转移到他的手里，他用了我故事的创意改编成新的剧本，而且更讽刺的是拿了一个知名电影节最佳原创编剧奖。
自那次厦门回来到剧本被拒将近一个月里，我只见过张静雯一面，我们之间的感情反而停步不进。我想张静雯跟我在一起了，我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吗，她在生日那天说过她希望在广州生活，一个人在大城市生活久了，再回去老家已不太适应。那时我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在广州闯出名堂，给她想要的幸福。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反而没有最初对张静雯那样用心，每次跟她打电话没聊几句，她便有事就搁下来了。等到当编剧暂时无门之后，已是五月中旬了。我在电话里跟她说：
“静雯，当编剧太难了，那班家伙根本不懂电视电影，我看了他们写的剧本，完全没有亮点可言，就是比我更讲究技巧。”
“可能别人也有一些出奇之处，是你没看出来吧！”
“不可能，我都对比过了，对方是嫌弃我不是科班出身的，又没有什么名气。”我忿忿不平地说。
“当然啦！专业还是很重要的！”
“他们找了5个编剧里边，有2个是北电和中戏的编剧，还有一个是省电视台的编剧。”
“也就是啦！你写得也不错，也有才华，只是还没有被人挖掘出来呢！”
我听张静雯这么安慰我，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心想我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找她了，便问：“静雯，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我们去爬白云山吧？”
“周末啊！周末不行哦，我们周末要加班！张静雯停顿思考了一下。
“哦，那就往后推吧，下周再看！”
张静雯在电话里没有马上回复我。
我以为她刚才走神了没有听清楚，反复说：“下周有没有空呢？”
“哦，好！”沉默了许久后，从电话那边传来声音。
那时的我，并没有多疑，以为她也许真的很忙。
5
某个门户网站做过一项调查，女人想要跟男人做长期伴侣最看重对方什么？排名第一是人品，基本占了一半的比例，然后才是物质实力、性格、身材、外貌这种附加的东西。
据调查，女人观察男人的顺序，第一眼就会留意男生的高度，她可能没有注意你的长相，但是高度却留给她一个印象，这就是她梦中情人的高度线。
然后是看发型，不是看男生发型如何帅，主要是看头发整不整齐，干不干净这些。如果很干净的话，印象分又高很多。
第三是看穿着，穿的合理不合理，整齐的话，一般也没问题。
第四才是看相貌，只要前三方面都达标，女生就要80%的判断力，基本对方不是很帅，但是女生已不太介意。
第五才是细节，女人是细致的，她会观察一些很细微的方面，比如你似乎很细心照顾她的心理状况等等。
接下来就是性格，是否花心，暴躁，以往的情史等等。
然后才是家境情况。
我属于不高不低那种，放在人群里，如果往高处看，都没有任何优势。而张静雯大学交往的对象，却比她高了一个头。而我，只比她高了半个头。
因为人缘还不错，所以读书期间身边总有一些漂亮的异性朋友。而这些人，大多没有跟张静雯在同一个圈子里，因为各种社交平台之类彼此之间来访比较多，我容易让身边人以为我有很多异性朋友，当然也包括了张静雯。
但自从高三复读那一年开始，认识过张静雯开始，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在我心目中替换过她的位置。甚至在很多时候，我想我这辈子无论认识多少异性，张静雯都会在前三的位置上。但是在张静雯心里，我或许只是一个比较好的朋友。
在以前，我不止一次在网上问过她，“静雯，你觉得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吗？”
“应该会吧！”
“以后我们之间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我信誓旦旦。
“谢谢你啊！”她给我抛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难道你觉得不可能吗？”
“我也不知道。”
自那年五月中旬，我找了几次张静雯出来约会，她都有事推辞了。我一时没多想，心想爱情的道路漫长，有些人追一个女生，半年，一年，甚至三年也不少见。我想我跟张静雯的感情可以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6
转眼到了6月份，我在张静雯QQ空间和人人网频频看到一个人的存在，他们在网上偶尔也有对话，互相调侃。我好奇转入对方的主页面，但是没有看到两人的合影。
我心里起疑，便去咨询李静。她有点惊讶说：“林寒，你不知道吗？他们已经在一起一个多月了！”
