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看电视剧«淘气爷孙»,有一幕:薇薇想吃小龙虾,东子便从外边饭店打包带回两盒。
不想晚上红红的小龙虾就钻进俺梦里来了,梦见自己又回到小时候,蹲在小沟边小河边钓龙虾的情景。
龙虾是什么时候横空出现在农村的,实在没有确切的资料去查证。追忆一下,泛泛的时间应该在我上小学时才问世。可是,究竟是谁带它们入世的,它们的妈妈是谁,它们的祖宗是谁,实在是个迷。但这丝毫不影响龙虾带给我们农村娃无穷的欢乐和充实,所以它们的身世之迷早忘一干二净了。
梦里又见那片红小时候的龙虾,仿佛是龙虾家族子子孙孙繁荣昌盛的顶峰时代,那叫一个旺旺旺啊!
夏日凉爽的晨间,那是农人们干农活的黄金档。像是与八点半就报到的炎热大火球抢时间赛跑,戴上草帽,扛着锄头,急急往田间地头赶去。
这不,惊扰到了同样晨起的龙虾小朋友们。人家一个个顺着芦苇青杆子从水底爬上来,八条小细腿紧紧搂着芦苇杆子,正享受着夏日清晨的新鲜空气。一眼望去,暗红一片,蔚为壮观。
有的中规中矩,顺着杆子生长的方向平行趴着;有的横着身子,像舞台上玩杂技的牛人,与杆儿成垂直角度地斜着玩;有的则交叉成无规则角度,随意又随性。悠闲地抖扬着两缕长长的胡须,如京剧演员头顶上两根雉鸡翎,配搭着一对大红螯,好不威风。
可这时岸上传来农人匆忙的脚步声,惊得一个个虾子虾孙们,"啪嗒,啪嗒",闪电般窜逃入水。于是,一路脚步声"噔噔噔",一沟逃窜声"啪啪啪"。农人一路昂首如走红地毯的红星,伴着边上观众们一刻不息的掌声,一直到转入自家田园,"观众"和"红星"才安然消停。过一会儿,竖起耳朵听,一片寂静。这时,"红铠甲"们轻手轻脚重入无人之境,继续着被扰乱的悠然时光。
我们小孩也瞅准了"红铠甲"们出水的好时机,拿着一根钓竿来"引"龙虾。这是名副其实的"引"龙虾,只需蹑手蹑脚,将吊在长长吊线尾上的荤腥诱饵慢慢送到它嘴边。一夜无食的龙虾早已饥肠辘辘,这送到嘴边的"早餐"真是贴心哪!迅速伸出两只大钳子,死死夹住不放,毫无防备地,嘴就凑上来了。这样的时候,一拎一个准,平均花不到半分钟就能拎一只入桶。
有的给送桶里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处危险,威猛有力的大钳子死死夹着那饵,丝毫不松懈。嘴正忙着嚼品那肉的滋味,怎么甩都无法分离虾与肉的款款情深。恁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任你甩得起大风"。
也有那"饱汉不知饥汉饿"的机灵鬼,警觉性高度饱和。你的诱饵才刚刚到半空,只听"咕嗒"一下,已无影无踪。也不知是那对无眶黑眼睛太明锐,还是隐藏在不知何处的虾耳朵太灵敏,总有这样的机灵"虾"不会轻易上当。
"引"龙虾虽然少了些神秘,自有它的乐趣在一引一逗之间。而"钓"龙虾的快乐,更有它独特的一面。
钓龙虾需要准备多根竿儿,因为它不似钓鱼,执一鱼竿儿,屏气凝神,需要高度专注。钓龙虾是一项随意又放松的娱乐活动,几个竿隔一段距离一长溜排开,同时侍弄十竿都没问题。龙虾竿儿不用长,也不用特别的材料。竹子,桨材,柳条,不粗不细,宜握就行。吊诱饵的绳线也不挑,毛线,玉筋线,塑料绳,结实就好。
梦里又见那片红竿儿,绳儿,都准备好了,只待饵了。那饵,费些事呢!现成的饵只能偶然碰到,比如正好碰上老爸杀鸡了,鸡肠可是上好的龙虾饵呢。把它叠摞叠摞,像一把馓子的式样,拦腰系好,放入沟里。鸡肠的新鲜腥香引来沟底觅食的龙虾,一竿子拎上来,肠子上至少能围爬着三四只龙虾。哪能每次有这样的好机遇呢,于是我们开动脑筋想办法,别忘了我们是一群上能爬树掏鸟蛋,下能入河捉鱼虾的农村娃儿。
你知道,乡下的夏天,晚上有蛤蟆和青蛙在大场上穿行跳蹦,是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或者屋后瓜田,河沿,草垛边,"听取蛙声一片"。其实诗人忽略人家蛤蟆了,蛤蟆也是鸣叫的,那低沉一些的便即是了。
