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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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娃原名叫李虎。因出生时长得虎头虎脑，爹妈便给他起了个乳名：虎娃。

虎娃出生在70年代，虎娃的家乡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子四面环山，信息闭塞，贫穷落后，村人一年四季靠农耕生产，天地吃饭。遇到好年份，山村里庄稼收成就好，如若遇到旱灾年，村里就会颗粒无收。好在村里的老百姓，每到丰收年都会储存粮食，即使遇到旱灾年，也不至于饿肚子。小山村的人们以苦为生，憨厚老实，村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虎娃从小就有一个绿色的梦，他希望穿上军装，在军营那片沃土中茁壮成长，成为一名威武的军人。虎娃的父亲却希望虎娃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大学，好光宗耀祖。虎娃虽然长得虎头虎脑，但从小学习成绩优秀，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班里的好学生。虎娃从小也特别懂事，别人家的孩子放学后贪玩，虎娃却在家里帮父母放羊、拔猪草、干农活等，力所能及地帮父母做事，村人都说虎娃懂事、孝顺，将来一定有出息。

虎娃初中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这时候，最小的妹妹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兄弟姊妹们都上了学，家中的经济负担越来越重，虎娃家种地收的粮食，除了留下一部分种子和一年的口粮，剩余的粮食也卖不了几个钱。父母为了孩子们上学，每到开学的时候，不得不四处借钱为孩子们交学费。家中养了十只羊，每年能卖几只羊羔，为了增加收入，虎娃母亲又养了一头猪，每年虎娃和弟弟妹妹的学费，全凭家中的羊羔和母亲养猪的收入来支付。由于家中上学孩子多，卖牲畜的钱还是不够家中支出。虎娃母亲是个要强的人，自己没念过书，宁可自己多受罪，也要让孩子们上学，她希望孩子们都能上学，不能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虎娃看在眼里，心疼父母，可无济于事。虎娃因为上学的原因，除帮不了家中收入，反而每年吃住学校都要花家里很多的钱。

虎娃不知道从哪打听到，部队不但管吃住，还给发衣服，发津贴费，还能考军校，而且不要一分学费。从小就对军人十分崇拜的他，更加坚定了当兵的信念。在高一寒假的时候，虎娃偷偷报了名，参加了冬季征兵体检。

山村的冬日银装素裹，雪花在太阳光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远处山坡的大树上堆满了雪花银条，煞是美丽。虎娃寒假后，每天早早就起床了，他走在院子里，踏着厚厚的积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虎娃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院中积雪，大门外的老柳树上，偶有小鸟落在树梢，震得枝条上的雪花瓣在空中飞舞，而后飘飘落地。

一日，乡邮递员老王骑着一辆绿色自行车，来到虎娃家院子里。自行车后架上斜跨着“邮政服务”字样的绿色帆布包，邮递员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红本，站在院子里就大声喊：“虎娃，你被录取了！”听到喊声，虎娃母亲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后面紧跟着虎娃的爹。

虎娃母亲跑出来一看是王邮递，忙问:“王邮递，啥录取了？你说明白点，我咋就没听出个道道来，赶快回屋里喝点热水，外面冷。”虎娃母亲边说边让王邮递进屋。

“你家李虎体检合格，验兵验中了，这是入伍通知书，再过一个礼拜就能走了。”王邮递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把小红本递给了虎娃妈。

虎娃爹妈听到虎娃要当兵的消息，一脸惊诧。虎娃妈说:“我们咋就没听他说起过呢，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做声，也不和家人商量商量。二虎，快点上山把你哥喊回来，问问咋回事。”

此时，虎娃正在山上一边放羊一边看书呢。

“哥...哥...，妈让你回去呢。”远远地虎娃听到了弟弟的喊声。

“二虎，你慢点跑，啥事？”虎娃忙站起来接应弟弟。

“邮递员送来一个小红本，说你当兵让录取了，妈让你快点回家呢，爹很生气，你回到家注意点。”弟弟一路小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哦，知道了，你把羊看好，我这就回去。”虎娃听到入伍通知书下来，心里一阵窃喜。一边往回走，一边想咋和父母交代呢。