“什么？他们在一起一个月啦！”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我在电脑前差点跳起来了，重复她的话。
“是啊！静雯和李俊认识有一年了！”
“我怎么不知道呢？难道静雯不知道我一直很喜欢她吗？”我追问。
“你喜欢她？你在厦门的时候，不是跟我说你们只是很好的朋友吗？”她有点怀疑地问。
“我那时骗你的，你怎么会当真呢？”我无奈地说。
“回广州的时候，我问静雯，她跟我说你们自高中就认识了，一直有联系。我问过她，林寒喜欢你吗？她说你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吧，她还是想跟你做朋友就好。”
“你觉得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生，会一直五年的时间里，每个月都主动找她联系，她一有事，他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我苦笑。
“你对她的感情有那么深吗？”李静不知我跟张静雯的过去，提出疑问。
“你不了解的。”我把我怎么跟张静雯认识的故事，从头至尾跟李静说了一遍。我顿时恨我的优柔寡断，没有将多年来的心事坦白跟张静雯说清楚。而她，一直认为我喜欢的是想象中的她，而她恰恰却不如我想象中那样完美。
实际上，多年来积蓄的情感，我早已不在意张静雯在真实生活里是什么人，我认准了她，无论将来的她变成怎样，我都不会对她不闻不顾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给予她幸福，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大一的时候，因为两人相隔天涯海角，没有机会。而如今，我们都在一个城市，我还是没有抓住机会。
李静听我娓娓道来后，不无感叹地说：“我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在大学里，我看张静雯当时过得很幸福，我心想这一辈子如果他们在一起了。我在远方默默祝福她就好，希望她过得开心，无论是不是我陪伴她。”
“她真幸福，有你这样一个人一直为她着想。不过，静雯一旦决定的事，我也劝不了她，何况她现在已经跟别人确定了关系。”
“我是早该跟她说清楚，都怪我的犹豫不决。”我哽咽地说。
当我在网上听到张静雯有对象后，我顿时心急如焚。我在QQ上直接问她，她却没有回我，其实她是在线的。
我夜里打电话给她，她也没有接电话，一连三天都没有回音。我看她没有回复，便给她写了一份邮件。
静雯：
好久不见。离我上次1月中旬去N大找你，辗转过去了5个月，这几个月来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你考上了5年前失常没考上的研究生。从3月份开始，我开始帮影视公司忙剧本创作。因为下半年要开拍，我想拓展自己的关系，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加之生活、工作上出现了一些问题。后来几次去N大找你，本想给你惊喜，不是见你不在，就是没接我电话的。
前些天跟朋友聊天。他说我不够勇敢，喜欢一个人竟然连当面跟她说的勇气也没有。即便被拒绝，做个朋友也可以。在平时，我对工作、生活上的事一直都能很理性对待。偏偏对感情一直是拖泥带水的，一直犹豫不决。
4月份的时候，你看完《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后，你对我说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适合。这样比较长久。那时我一心想把剧本写好，便没有多想。直到五一的时候，我看到你跟朋友一块去白云山玩的消息，想去找你，你说要实习。我也不知真假。后来我在网上找你聊天，也常没跟我回。
其实，这些年一直是我在唱独角戏，没办法，喜欢一个人似乎想看到她幸福，而且我心里一直存着在蓉城一中复读的时候对你感激。因为生活的圈子不一样，所以我也只能常去你人人网、QQ空间去看看你最近的生活。我也常怪自己，这些年为何不勇敢一点。在海南读书的时候没有办法，但是这半年多来，却没表现出一个真正喜欢人的样子出来！
我一直认为，尤其是工作之后，喜欢一个人不能只是给她承诺,也要有实际的行动。年少的时候，以为有爱就能抵挡一切。现在认为我们都是生活在一个现实的社会里。一个男人要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他的家人。让他们过上想要的生活。何况我们都不是广州本地人，要想在这里扎根，扩展自己的人脉关系,就要比本地人更加用心去经营。
上周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我妈问我和你的感情确定了吗？以前她也一直不太愿意我找外省，因为沟通问题，要我找个本地的女孩。自从大四跟叶子分手之后，我本来没想过那么快找女朋友。这些年，也爱累了，想一个人清净一下。直到去年年底看到你分手，为了这份承载在心底几年的感情，我才想迈出这一步，最后没想到这半年，我一直徘徊不定。是我不坚定，还是你一直对我没有感觉。
