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天不二亮
001
业拉山的最高海拔4658米,业拉山从4120米的邦达镇过了垭口之后,就是著名的怒江72拐,A哥边开车边说。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说,额,那我们可要被绕晕了啊!
哈哈,我还怕开车的我晕了呢!要知道那段拐拐路收了多少条性命啊!
我笑了笑回答说,那你可得好好开哇,身家性命都在你手里了!

因为早上出发得早,在山顶的时候没有太阳,看上去触手可及的天空里也没有飘荡着这几天我们天天见的棉花糖,风呼呼地刮着,我们只好缩着脖子下车,象征性的看了看山下的全景模样,咔嚓了几张纪念照就上车,完全不见往日任性地耍着不上车的样子。
到达路标牌的时候车子还很少,也可能是地广人稀的原故,看起来比较荒凉。
拍全景的高点开始开启了收费模式,嗯,这很中国风,2012年去青海,在德令哈的公路上,好几处牧民依地势圈起来取个吉祥的名字,然后开始收费。我曾抱怨过,而同伴海豚望着我笑,意味深长地说,当移动牧民想安定的时候,在这样的特殊环境里,为了生存这也就成了他们的一种方式,不过,你不用收费,哥带你进去。
他用青海话呱啦呱啦的跟人家说一翻,然后把手扣我肩膀上就拉着我进去了,我一句没听懂。问他跟人家说什么了?他说,不告诉你,然后自己傻笑!

在这里,怕是没人再带我免费观景了,准备好门票钱,左右张望居然无人卖票,径直走上去,自信得像手上握着“重金”买的门票一样。平台上的右角落立着一个身影,白衣黑裤,黑色的发丝随着风任意飞舞,高瘦的身影显得有些忧伤,在那样的环境里,遇见这样形影单只的人总是想多看几眼,好像也在观察内里的那个自己。
环视一圈,除了四个一起在拍照的队伍外,平台上也没有其它人了,而这个姑娘看起来也不是四人组里的成员,转头看停车场上,只看到停了两辆车,心想,这姑娘怎么到这里来的啊!
我走过去,站在她的身旁,不说话,我只是想陪陪她。好一会,她发现了我,冲我点头笑笑,我也回她一个微笑。太阳透过云层像躲猫猫似的,偶尔露出脸冲大地万物笑一笑,时而又像个羞涩顽皮的孩子躲进云里。太阳露脸照在姑娘身上的时候,我的心莫名地就感到愉悦,可能是因为我从一见到她就希望她不要被太多忧伤包围的原故。站在她身边的我未能把心里的希望用言语表达出来,但很希望阳光能帮帮我。
总是这样,不太会用合适的言语去安慰人,生怕弄巧成拙,更何况还是第一次遇见的陌生人。
002
朋友在远处喊我去拍照,我转头冲姑娘点了个头过去了。拍完一系列装X照后整理装备准备拐道下山,趁这个间隙我快步爬上台阶想看一眼那个孤身一人的姑娘。
她还在,站在那里,身姿都没有变过,就像我所生活的南方海边上竖立着的望夫石。
我轻步走过去对她说,妹子,我们要下山了,但我想抱抱你,就像抱抱自己一样的拥抱下你!
她转过头来有点惊讶,眼里开始泛出泪花,突然伸出细长的双手一把将我圈进怀里,嚎啕大哭。我怔了怔,然后伸出手,有力地回抱她。