“退了，说啥也不能走，必须把书念完，将来或许考个大学出人头地，当兵能有啥出息，当上几年回来还不得种地。”虎娃前脚刚跨进门，被爹劈头盖脸一顿说，虎娃爹对虎娃当兵的事十分生气。

“虎娃爹，先消消气，当兵也不见得是坏事，咱们县的县委书记不也当过兵吗，虎娃这孩子去那也是块好料，你也别太为难孩子，你们父子俩先聊着，我有事先走了。”王邮递说完，拿起杯子又喝了几口水，来到院子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走了。

“爹，当兵的事没提前和您说都怨我，现在入伍通知书都下来了，哪能说退就退呢，年满十八岁的公民都有当兵尽义务的责任，验中就必须得到部队尽义务。”虎娃边说边瞅他爹的眼神。

“我不管，反正不能去当兵，必须给我念书，只要你好好念书，砸锅卖铁我也供你读书。”从不识字倔强的虎娃爹，说完生气地一甩门出去了。

“你说你，当兵也不和家里说，不和你爹商量商量。”虎娃娘不住地埋怨着虎娃。

“妈，我说了后，爹会让我去验兵吗？只要您赞成就行，爹那边我慢慢去解释。”虎娃心想，好不容易验住了兵，说啥也要做通爹的思想工作，要不这兵当不成。

虎娃当兵的原因：一是自己比较崇拜军人，喜欢部队；二是当兵后可以减轻家中的经济负担。可当兵的事，虎娃爹这一关就过不去。一连几天，虎娃爹都沉闷不语，眼看离当兵要走的日子越来越近，虎娃心里着急呀，一时不知如何去安慰他爹。一天晚上，虎娃爹吃完饭，放下碗筷，蹲在地上开始抽旱烟。虎娃来到爹旁边，看见爹一口接着一口不住地抽闷烟，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不一会，虎娃爹到了另一个房间，虎娃悄悄地跟了过去，小声喊了一声“爹”。

虎娃爹头也没抬，叹了一口气说:“唉！你不去念书，当啥兵，当上几年回来还不是和我一样种地，能有啥出息，念书或许能考个大学哩。”

“爹，咱们家条件您也知道，弟弟妹妹们都上了学，加上我住校一年需要很多学费，咱们家经济条件能允许这么多孩子念书吗？去了部队只要好好干，当兵照样有出息。爹，你就让我去吧。”虎娃满脸泪花哀求着爹。

“这个你不用管，学费的事我想办法，只要你念书就成。”虎娃爹依旧倔强地说。

“爹，您听我说，我早就打听好了，当兵也能考军校，军校和大学一样，念军校还不用交学费，毕业了就是干部。我们班里一个同学的哥哥，就是当兵后考的军校，现在还当了连长哩。”虎娃对他爹说。

“真的？哪有那么好的事，再说那好事能轮得上你吗。”虎娃爹半信半疑。

“听说部队都是公平竞争，只要自己好好干，肯努力，一定能考上军校。再说，即使念完高中，考上了大学，毕业后也不一定能找上好工作。爹，您就让我去当兵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虎娃推心置腹地和爹讲了当兵的意义，以及自己要当兵的决心。听了虎娃的话，虎娃爹语气明显没那么重了，虎娃的话慢慢打动了他爹。

虎娃爹沉思了片刻说:“你也长大了，执意要去当兵，我也拦不住你，只要你妈同意，那你就去吧！”虎娃爹知道阻拦不住虎娃去当兵，况且入伍通知书也收到了，又听虎娃说当兵也能考大学，干脆就同意了虎娃当兵，要不然父子之间也会越闹越僵。

爹终于同意虎娃去当兵了。虎娃高兴地搂住爹的脖子，在爹的耳边小声细语：“谢谢爹！”

