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滋味

作者: 鲁下愚蒙 | 来源:发表于2016-07-26 21:56 被阅读488次

夜来与友人闲聊,谈及记忆中的味道,无一不是儿时所入口的,没有山珍海味,不过是些家常饭食,一一回忆,一一道来,不禁垂涎。

槐芽豆腐

   余生也晚,八零后,没有赶上老人口中挨饿的年代,打小就有饭吃,且还是白面馒头管饱。虽然没有如今的孩子这般丰富,但在老人看来也是挑食、饿的轻,该过过苦日子的主儿了。也曾挑肥拣瘦的吃饭,却单单对一道灾年哄肚子的饭食念念不忘。 槐芽豆腐,这是至今最让我惦念的一道饭食,这样称呼是因为很难把他界定为到底是饭还是菜。像极了今天我们在饭店里吃的菜豆腐,只是换成了槐树叶子。

春天,洋槐树发芽到开花这段时间,我爬到墙头高处专摘嫩芽,有时连未曾舒展的花蕾,满满一大筐子。洗干净粗粗地切了,奶奶拿出提前泡好的挤碎的黄豆,锅里少放油,一定要少,奶奶说挨饿年月里这点油都没有。油热了下进豆渣煸下,接着槐牙入锅翻炒,少放水,盖好锅盖,灶间添碎柴用小火慢慢闷透,放盐出锅。盛一大碗,既是饭也是菜,扒拉一大碗能撑圆肚子。也可以卷煎饼,一定要多放,把煎饼塞得满满的,长长的煎饼,两手抱着吃,我们叫“一大抱”,新出锅的槐芽豆腐混着槐树叶子的清香,豆渣赋予它口感上的层次。如果碰到一个成团的花蕾嚼起来有蛋黄的味道,真香。吃一大抱,再喝两碗咸糊涂,饱了。

下顿,放凉了的槐芽豆腐稍微加点熟油拌一下,更好吃,这个时候奶奶都会留给我的。如果做得多了,三两顿吃不完,稍微变酸了,拌上油,更是别有风味。

这个味道已近二十年没有吃到了,树砍了,奶奶老了,走了,我离开家上学、工作,离那个村子越来越远,一切都成了回忆。

这几年老是念叨槐芽豆腐,去年的春天,老家的姑姑采了槐芽,进城给我带来,我备了葱花姜蒜末,大火炝炒了,吃来,只是菜的味道了。

咸糊涂、热馒头和咸菜

上小学的时候作息时间与如今的孩子大不一样,早晨五点多起来,先去学校晨读,再上一节课,然后再回家吃早饭。小孩子活动量大,肚子饿的快,老师在讲台上讲课,肚子在底下抗议。单等着下课铃响了,哄地跑回家,直奔饭桌。早饭很简单,糊涂馒头或者煎饼,咸菜加上前夜剩的菜(如果有的话)。

冬天的早晨很冷,一口气跑回家,喘着粗气,哈着白雾,抱起大瓷碗,呼呼喝一碗热糊涂。刚馏好的馒头,热乎乎、喧腾腾,就着咸菜一大口下去噎得直伸脖子。咸菜是自家腌的胡萝卜或者芥菜(我们叫腊疙瘩)拿熟油拌了,这一口和着馒头的香气,咸菜的咸,熟油的香下去了,肚子里暖烘烘的,一上午都有精神了。咸菜少了,在碗底会有一汪油,黄澄澄的,我喜欢用馒头蘸了,大口吃下,真香,一直到现在我还习惯这样吃。

糊涂是方言对玉米粥的称呼,分清糊涂和咸糊涂两种。烧开了水,玉米粥拿水和成稀糊下进去,烧开了,不加其他的这叫清糊涂。与之相对的是咸糊涂,内容就丰富多了。最经典的是豆扁咸糊涂,泡过的黄豆晒半干,放到碾子上压扁了,晒干放起来。烧糊涂的时候抓一把放凉水里,开锅再下玉米面,加点盐,找点菜叶洗净切碎了,这锅糊涂立马就丰富美味多了。可入糊涂的菜叶有芹菜叶、香菜、地瓜叶、苋菜叶不一而足,尤其是荠菜最好。这里的豆扁可以换成各种豆类、花生米、麦片等等,都是咸糊涂极好的伴侣。 有句俗语“大锅糊涂小锅菜”,小锅即所谓小灶是也,开小灶是加餐,肯定是好吃的。有而大锅糊涂则要牵扯到一个技术问题了,至今喝过糊涂无数碗,想来最好的莫过于儿时老家大铁锅,柴火灶慢慢熬出来的了。有人不等水开急急的下进玉米面,开锅立即关火、盛碗,入口水是水,面是面,玉米面本来就粗,满口全是渣子,喝完一口放下,再端起来的时候全泄了,奶奶所谓的“懒老婆干的活”便是这般。她老人家烧糊涂极为讲究,旺火烧滚开的水,玉米糊就开头上的水下进去,搅匀了,开锅转小火,撒几把碎柴火进灶里,火灭了带着余温的灰烬慢慢的熬着,这是最大的诀窍。奶奶守在灶前等锅开了,火熄了,起身离开灶门,说一句“糗一会儿吧”。等到火全熄了,水与面交融,豆扁酥烂,盛到碗里喝到最后都不会泄,这才叫糊涂。如今都市里的人不可能烧柴火了,如果想熬好一锅糊涂,切记开锅后关小火(以开锅不溢为标准)慢熬上20分钟左右,一样好喝。

一大锅糊涂,早晨喝不完,放凉了。中午放学或下班回家,先来一碗,熨帖。

山豆角  手擀面

下班回家的路上,看见菜摊上摆着成捆的山豆角,短短的,红红的,籽粒饱满。买回家,五花肉葱姜大料炖了,好吃,少点什么?对了,手擀面。

儿时的山豆角都是随意点种在地头、陇上的,不怕秧,不用伺候,自生自灭。下地时顺手摘了成熟的夹在草里就带回来了,沾着露水泥土,纯天然。

炖山豆角和手擀面条是绝配。夏日炎炎,太阳晒的院子里枣树叶子发蔫,知了趴在树荫里闷闷的叫。厨间火苗轻舔着锅底,锅里咕嘟着早晨摘回来的山豆角。油炒了葱花姜片花椒大茴,豆角进锅翻炒透出焦香,添水慢慢的炖,没有肉,普通农家的普通日子,不过年不过节,谁舍得买肉? 堂屋里,擀面杖撞击着面板,有节奏的打着点儿,一个面团一点点被擀开,擀薄。摊开来,撒上干面卷起来再擀。一遍遍重复,渐渐地变成一大张面皮,面板上都放不下了,折叠起来,切成面条。做手擀面需要用盐水把面和的很硬,奶奶年纪大了,气力不够,擀面的活一般都是我做,最后切面条她来完成。

面条出锅,盛半碗,再浇半碗炖好的豆角。山豆角最好吃的是种子,酥烂,面劲道,呼哧呼哧来两碗,真能吃。吃到满头大汗,扔下碗,跑到屋后的河里洗个澡,一个猛子扎进去,水真清,太阳真毒。 以上全是些家常吃食,甚至是贫苦时填饱肚子的东西,却是我的味蕾扎根最深的那片土壤。如今不知有多少珍馐美味穿肠而过,而我的肠胃依然固执甚至有些卑微的怀恋着那些味道,常常在梦里,怀恋着,连同那远去十几年却依然清晰的慈祥的面孔,和一声声、一声声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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