风还在恣意的吹着,阳光还是没有完全照透云层。因为哭得太猛烈,姑娘的咳嗽声一次次打断她的哭泣,看得我好心疼,除了给她替纸巾外,只好拍着背对她说先平静下来,不哭了不哭了。
稍平静些后,姑娘哆哆嗦嗦地从小挎包里拿出一张相片,上面的一对年青人笑眯了双眼。姑娘指着上面的男生说,他是我未婚夫,骑行去拉萨,就在我们眼前的这条满是弯道的路上送了性命,丢下了我与他的家人,而当时的我在国外上学,最后一眼我都没有来得及见……
照片里的男生看起来很健康,很阳光,干净的笑脸让白白的牙齿显得格外整齐,一手搂着姑娘一手比着剪刀手,姑娘双手比着二,做着鬼脸,笑眯了眼,青春的气息迷漫着整张照片,好一对年轻可爱的恋人啊!
我说不出太多宽慰的话,我知道,即使能说得出动听的言语,也对她的疼痛不能感同深受。
我问A哥与朋友,能不能捡了她,让她们与我们一起下山,他们都欣然同意,没有多问什么,任由我牵着哭肿了双眼的姑娘上车,我很感谢队友们对我的信任,他们好像也习惯了我的“不良作风”。
003
下山的路上,在一个转折路上的时候姑娘要求下车,她说男孩的家人曾给她发过事发时的照片,应该是那段路,她想下去看看。A哥犹豫了下,找了个会车道停了下来,要知道,在这样的路上停车是非常危险的,来来往往有很多大货车,很多的直角弯道,而常年跑川藏线的老司机们因为熟悉路还不太爱鸣喇叭。
我跟朋友们说,让他们先下去到山下的镇上找地方吃饭,时间尚早,我一会走路或搭顺风车去跟他们汇合,刚开始A哥不同意,说两个女孩儿不安全,姑娘不想为难,表示她一个人没有关系的。我说一路上正好有维护公路的兵哥哥们,还有来往的车辆,骑行的队伍,一再的说明我们会注意安全后,他们同意让放下我们先下山。
我知道,这种行为是玩户外的大忌,我不能因为个人的原因而影响团队,更何况还掺杂了安全隐患问题。后来下山汇合后,郑重地跟朋友们道歉,尽管他们知道详情后觉得我的做法没有问题,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影响了他们。后来到拉萨散队后我们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们说我是一个感性的小魔女,没有我的团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其实我想说,你们不知道下车后姑娘带着我体会她的疼痛时,我特么哭得有多惨,心纠得有多痛。
呃……没事,我愿意!
下车后,我跟在姑娘的身后,保留着几步之遥的距离。好一会,她在一个护拦边上蹲下来,从她抽动的肩膀看得出她在哭,我走近她,陪她坐在地上,拉着她的手,她的手里握着他们的照片,照片包在一条蓝色底黑线条图案的头巾上,我猜那头巾应该是男孩生前留下来的。
姑娘断断续续的告诉我说,男孩是在下坡的时候避让来车而冲向护栏受伤身亡的,那年24岁,正好的年华,正热血的青春,就在这条路上终结了。
我抱着她说,他是去了天堂,但他会一直活在爱他的人们心里,我想他也会希望他爱的人们在人世过得好,把他的那份好也承担着活下去。
姑娘睁着肿肿的双眼望着我,从她的眼底我仿佛看到了一点点希望,但我自己却控制不住哭起来,仿佛是我的恋人离我而去。是啊,话可以说得那么轻,可是这样的分量却是那么沉重!
如果是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把他的那份好一起承担着幸福地活灿烂?我想象不到自己应该要怎么站起来!
太阳开始狠狠地冲我们狂笑,而我们也哭得疲惫。姑娘说想用头巾包些这里的土回家,我说好,我们来挖土。可是我们没有工具,看了看身上挂着的水壶,让姑娘喝一点,自己也喝了一些,把水倒在一块没有长草的土地上,找来尖尖的石块开始松土,我俩都趴在地上,像是在挖宝贝。
一辆下山的越野霸道从我们身边路过,开出好些距离后又停下来,一位大哥下车走向
我们,问我们在干嘛,姑娘不说话,我望了一眼说,我们就想挖点土。从大哥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不解,他没有再问,我也没有再解释,他问要不要带我们下山,我望向姑娘,姑娘说好。
姑娘的手指甲里全是土,她细心的把润土装进头巾里,一边说道:亲爱的,跟我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我以为已经干涸的双眼,如空空的水壶般再也倒不出来一滴水。可是在听到这句话后,泪水突然像失灵的水龙头一样迸发,任风吹得满脸模糊。
我是天亮,我想带着鲜活的生命去流浪,去找那个行走在路上的自己。
愿你们在尘世中没有悲伤,活得灿烂。
无戒写作训练营三期第2天,学号56.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