虎娃亲昵的举动，让他爹心里几天纠结的情绪瞬间消失了，脸上有了微笑，瞅着虎娃说:“臭小子，去了部队好好干，不要给我丢脸。”

“放心爹，有你做我的坚强后盾，到部队一定能干好。”虎娃脸上几天的愁云，此时一下子烟消云散。

只要爹同意，做通母亲的工作虎娃信心百倍。虎娃满脸笑容来到母亲身旁，母亲从虎娃脸上的表情中，早已猜出虎娃爹同意了虎娃当兵的事。

“看把你高兴的，你爹同意了？”母亲明知故问。

“恩。”虎娃使劲点了点头。

“只要你想做的事，妈都同意。只是离家那么远，妈有点舍不得你走……”说此话的时候，虎娃母亲眼圈有点红红的。

“妈，您放心，现在是和平年代，远近都一样。即使去打仗我也不怕，或许碰到好运气还能立大功呢。”虎娃嬉皮笑脸地对母亲说。

“傻小子，尽胡说，再说我就不让你去了。”母亲白了虎娃一眼。

夜很深了，虎娃和母亲聊到大半夜才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虎娃就早早起来了。他走到门口，把挂在墙上的日历撕去一页，接着又翻过来一页看了看，时间定格在12月1日，这是虎娃当兵要走的日子。虎娃明日下午就要当兵走了，这两天虎娃家门也没出，一直待在家里，他希望在临走前多陪陪父母，和父母多说说话。

“叔，虎娃哥在不？”

“是小梅呀，在屋呢。你进去吧。”虎娃爹一边忙着院子里的营生，一边让小梅进屋。

原来是隔壁邻居家小梅来了，小梅听说虎娃要去当兵，心里不知为啥有点不舍。前两天，小梅昼夜不停地为虎娃赶制缝纳了一双鞋垫，今天专门过来给虎娃送鞋垫。说起小梅，虎娃心里十分感谢她。在弟妹们和自己上学不在家的时候，母亲有时忙不过来，小梅经常过来帮母亲干活。在虎娃心里，小梅是一个十分勤劳善良的女孩。小梅一米六多的个子，身材窈窕，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格外漂亮。尤其是小梅善良的性格，特别惹人喜爱，村人都说小梅长的俊俏，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女婿。由于家庭原因，小梅念完初中就辍学在家，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有时间小梅就来虎娃家串门，帮虎娃妈干活，虎娃妈甚至把小梅当做自己的亲闺女一样看待。

小梅推门进来，看见虎娃后有点不自在的样子。平日里，经常和虎娃说说笑笑都很自然，今天不知道啥原因，总感觉有点别扭，和虎娃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心跳得也特别快。虎娃妈见是小梅，忙上前拉住小梅的手就往炕上拉，让小梅上炕坐。小梅右腿打弯往炕沿上一伸，左腿耷拉在地上，屁股坐在了炕沿边，算是上了炕。虎娃妈和小梅寒暄了几句，借机说前天夜里大母猪下了一窝小猪仔，去猪圈看看去，说这天冷的别让冻死了。虎娃妈边往屋外走，边让小梅先坐会。虎娃妈走出屋子，到猪圈看望小猪仔去了。

“虎娃哥，听婶说你马上要当兵走了，这几天我抽空给你缝纳了双鞋垫，不知道合适不？你放鞋里试试大小。”小梅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双红色的鞋垫，递给了虎娃。此时，小梅脸上红红的，有点害羞的样子。

虎娃接过小梅递过来的鞋垫，弯腰脱下鞋，把鞋垫放到鞋里一试大小正好。虎娃抬起头，对小梅说:“合适，合适，大小正好。小梅，你真好，谢谢你了！”虎娃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虎娃哥，你到了部队，有空给我写写信，讲讲部队的趣事。我也很喜欢部队，就是咱们这里不招女兵，如果招女兵，我也当兵去。”小梅说这话时，特别认真。

“行，我去了部队就给你写信，把在部队的生活情况都告诉你，让你也从心里过过当兵的瘾。”虎娃边说边笑，并把小梅送的鞋垫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