这些年，虽然在一块了解的机会不多。但也时常联系，还不算陌生。似乎一开始，是我主动去认识你，这些年，也是我一直在关注你。你一开始把我当个“文艺青年”看待，其实现在我都发现我变得现实，毕业工作都选择做市场营销类的工作。只是因为看了太多的书，身上还存留一些文化人的气息。
如果今生无缘，那就退到原来好朋友的位置，断了思念。如果是缘分，我不想像柯景腾一样错过了沈佳宜，看到她走入别人婚礼。感情跟婚姻一样，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美好的婚姻，就是和一个喜欢的人，一辈子将错就错下去。身边也开始发现有朋友结婚的信息，再迟疑，我们都老了。真正奔三了。
最后，我想问你几个问题，算我这几年对你的感情有个交待吧。首先，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印象怎样？上次你说我误解你的意思了。其次，半年过去了，我还有机会再去争取一下么？我为我半年来的疏忽感到抱歉，如果还有机会，我不会像之前一样犹豫不决。希望你能认真答复一下。
林寒
2012年6月17日17点于天河
7
直到第四天晚上，不晓得她是否看了我所写的邮件，她终于接了电话：“你好，林寒。”
“你在了？这几天你怎么不听我电话呢？”我在电话里哽咽。
“对不起！”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歉意。
“对不起，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有5年了吗？自从我认识你开始，我的心就完全属于你。我对叶子的感情还比不上我对你的三分之一。”我的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张静雯在电话里，听我不厌其烦将我以前对她做过的一些琐事，一一说来。
比如在她以往每一年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会在凌晨给她发生日祝福。如果碰到她还没睡，就跟她聊几句。如果碰到她睡着了，就直接在网上留言。而且，每一年她过生日，无论我在何方，我都会让快递准时在这一天送上我的生日礼物。
比如高四那一年，我在广播台跟她一段深情告白，并点歌送她一曲《祝你一路顺风》，对于我最亲爱的朋友，将分隔两地，我只有深深的祝福。她那时有没有在学校听到，我也不知道。
比如大二开学初，当我得知她有了男友，我时常一个人喝醉了，茫然走在海边，眼泪不听话留了下来。隔过山越过海，她是否明白我忧伤等待的眼光。
比如大二暑假的时候，我一个人来广州，叶子回浙江去了。我知道张静雯还没有放假，但是她已有对象。我害怕让对方知道我私自约会。于是我偷偷在她教学楼，偷偷看着他们在路上幸福的笑着，那时张静雯青春美丽的脸回荡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比如我去浙江出差，说送她礼物，只不过想有个借口找她。
……
我在电话里，跟她絮絮叨叨说了两个小时，我边说边哭。最后，我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回音。我花了我将近十年的勇气，说：“静雯，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对不起，林寒，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也很关心我。谢谢你喜欢我这么多年。”张静雯在电话里停顿了许久，还是这么说。
“等下，我可能有些话没说清楚，我绝不是你说的那么花心的。你再考虑一下，今年年初我第一次再见你的时候，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觉，我跟你写过一封信，把我这几年的心里话都跟你说了，你看了再决定也不迟。我现在发给你。你等等再决定！”
“好吧！”
我挂了电话，忙打开电脑，找到当初写给张静雯的那封未寄出的信。
一封未发出去的长信——给最爱的张静雯
现在已经是2012年1月20日凌晨的2点25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却毫无半点睡意之后，想起之前三天对张静雯思念过深，未能入眠。每天只睡3，4个小时，我知道我该为这几年的感情做一个总结。这封信以后只希望有她看过，如果真的没缘分，那就让它永远消失吧，把这几年的感情深藏到下辈子。
…………
我在电脑前，看着张静雯的照片发呆，翻着以往的聊天记录。过了半个小时，邮件有了张静雯的回复，只是短短的一段文字，却看得我的心无比沉重。
林寒：