我们为了第二天的钓龙虾活动,头天晚上就得做准备---捉蛤蟆和青蛙。蛤蟆好捉,迟缓,呆头呆脑,似它灰溜巴秋疙疙瘩瘩的外皮传达的信息一般。不费多大力,就能徒手抓到几只。运气好的话,能逮到青蛙。青蛙的肉比蛤蟆肉鲜嫩多了(这从两种肉钓上的龙虾数量上一目了然),所以我们更青睐捉到青蛙,可惜比不上它的灵巧敏捷,常常败阵而归。
捉到手后,一只只放到屋后倒扣着的一口空缸里。第二天早上,一只只剥皮(让我在此向那些经我手屠杀而亡的蛤蟆青蛙们深深忏悔,看在长大后再未害过你们,也未在餐桌上吃过你们的肉,原谅我年少无知之时的鲁莽行径吧),再腿归腿,身子归身子,分两竿的量,也就是一只两竿。
邀上几个小玩伴儿,手拎水桶,肩扛钓竿儿,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目的地。扒开芦苇开始布竿儿,一字排开。刚开始往往比较兴,一放下竿,立即就见线动了。拎完这个拎那个,拎完那个,再跑过去拎第三个,此消彼长,此起彼伏,一刻不得闲。
有时拎迟了,肉饵被龙虾拖去好远,你不得不用力拽。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里,展开一场无裁判的拔河比赛。输的一方总会是岸上人,要么拽过来了,虾却跑了;要么用力过猛,绕在枯枝上的线给扯断了,跑了虾不算,还白白送了一块肉给赢了的虾儿。
梦里又见那片红有时一竿上爬几只龙虾,拎到半空时,"啪嗒"一下子掉两只水里,那个懊恼啊!于是,下次就让大人自制一个简单的网兜,每次拎竿,离水之前,慢慢伸到饵块底下,一兜入内,任你多少只龙虾都溜不走。
渐渐的,肉在水里泡的时间久了,又被虾钳子夹了无数次,肉质变松,鲜气也就消散得所剩无几了。自然,龙虾光顾得越来越少。那又怎样,早已赚得盆满桶满,一顿鲜美的午餐佐味,泼泼绰绰,横竖吃也吃不够。
要说农村娃儿是能干呢,都自己徒手拾掇龙虾,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先捏着尾巴稍的中间,抽了那根蓝黑的筋(其实是虾肠)。再撤了两个大钳子,折拔了那八根腿。沿着头部凹线掰下去,龙虾黄就出来了,抖落聚集在边上备好的空碗里,再抠了两腮,最后清水洗濯一下,只等下锅。
热锅倒油啊,生姜葱段投进去,"歘拉"一声,倒入收拾好的龙虾,翻炒三两分钟,放水,放入虾黄(虾黄是提鲜的关键)。煮个七八分钟左右,香味早已哧溜哧溜往你鼻孔里钻了。
红通通一锅,一盘不够盛,那就两盘。那时的龙虾,肉质紧实,味儿纯正,不需加味精,自然鲜美无比。仅用那卤汁拌饭,就能兜它两碗白米饭。此时,父亲总会拿出那白色小酒杯,就着龙虾,自斟自饮一番。
我们小孩还自创了龙虾另一种吃法。抽了筋,在锅门口烧火时,夹在火钳上送进锅膛。"哧哧啦啦"一阵水汽响,翻转几下烤匀,只见红铠甲变黑了,香味出来了,哈哈,可以吃啦!
火上烤龙虾是不同于爆炒的龙虾,更加原汁原味。不放任何作料,吃起来自带咸味和鲜气。火儿裹住了虾肉里每一分鲜美,馋煞了我们这群农村娃。
不知何时,农村河河沟沟里的龙虾越来越少,早就没有了钓龙虾这项活动了。那些曾经热闹的河岸沟边长满了野草,沟底有的干涸无水,有的虽然有水,却似死水一般肮脏腐臭,布满厚厚的绿苔。
我也曾在一卖酒的店门口,看到过人们钓龙虾的活动。一蓝色充气水池,里面倒入养殖的龙虾,人们用小钓竿比赛钓龙虾。谁钓得多,可以得到什么奖品。
现在人们醉心的小龙虾,都是人工养殖而成的。三五好友,清爽的啤酒,围着一大盆红彤彤的小龙虾,像是围着一座火焰山,引燃每个人的味蕾,可不管口感还是味道,都无法与我们小时候的龙虾相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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