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生长

作者: b60c27b80f73 | 来源:发表于2018-10-04 18:48 被阅读177次

    “叫我简生吧。”在新开时我当着老师自我介绍。

    “额……这位同学很有个性啊……”老师在夸奖了每一位同学的自我介绍后尴尬的对我说出了这句话。

    我不是热情的人,甚至有人说我薄情。在这里我不了解任何人,也没有人了解我,就更没有必要热情。

    “嗯……简生是吧?你好!”说话的是一个被阳光包围的帅气男生,他笑得如二月的春风解冻冬日的寒冰,友好的向我打招呼。而我的选择是,转身,然后离开。我知道我背后的空气一定降到了零下,可这依然与我无关。

    他就是许露阳,那是我并不知道他叫许露阳,更不曾想到以后的日子里我的生活中会与他纵横交错。

    “简生,你为什么要叫简生呢?”这是许露阳问过我最多的问题。我当然不会回答他,在我的概念里这就跟人为什么要叫人,狗为什么要叫狗是一样的道理。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我,反正许露阳说我好冷。

    “虽然很冷,但我觉得你很特别。所以……我还蛮喜欢你的……”他站在半明半暗的树荫下,抬起眼看着我说。我用眼睛的余光正好看见他认真的侧脸……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自己笑起来的样子,好像从我记事起就没有一次真正开心的笑过,唯一一次记忆便是隔壁家的刘奶奶亲手给我包饺子吃。饺子可真好吃啊!她说:“你这个小姑娘生的好哟,一看就是很幸福的命……”于是口中的饺子便不再有味道……

    我有在夕阳还没有散尽前走走的习惯,就什么都不做,全是走走而已。全身上下就只有脚在默默的走动着。这时许露阳就在我的身后踩着我的影子,一会儿扯扯树叶,一会儿踢踢石头……

    “你无聊可以离开。”我对他说。

    “啊?!不啊!我不无聊啊!”他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说。

    “简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他上前追上我。

    我不做回答,仍然走着……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他带些期待的问。我的脚不动了,他也随之停下,金色的光晕就稳稳的落满了我和他的全身。

    我对他的问题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他不提起我应该都快要忘了:下个月我就过生日了。我不禁苦笑着。从小到大我过生日的方式都是等待……看着太阳从天的这边走到了天的那边,然后一点一点的被吞噬掉……心也就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也许没有人会明白,那种明明知道等不到结果却还要抱着一线希望等下去的痛苦与绝望;也许没有人会懂,那种一个人在黑夜中听着四周静到吵闹的恐惧!我之所以会有在太阳下山前走走的习惯,就是因为我怕,我怕我再也看不到光,那在黑暗中显得如此金贵的光线,哪怕让我再多留一刻也好啊!

    “我没有生日!”我几乎吼出来的对许露阳说,然后加快步伐走去回家……

    “……你……”很显然,他被我的反应给吓到了,怔了许久……然后说:我送你回家……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许露阳说。

    我便打开门请他坐,他也毫不客气。

    “你一个人住?”他看着我熟练的做饭,奇怪的问。

    我不想回答他,也没有回答的必要。

    “吃饭吧。”我说,我不知道我的手艺怎么样,但至少我是吃我自己做的饭才顺利长这么大的。

    但出乎我的意料,他吃的极香……

    我想我应该后悔带他来家里,更应该后悔让他吃我做的饭……

    第一次他主动来我家的理由是:我想吃你做的菜了;第二次:我上次没吃饱……;第三次:我又想吃你做的菜了……但他也不是白吃,每一次他来都会提着大包小包的菜、水果之类的塞上满满一冰箱。他说这都是我们爱吃的,其实就是我爱吃的……

    后来许露阳来我家的次数多了,我也就成了习惯,习惯性的开门,接过他手中的菜,去厨房,然后边炒菜边听他闲扯……他问我为什么不笑,至少他没有见过,他还问我可不可以笑一次给他看。我说这不是让我笑的理由。于是他便沉默了……

    一次我去接他手中的菜时发现了他背后的画板,我在惊异他会画画的同时又在想他现在的样子是多滑稽,身上的行头已经快把他淹没,额头上还依稀有些汗珠,分外狼狈的紧。他说:“简生,我现在要在你家画画了,因为我很喜欢你家给我的感觉!”