来信已收到，我也认真读过了。现在就正面地回答你的疑问吧。
我们已相识多年，但是，我不得不说，其实我们对彼此的了解不多——我承认，之前我忙于恋爱，无暇留意其他男生；而凭我们聊天和相处的感觉，其实你也不怎么了解我。我想，你对我的印象还很大程度停留在高中以及想象中。所以，对你，我从来只当是普通朋友(不好意思，其实我以为自己之前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比如我总是有意避开你。。以为你若能领悟到，那我们可以免除一场尴尬。）
我们还是继续做朋友吧。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谢谢你。
张静雯
2012.6.21
8
第一次真正被张静雯明确拒绝的时候，我的心里顿时像崩溃了一般。我一个人呆坐在电脑桌前，同室的许默早已睡去。时间已过了凌晨，张静雯在经历我的一番细说后，也不知道入睡了吗？我真正体味到什么是失落失意和失去方向。
高中的时候，我跟舒丹无言结局，彼此没有过多的分离场面，在遇到张静雯之后，我完全将少年的情怀全部寄托在张静雯身上。
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跟叶子分手了，心里觉得可惜，但还是默默承受，因为对她心里有愧，在远方的心里祝福着她只要过得幸福就好。但是张静雯不一样，自认识她起，再过3个月就有6年了，整整2000个日日夜夜，而人生有多少个6年呢。何况我认识她的时候，是在我人生至今跌倒最为严重的一次，面临高考前途未卜。
那天夜里，我毫无睡意，却暗暗流泪。为何我付诸真心，却是这样的结局呢。为什么呢？我心中有千万种的困惑。为什么我拼命爱了十年，想好好爱一个人，却落得如此收场。
半年前起，我本想好好爱一个人，从年少时对爱情生涩、懵懂，到终于看透红尘，发现爱情怎么选也是错的。我依稀回忆起两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那时我看完冯小刚的《非诚勿扰2》，坐在长椅上冥思了很久。高中为爱痴狂，那段年少往事在心中刻下伤痕，注定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直到复读那年遇到张静雯，在这个苍茫世界里看到一份美好，让年少本将窒息的心再一次燃起对生活的信心。
这半年，上天注定给我一次弥补年少遗憾的机会，但生活的轨道依旧让两个曾经有过交集的人沿着两条平行线，不断向自己的人生方向伸展开去，却再也没有交集。
十年前，两个阳光少年，从纯洁的友情迈向懵懂的爱情，还没开花结果，便引来长达3年多的等待。少年的冲动与无知，让这份感情加上负罪的忏悔。直到5年后，生命又是另一番等待，把对一个人的爱恋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为自己的感情世界建起一个自我的空中楼阁。即便我很清楚那只是虚幻，我只为逃离年少感情的桎梏，对生活有所期待。
人生在世，能在真正爱的人面前说出自己最心底的话，无论是否被对方拒绝。只有看到了绝望，才会从此抛弃杂念，断了思念。过上新的生活，有如飞蛾脱茧而出的一瞬间，生命呈现五彩缤纷，即便疼痛得让人几乎窒息。
那天晚上，我知道自己睡不着觉的，要把这5年多的感情消磨干净，需要这世上最公平的时间去执行。这世界，任何欢乐与痛苦都会随时光而去，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我在床上翻看了之前写给张静雯的小说、诗歌、散文、日记。过去的一幕幕都如一个个泛黄的镜头，浸满了思绪。本想大哭一场来对一份长达5年多感情逝去的话别，却只是在暗地里默默流泪。我想起自己再也不是17岁的少年，一场失恋就足以让年少的我觉得整个世界已经在沦陷。
9
一夜无眠。
次日一大早，我在昏睡中被公司的电话吵醒，我搪塞着因为生病在家修养一天，而这病更多的是心病而不是体病。
中午，我起了床，浑身了失去了力气，匆促间煮了一包泡面草草了事。即便工作以来，老妈不知多少次敦促 要珍惜身体，我也告别了吃泡面的生活，但是那天是今年来的第一次。
在电脑前，我反复地翻看张静雯所有的照片，这几年的点点滴滴，再有就是10年前那段感情，残留的记忆。本不多抽烟的我，一个下午竟然狠狠地抽了一包烟。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想我继续会在好朋友的位置上，给她留一席之地。她没对不起我，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
我一连请了三天假，门也没有出，向领导撒谎说自己生病了在家。就一个人静静在待在家里看电影，重温《非诚勿扰2》的时候，我又不禁流泪。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思；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从认识至今，我在张静雯身上寄托了太多太多的期望，已使得对其他女性都失去了兴趣，恨不得每天都跟她见面。可这个世界上，偏偏是你越是在乎的人与事，却越可能得不到。
