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赐予

“医生，我想切了尾巴！”我小声说。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你知道这条尾巴值多少钱吗?你脑子秀逗啦?”面前的医生十分不解。

“我决定了！我可以签合约！”我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啥原因啊？”

“它太碍事了，上厕所不方便，还老掉毛，过地铁会被门夹，人多的地方，还老被人踩着，我还要盘在腰间，另外，这玩意儿最要命的是，他跟命根子一样，看见喜欢的姑娘，会变硬！”

“哈哈！所以你要切了它?这可是极光神赐予人间的礼物啊！是福照啊！少年！”医生说完，便端着咖啡走到了窗台边，向着城市上空望去。

城市上空，闪耀着一道极光，它五彩斑斓，变化莫测，极光之下是一座盛大的祭坛，祭坛上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祭坛两侧，各立着一座许愿柱。

男人对着左边的许愿柱许愿，祈求生长出代表成功的尾巴。

女人对着右边的许愿柱许愿，祈求生长出代表幸福的翅膀。

这可不是凭空想象的痴人梦呓，自从极光诞生之后，普通的男男女女之中，便有人偷偷长出了尾巴，生出了翅膀。

起初，人们是惊恐害怕的。但是当他们真切感受到，尾巴翅膀所带来的神迹之后，这一切都改变了。

尾巴，翅膀成了那道极光的恩赐，那道极光成了这座城市中打拼的人们，改变命运，扭转人生轨迹的真神。

人们见证了太多周遭的普通人，因为神的眷顾而一飞冲天的事实，所以他们开始早晚念诵流传出来的极光经文，就这样有了信仰。

“其实，你讲的那些都不是问题！尾巴的护具一堆，你居然怕麻烦?另外，硬了又怎样？现在有房有车，不如有个好尾巴！神赐予的，不比人间的玩意儿来得珍贵?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上天怎么会给你这样的皮囊赐福?”医生的话铿锵有力，我见到他的手上拿着一本极光经文，是国内某个知名作家写的。

“你又没长尾巴，你怎么知道我的痛苦?”我小声地反抗着，我怕他会赶我出去，因为来之前，我已经咨询过好几家医院，他们大都表示，不会动神的赐予，更是对我的行为不甚理解。

“你居然嘲笑我没有尾巴?好吧，我是没有，但是我对极光神的信仰，天地可鉴，总有一天，他会被我的赤忱所感动的！”

“哦，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要不这样吧！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转给您，只要您能帮我做这个手术，我对极光神发誓！”

“哎，我看看吧。”医生无奈地说。

我按照他的意思，脱掉了裤子。

“卧槽，是一条七彩尾，你小子，走了大运啦！你知道电视上那个女明星吗?因为红色翅膀一举成名的那个，小伙子，你这条尾巴一旦亮相，可是会惊爆全世界的啊！到时候，还不是要啥有啥！”医生激动地弄丢了手里的咖啡，咖啡液撒了一地。

“我知道那个女孩，我们是朋友。”

“看把你美的，开始装逼了，不是?行啊，现在反正还来得及，你只是缺少一个曝光点，我想想，要怎么弄呢?去直播?去投演艺公司?去发公众号?不行，得好好琢磨琢磨，要不，我做你的经纪人吧！”医生轻松地说着，拿着布，顺着液体的流向，抹过去。

“她曾经是我的恋人，但是她过得不好。”

“喂！装逼适可而止啊！”

“这是我跟她的照片。”我翻出了手机。

“尼玛，你小子，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没事找抽?”

“我想割掉尾巴，把极光神的赐福转给她，她的羽毛快掉光了。”我平静地回答，一字一顿，我开始跟他讲述那段真实的往事。

那年冬天，极光神还没有出现，人们追求的是房子，车子，票子。而夏雨婷和我，什么都没有，除了加班，以及加班后那最后一班车。

因为什么都没有，也都遥不可及，所以反倒自在。这座城市中，最便宜的饭馆，最便宜的旅店，无人问津的公园里，都有我俩的身影。

雨婷说，城市里有你就好，我一辈子跟着你。

我说，你就是我的城市，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流浪。

然而，极光神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他赐予了夏雨婷一双翅膀，一双光彩夺目，艳红天地的翅膀。

他的爸妈原本就看不上我，这下可更不用说了，极光神，重新给世人定义了信仰，而拥有翅膀的雨婷成了极光神的代言人，我被赶出了雨婷的世界，灰头土脸。

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世间的轰动，越来越多的人渴望极光神的赐予，而雨婷也在极光神的眷顾下得到了世人的追捧与羡慕，以及羡慕带来的嫉妒。

雨婷倍感压力，因为城市中出现了越来越多被赐福的人群，他们就在你我中间。城市中的男人不再满足长出尾巴，女人也不再满足长出翅膀，他们有了更大的愿望，他们希望拥有独一无二的尾巴与翅膀，以及随之而来的名和利。

极光之神仿佛知道了人们的诉求，不断地满足他们日益上涨的欲望，而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

雨婷遇到了越来越多的竞争，从一个清纯少女，成了一个涂脂抹粉的庸俗艳女，而引以为傲的红色翅膀，也渐渐开始凋零，越来越多的新人，开始上位。

她觉得快被神所抛弃了。

然而，神就是神，他像个玩弄世人的孩童，给了我一条七彩尾巴，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雨婷找到我，希望我能把七彩尾巴的福照转给她。雨婷声泪俱下，此时的她还是那个雨婷啊！我当然不会拒绝。

医生听我说完，掐灭了最后一根烟。沉默了好久，开始脱下白大衣，我感觉他在哽咽，然后好半天开始说道：

“我以为，你会感激我，跪拜我，虔诚地歌颂我，这条七彩尾巴，本是我带给世间的最后一场游戏，我以为我又会欣赏到世间蝼蚁，在收获上天恩赐之后，被玩弄的滑稽瞬间。然而，我错了，我想我该结束这疯狂的游戏了！”

医生说完，伸手摘掉了空中斑驳的极光，留下了惊愕的我，以及这座瞬间迷失信仰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