    于是他开始每来我家一次就画一幅画,画好之后又送给我。他画的第一幅画是一个用几笔构成的黑白世界,他说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做“简”;第二幅画一支早春的新叶,他说这叫“生”;第三幅画是个正在祈祷的孩子,他说叫“愿”;第四幅是一个精致的小钟,叫“时光”;第五幅是一个抬头仰望的女孩,他说叫“待”;第六幅是一个正在招手的小熊,他说这叫“你好”……

    连起来就是……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他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全名叫苏简生,反正我从来没有向他提及过我的家庭。就像……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父母真正和平的说过话,好像记忆里只有吵架和冷战……我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然后生下我的……他们先是吵架,然后是离婚,然后我搬了出去,然后他们每个月给我打相比同龄人多得多的钱让我自生自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简生,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就像这幅画一样……”许露阳拿起自己刚刚画好的一幅画对我说到。

    我抬眼看过去,那是一颗心,一颗四分五裂、半隐半现散落在草丛里的滴血的心。

    “你说该叫他什么好呢?就叫简生好吗?”许露阳看着画思索道。

    “就叫它“习惯”吧……”我伸手去触到那颗心,鲜红的色料蘸到了我的指尖,凉凉的直达心底……

    “习惯……”他轻轻念到。“为什么要叫“习惯”呢?”他问。

    我没有回答他,我想到了自己。我不知道我活到现在算不算是幸运,有人在我一出生时说不过十岁,我却好好的活到了十六岁。但在这十六年里我确实没有一天能够找到让我活下去的理由!

    别人说我薄情,从小就约好似的不理会我,于是我开始沉默了……不再辛苦却徒劳的向任何人讨要关爱……因为哪怕被伤得鲜血淋淋也不会有人同情你一丝一毫……

    但许露阳总能让我吃惊。他在我生日那天竟送了我礼物。他手捧了个木雕花的花盆递给我,说:“简生,祝你生日快乐……”花盆里种了棵正开着金黄色小花的蒲公英。我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我的生日的。还送了这么个奇怪的礼物。

    “我不会养花……它会死的。”我说。

    “不会的,它跟你一样,很独立,不那么脆弱!再说了,你能把我照顾的那么好,还照顾不了他吗?”他说。

    ……

    “要不我们打个赌?如果你的花死了,你就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他见我不说话,又补充道。

    我把他送我的蒲公英放在他经常画画的阳台上,在狭小的空间里它只能晒到一点阳光。我也没怎么照顾它,只是偶尔想起来才给它浇点水……倒是许露阳,他现在每次来我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它,给它浇浇水除草什么的。倒像是这颗草是寄宿在我家一样。我并不会在意他照顾它,因为哪怕他再细心,它所得到的养分也只是少之又少,根本不够它健康的活下去。

    但令我惊异的是它在长得极好的前提下又结出了第二个骨朵。于是我开始同情起它来:它跟我一样,是倔强而自虐的孩子,明明世界给的养分不够自己活下来,但还是毫无意义的活得很好!

    “简生,你输了哦!你的蒲公英长得多好啊!”许露阳说,“你输了哦!”

    “你输,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的……”他用指尖轻轻点点那个饱满的骨朵,然后转身对我说。

    “好啊,你说。”我很爽快的说。

    “嗯……这个要求就是……是……嗯……让你笑一次给我看!”他带些得意的说。

    我再次沉默了,我不明白这算什么要求……

    “好吧,你不用不勉强……又没让你现在笑……”她笑笑,露出两颗白净的虎牙……

    我们这样不明不白的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后来他就要转学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一个下雨的早晨……他边拿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边对我说:“简生,我要转学了……”

    “哦……”我说。我隔着玻璃看到外面模糊的世界,没有阳光……“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七点多。”他又在给蒲公英浇水了。那朵金黄色的小花已经再次被白色的一团所取代了。

    “你做饭吧,我想吃你做的菜了……”他说。

    我没料到我做饭时会有人打来电话,而且是我的“妈妈”我因为在做饭,所以让许冬阳帮忙接一下……

    “喂……”他还没有说话脸色就变了。然后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耳边……

    “苏简生,你爸出车祸了……”

    “……哦……”这是我的反应。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哭……

    许露阳瞪大了眼睛望着我问:“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说,我能有什么事?我可是薄情的人。

    “没事就好……吃饭吧。”他帮我盛好饭,递给我……

    一顿饭很沉默,平时话多的许露阳也只顾夹菜紧吃。时而也往我碗里丢些我爱吃的……

    “原来你姓苏……叫苏简生……”他说,语气在尽量温柔。

    “不!”我说:“我就叫简生,姓简。”我很果断。是的,我不想姓苏,他们既然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我又为什么要乖乖做他们的女儿呢!

    “我今晚就留下……”他说,他看着我收拾桌子的背影。

    我没有拒绝他,我不知道我现在的难过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车祸还是许露阳的转学……当然,他一晚上是睡沙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当我像往常一样起床第一件事去看那棵蒲公英时,发现了上面的纸条:简生,我走了……但我还会回来看你,那时记得你欠我的要求――笑给我看……

    我取下纸条,把它放在我放许露阳送我画的那个盒子里,那是全部关于许露阳的记忆……

    我看看那个蒲公英,它正在昂起白蓬蓬的头向世界宣告自己活得有多好。

    其实我跟它一样,一直都简单的活着,只需要一点点养分就可以活的很好。而我所需要的那点阳光和水分就来自许露阳,我就依靠那点点养分很好的活着,简单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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