许默见我没去上班，便问我状况。我目光迷离地看着他，叹气一声说：“我跟张静雯分手了！”
“哦！”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我说，“看开点吧，兄弟！”
我沉默不语。
6月底，我在没有跟公司其他同事打招呼的情况下，向郑总递交了请辞。自冰姐走了之后，我对待在这个公司已经没有了激情。而且，跟张静雯分手后，我想一个人去走走。郑总有意留我，说给我加薪，但又见我去意已决，便不再挽留。
自2012年6月毕业，刚好一整年，我就这样跟第一份工作说再见了。
10
我第一个选择出行的地方是杭州。高四的时候，我曾跟张静雯说过，我想去杭州读大学，但是又怕分数不够。我曾在梦里无数次幻想跟张静雯一块泛舟西湖的情景。
大学时，我跟叶子去过浙江乌镇，也只是路过杭州，没有去西湖游玩。那时心想毕业后到杭州的机会多的是，但是没想到最终愿望还是没有达成。
毕业这一年，我再也没有叶子的音讯。毕业半年后，她删去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们就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一样，各自生活，各自品尝人生的喜乐悲欢。
一开始，我也没有跟家里人说我辞职了，直到有一天我在火车上，车厢内嘈杂的声音引起我妈注意。她问我是否在外面出差，我不好意思欺骗她，便说我辞职了，现在在外面走走，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我妈问我张静雯呢，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呢？
我说：“没，就我一个人，她，她没跟我在一块了。”
“为什么呢？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我妈有点责备我。
“我之前对人家不够好。现在工作又忙，不比她还在读书的有空。”我说。
“唉！现在的女孩子都不知道怎么说，过去就过去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点，注意安全。”我老妈在电话唠叨得没完，我只是默默称是。
七月的杭州西湖显得没那么诗情画意。从人性的角度来看，说一个人缺的是什么，那么他看到的世界便是什么。比如一个人心情开朗，一路上他见到的人都会是笑脸相对的人；而一个单身的人，他在外面的世界里，同样会看到一群跟他同病相怜的单身男女。
在美丽的杭州西湖衬托下，沿路尽是形影相随的情侣们。我自嘲我把自己的影子当成我的伴侣，因为无论我到哪，她都不会离开我。
面临中国第一美景，我的心里却没有从小心目中向往的一样欢腾雀跃。夜里我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我想起了张静雯，想起三个月前跟她一起到厦门的情景。假如当初我能够坚决一点，或许现在跟我游湖的，就不会是我一个人。而她呢，现在远离我千里之远的广州，享受这假期的美好。或许跟随那个属于未来的他，也正一块游玩呢。
人在杭州西湖，便感觉人在画中，我一眼望去，美不胜收的湖光山色足以令行人心旷神怡，一碧万顷的湖面上点缀着豪华游船和简易木舟。我想去泛舟，却生怕被路人以为一个人划船是多么空虚。
我想面对这千年烟波借酒消愁，却在数公里内找不到一家卖酒的地方。杭州西湖早就不是一个可以让文人解愁，从而引发灵感的地方。
我一路游行，从苏堤春晓到雷峰塔上，从柳浪闻莺到断桥春雪，或许是没有人陪伴，我这次出行，并没有自己想象中愉快。
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广州，于是我跟许默说我去浙江小镇探望大学同学小乙，他要结婚了，我要晚些时日再回去，于是买了去乌镇的车票。我没想去看看叶子，只是想一个人重温一下大三暑假时一同游乌镇的时光。
11
一个静谧的夏夜，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小桥边，面对茫茫碧波，往事涌上心头，心中有无尽的感慨。一壶酒、一包烟、一段情殇、身处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画中，对影成三人。
我想不到还有跟我一样落寞的人，一个年长我十岁的大叔坐在我旁边，递给我一支烟，问我为何暗自神伤。我见他面容和善，便跟他聊了起来。他跟我讲他的故事。
他跟他前女友是大学认识的，当时两人都没有钱，但是过得很快乐。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学校有一个免费国外留学的名额，他知道这一去对于他的前途至关重要，但是不得不与当时的女友分开。当时他犹豫不决，但是一想到一辈子很难出息，于是就瞒着女友提交了留学申请。
