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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是鱼米之乡。出鱼,出肉,出米。三者俱足,可做糯米丸子。
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蒸一盘糯米丸子,合着一盘青菜、一盘豆腐丸子,凑“一清二白”之寓意,我家也不例外。只可惜,妈妈做的糯米丸子一向不怎么好吃。
妈妈的糯米丸子,有时肉馅没搅拌得力,紧实有余、筋道不足;有时又搅拌得太得力,以至于肉馅松松垮垮;还有时肉馅味道不错,糯米却软蔫蔫,全然不像菜市场里卖的糯米丸子,糯米外皮就像刺猬表皮的刺那般精神十足。总之,不好吃。
偶尔忙不过来,妈妈会让我去菜市场临时买些熟食:卤牛肉、卤豆皮、豆腐丸子……可再怎么忙,她都一定会自己做糯米丸子。
“不好吃。”小时候的我,对着一盘色香味均不俱全、简直拉低厨艺的糯米丸子,感到很委屈。每当这时,妈妈总是脸一红、眼圈也一红:“小柒对不起,妈妈没做好,下次一定做好!”对着妈妈似乎很伤心的语气,我想着,反正也不会经常吃到,她想做就做吧。
然后我吃了十多年的、不好吃的糯米丸子……
后来有一天,深受丸子“毒害”的我忍不住向姨姥姥抱怨妈妈对糯米丸子的偏爱。姨姥姥先是一愣,眼底竟慢慢泛起泪光,她赶紧掏出布巾擦拭。那天,我听说了一个故事:“你姥姥去的时候,你妈妈还不会做糯米丸子。出殡完,她拎着一堆肉糜和糯米跑来找我,说什么也要学。我还是大姑娘的时候和你姥姥一起做过几次,哪还能记得,只能你妈妈和我,俩人一边回忆、一边做。满手都是糯米和肉糜,一次次地重复做。”失败了多少次已经不知道了,最后成功的那一盘,色香味都不怎么样,但一直到姥姥出殡都没哭的妈妈,终于落下泪来:“是妈妈的味道。”
姨姥姥说,姥姥算不上是贤惠的媳妇,不会家务,做菜也难吃。热腾腾的糯米丸子,那是姥姥生前做得还行的唯一一道菜。
那天,我看着姨姥姥的泪水,突然懂得了妈妈的心。她哪里是在磨练做糯米丸子的厨艺,她根本是在用十多年不变的糯米丸子的味道怀念姥姥,我还没出生就已逝去的姥姥。
柏邦妮说:“食谱就是家谱。”那天,我懵懂间明白,食物的味道不能被百分之百地复制,却能传承。妈妈做的那盘糯米丸子,是为了记忆中的味道,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能忘啊。”
“姨姥姥,你还记得那次的味道么?教我也做做吧!”
葱姜切碎,将猪肉、鱼肉剁碎成肉糜;打入鸡蛋,加入盐、料酒、生抽等,用筷子搅拌,适时加几勺水;后取肉糜搓成肉圆,放入浸泡后的糯米里滚一圈;最后在蒸笼中垫上纱布,将糯米丸子放进蒸笼,蒸二十五分钟左右出锅。
我被葱、姜溅起的汁液熏得直流眼泪,搅拌肉糜时加入的淀粉太多,胳膊和脸上都“挂了彩”,好不容易蒸熟了,糯米蔫巴、肉糜疏松。“真是一盘色香味都不俱全的糯米丸子啊!”涌上心头的想法让我一愣。横跨十多年的岁月,这场景让我想起了当年做丸子的妈妈。
我终于做成功的那盘糯米丸子,姨姥姥说:“有你妈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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