二

虎娃当兵走的那天，天下着鹅毛大雪，路上白茫茫一片，天气特别的寒冷。虎娃家离乡镇有二十多里地，步行要走一个小时的时间，翻过一座大山，再走一段时间就到了乡里。根据入伍通知书里的时间，要求两点到乡政府，三点在县城武装部集合。虎娃妈怕迟到，早早就做好了饭，十一点半吃完饭，就催促虎娃爹赶紧送虎娃到乡里。邻居家小梅也早早吃了饭，来到虎娃家准备也送送虎娃。虎娃当兵走的消息，不经意传遍了整个小山村。全村人站在虎娃家大门口，敲锣打鼓前来送虎娃，虎娃激动得满脸泪花。虎娃爹和虎娃走出大门，父子两人踏着积雪，一步一回头，朝着乡政府的方向走去，虎娃不住地回头向乡亲们招手致意。乡亲们慢慢地散去了，虎娃妈和小梅站在大门口，望着虎娃爹和虎娃远去的身影越来越小，慢慢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虎娃和爹翻过村里的大山，又走了一会便到了乡里。虎娃到了乡里才一点多点，乡镇里就零星的几个人，从县城来的一辆接兵的大巴车，早早地停在了院子里。不一会功夫，乡镇府院子里陆续来了二三十人，有的是家人送来，有的是自己来报到。过了一会，乡武装部的人开始点名，点到谁名字就直接上车，原本是不让家属上车送的，虎娃爹非要到县城送送虎娃。最后，虎娃爹和武装部的干部好说歹说，终于也挤上了大巴车。

乡里到县城的公路比较平整，虽然路上飘着雪花，但大巴车很快就到了县城。在县武装部的院子里，全县一百多名体检合格的青年，都聚集在县武装部院内。队列前，一名武装部的同志拿着本子点名，点到谁的名字就去仓库领一套内衣、棉衣、作训服、挎包等军用物品，然后到旁边的一个大房间里换装。虎娃换好装后，把脱下来的衣服拿到爹跟前，装进了来时带的包里，又从包里把洗漱用品和小梅送的鞋垫拿出来，装进了刚发的黄挎包里。虎娃嘴里唠叨着:“说的部队啥都发呢，妈就是不信。”虎娃让爹把换下的衣服和带来的衣服都拿回去，并嘱咐爹快点回家，回迟了到家就天黑了。

下午四点左右，所有新兵整装完毕，拉兵的三辆大巴车一字排开，前往市火车站集结，然后随火车到各自所在部队驻地。天上的雪花飘飘落落，雪花瓣越来越大，大巴车也放慢了速度。在车厢里，新兵们相互介绍着各自的兵种，对各自的部队相互讨论、遐想，脸上都洋溢着自豪的笑容。虎娃身子靠在车窗边，望着车外飘落的雪花，思绪此起彼伏。

因为路上的积雪原因，大巴车比预计的时间迟到了半小时，到市里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当大巴车到达市火车站后，车站广场上黑压压一片，足足有上千人。原来，市里和各个县区的兵源都集中在了车站广场上，正在排队待命等候。广场上，不但有空军和海军，还有陆军和武警，陆海空三军和武警部队，穿着各种作训服列队等候命令。武警的帽子上和裤子都有几道红边，在队列中特别亮眼，站在广场上特别醒目。虎娃排队下车后，急急忙忙加入到大队伍中列队待命。不到十五分钟，广场上的大部队便开始上火车，接兵干部把各自的兵源带入到了所分车厢，一列火车拉的几乎全是兵。虎娃第一次坐火车，心里特别好奇，也特别的激动，有的新兵在车厢里窜来窜去找老乡聊天，被接兵干部看到后批评一顿，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车厢位置。晚上十二点多，火车在北京站停了下来，车上的新兵下车开始倒换车次，从北京站陆续分流到全国各地的部队。虎娃所在的车厢，也开始下车，换上了北行的列车。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后，火车又开始启动，夜幕下首都城市灯光璀璨，五颜六色煞是美丽。火车驶出北京后，随着火车轮子和铁轨的摩擦声，车厢里的新兵都逐渐进入睡梦中……