很快，一向学业优良的他通过了申请，他终于去了美国，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贫，但是因为有了一份期待，也能甘之如饴。毕业后在美国友人的帮助下，赶上了国内第一拨互联网创业的热潮，很快就有了上千万的身家。
因为一开始工作繁忙，他远在中国的女友因为看不到未来，生怕他有了外遇，于是想选择跟他分手。最终他还是战胜了自己，正准备回国创业的时候，却没想到他女友却因为癌症晚期而去世，他顿时傻了。
那时他刚满三十，却感觉一下子老了十岁，他们相互走过了十年，战胜了女方父母一开始对他的不信任，也战胜了两地长期分居的艰辛，但是却战胜不了命运造化弄人的无奈。
他以女友丈夫的名份，给她办了风光的葬礼，同时，他认了对方的父母作为自己的父母，并卖掉了在美国的科技公司。这些年，他走过了中国和世界大部分景点。在大学的时候，他们俩都很喜欢旅行，但是因为穷，所以只去了周边的一些城市，国内的景点也没去过多少。现在他有钱了，但是心爱的人，已经离去了。他现在的旅游计划差不多完成了，江南是他最初的一站，也是最后的一战。他这次旅行是为了满足她的心愿。
我听了他的故事，也默默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给我看了他一路拍下来的照片，有在巴黎埃菲尔铁塔，有在英国康桥，也有在日本富士山下。我惊讶发现一点，他所有的照片，人几乎站在一旁，而不是正中间。我好奇问他这是为什么呢？
他说：“这个位置是为她而留的，等我这一站旅程结束了，我会找人把她的照片P上去，也是完成她的一个心愿吧。”
我听后内心大为触动，心想自己的经历跟他对比，完全不值得一提。任这个世间，有多少情侣山盟海誓，都抵不过携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简单幸福。
“一个男人，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一个最安稳的家。”他已错过了许多，所以现在是在弥补。在告别这一段旅程之后，他将投身下一段崭新的生活。
我跟他聊得投机，也跟他讲了我的故事。他不由皱了眉头，感慨万分，但是最终还是劝我能够看淡这一切，毕竟我还年轻，未来的一切还不可估量。
他跟我讲他一路的经历，最为他感慨的是，“有一次骑行中，我在扬州某一小区附近，发现一老奶奶住在小树林里，每天早晨和傍晚的时候都去翻垃圾箱里的食物吃。这个老奶奶平时不跟人说话，也不接受施舍，周围的好心人都把吃的放在地上让她捡。
我开始以为老太太是被儿女赶出家门了吗？想上去帮忙她，于是问了周边的居民。原来这位老奶奶曾是位“扬州美女”，今年68岁，高中文化。因一次爱情挫折，渐渐不能融入正常家庭生活。40多年前，她独自搬到扬州古运河边上一片小树林里，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附近老汉说她自小就长得很漂亮，学习成绩也好，年轻的时候，可谓村里的一枝花。20岁左右时，这位老奶奶谈了个男朋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手了。家人又多次给她介绍男朋友，但都被她一一拒绝。后来，她的精神就出现了问题，一直没有嫁人，没几年，就一个人搬到了小树林里居住，这让大家很不理解。
我看她一直在自言自语，不停地摆弄着东西，心中不由感叹，于是将身上的食品和一些零钱给了她。我觉得人生在世，有感情是美好，但是失去了，也要勇敢的活着。因为除了你自己之外，起码你要给自己的父母和亲朋好友一个交代，他们生养你长大，而不愿看到你自甘堕落。
“一个不懂得放下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活得充足。这是对你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我听了他的话，独自惭愧，这一个月来，我几乎觉得没有了生活的勇气。
12
那一夜，月朗星稀。我们几乎聊到深夜，我想留他的联系方式，方便以后向他请教。他却说：“萍水相逢，彼此挂念就好。有缘我们会再相遇的，你就叫我老K吧。”
我仔细看他，似乎在某个财经杂志见过，但是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第二天早上，我在乌镇的一家小宾馆被许默的电话叫醒。在睡意朦胧中，我摸了手机，懒洋洋地问：“喂，许默，什么事啊？”
“林寒，你知道吗？姚远回来了！”许默的语气明显透露出欣喜。
“什么？姚远回来了。”我马上翻起身来，坐在床上，说：“他，他现在人在哪呢？”
“在我们住的宿舍这里。早上刚到的，一别快2年了，想不到他真的想通回来了，我之前还以为他不在这个世上了。”许默激动万分地说。
“他人呢？让他接一下电话。”我急切地问。
“他坐了一夜的火车，眼眶都黑了，我让他先睡一会。唉，两年没见，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消瘦了很多。”许默不由叹气。
“回来就好，咱们哥们仨都快有2年没聚会了。我一直担心他出事了！”我心中烦恼顿时一扫而空。
“那你什么时候回广州呢？”
“快啦，你让姚远等我一下，过两天我就回去。这个浑小子终于想通了，这次我们该好好教导他一番。一别都两年了，一点音讯都没，咱们十几年的哥们感情都不顾了。”我说着有点激动得流出眼泪。我在电话里虽这么说着，但心里还是瞒不住高兴，自张静雯离去后，终于遇到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心想已经出行有半个多月了，该考虑一下归程。
于是，我在网上买了从杭州转向广州的高铁。一路上，我回想起那天晚上老K的话，一个人无论有着怎样的过去，在告别之后，是否应该有个崭新的开始呢。在车厢里，我反复听着张国荣的歌，想起小时候喜欢看成龙的武打片、周星驰的喜剧片，以及周润发的英雄片。对于那个沉浸在艺术世界里的张国荣并不怎么感冒。但随着年龄的长大，对张国荣的电影和歌曲变得格外着迷，他的电影虽没有成龙周星驰周润发那般老少咸宜，他的歌曲也没有张学友的声声动人，没有刘德华的励志向上。但却饱含人生哲理，仿佛看到那个在尘世间追梦的自己。
这一路的旅途，无论在嘈杂的车上，还是安静的宾馆里，我下载了几乎张国荣所有知名的歌曲。
“在吗？”我在思索中，忽然手机上闪出张静雯的来电。
“在的！”我在电话迟疑了许久，还是回了她一句。
“最近忙什么呢？”有个声音低低地说。
“我最近人在浙江游玩。”我找了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听起电话。
“去找叶子了吧？”张静雯打趣地问我。
“没，她都有对象了，我怎么好意思去破坏她人的幸福呢！”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两人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
“你还在怪我！”张静雯加重了语气。
“我哪里有？”我反驳。
“怎么没有呢？你都一个月没理我了，还在生我气啊!”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复她，我是在怪她吗？
“你之前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首先不会第一个不理我的！”张静雯想起我曾经对她说过的这句“名言”！
“对的！”我默认。
“你说过你一直很在乎我们之间长达几年的感情！”
“我是说过，但是没想到我们最终还是？”我犹豫着说。
“做朋友，不是很好吗，其实我也一直在乎我们的友情，对不起！”张静雯终于说出她的心里话。
“没事，我能理解。我做得也许不够多吧！”我苦笑着说。
“你很好，你会找到一个真正懂你的人！”张静雯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有若有似无的成熟。
“嗯！”我心中百味杂陈。
“我们还继续做朋友吧？”她试着提议。
“恩，你还是那个让我一直默默喜欢的张静雯！”我慎之又慎地回答。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张静雯在电话那头讪讪地笑。
与张静雯一番对话，让我想起以往。这么多年了，我都习惯了她的存在，无论她有没喜欢的人，我只想生活里有她的存在，让我的生活就充满了阳光，其实这样就够了。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后面的生活。这些年，她就像是我前进的动力。在我心底深处，我从来没有怨恨过她。因为我喜欢她，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我在返回广州的车上，把人人、微博、QQ上的个性签名全改了。张静雯没有伴我同行，但在好朋友的位置上，我始终给她留一席之地。她没对不起我，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
那时的我写到：断了思念，断了这5年多的牵挂。这些年，像是带着一种年少的遗憾，想弥补的。把一个人当作心里的信仰。我很明白那只是我建的空中楼阁，只是我一直不想让她破灭而已。如今放开了，风轻云淡了，我的生活重新起步。
那时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看你写过的所有状态，读完你的所有微博，只是想弥补上，你的青春——她迟到的时光。
——————————
本书又名《请许我尘埃落定》，一共九章，感谢大家捧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