随着一声嘹亮的笛鸣声再次响起，车厢里一下子骚动起来，虎娃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发现晨曦微弱的光溜进了车窗，在大家的闹腾中睡意全无。中午时分，带兵干部给每人发了两个面包和一瓶水，吃过午饭，大家的话题依然离不开“军营”两字。下午时分，接兵干部站起来让大家清醒一下，整理好物品，准备下车。新兵们排着队，跟着带兵干部下了火车后，又坐上了部队的绿色卡车，朝着火车站北方向继续前行。大约走了两个小时，远处一个小山包呈现在眼前，说山其实有点夸张，和虎娃家乡的山比起来也就是个山包包。不过，在这荒凉的草原上，能见到这样的“山”也难能可贵了。随着车轮的快速移动，部队的营院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几栋小楼矗立在山脚下，高度已快接近半山腰，这里便是新兵集训的地方。

虎娃初入军营，一切都是新奇的。到部队第二天，集训大队就开始分兵。在偌大的操场上，除了穿作训服的新兵外，列队前有两排佩戴军衔的官兵，排头是两名中尉新兵连长，其余的是班排长。大队长佩戴中校军衔，站在队列前讲完话后，由新兵连长点名自己连队的新兵班长，然后新兵班长拿着小本子点名队列中的新兵，班长点到谁的名字，就出列站到对面班长的身后。一个班十名新兵，分完班后，由连长带队回到各自连队再进行分宿舍和内务整理。

教导队分新兵一连和新兵二连，新兵一连住在三层小楼里，新兵二连住在旁边的平房及教室里。虎娃被分到了教室里的集体大宿舍。虎娃所在宿舍一共分四排，中间床对床头对头两排，两边各一排，一排有两个班，一个班十人，宿舍一共八十名新兵，加上八个班长，两名排长，宿舍一共九十人。全队里，虎娃宿舍住的人最多。宿舍的床是用两个长木凳和一块床板构成，床板下面统一放着小板凳、脸盆和鞋子，各班班长在每排床的头和尾一边睡一人。班长们的被子都套着被罩，被子叠得有棱有角，一进宿舍，一眼便能辨别出班长和新兵的被子。

此后，虎娃开始了每天艰苦而火热的新兵集训生活。班长在训练中曾说：军姿是军人的魂，要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才能显示出军人的阳刚之气。虎娃为了练好军姿，一有时间就单独练军姿。通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虎娃的精神面貌有了明显变化，军人的精、气、神在他身上显现了出来。

虎娃第一次发津贴费，心里特别的高兴。他只留下几块零钱用来买牙膏和香皂，把剩余的二十块钱，拿到营区的军人服务社寄回了家里，钱虽然不是很多，但足够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买点学习用具。此后，每月发下来的津贴费，虎娃都一分不少地寄回了家。在他心里，微薄的津贴费，多少也能为家里减轻一点经济负担。

虎娃在新兵连三个月的时间，就出去过一次营区，那也是为了给小梅和家里照一张军装照才请假外出的。新兵连每个班每周休息日只能一人请假，集训大队的新兵每次都会有四十多号人外出。星期六那天，虎娃向班长请了假，写好假条，穿上军装，在镜子前整理好军容风纪，和外出的战友们步行了很长时间，终于到了驻地的一家照相馆。来到照相馆后，没想照相馆里照相的人特别多，还有几对新人在拍结婚照。虎娃在照相馆等啊等，一直等到到最后一个才照完。照完相后，照相馆老板说三天以后才能冲洗出来，说冲洗好后给统一送到部队去，老板让虎娃留下名字，写在一个装照片的白色小纸袋上，让他三天后到部队的军人服务社去取。

虎娃照完相后，急急忙忙往回赶，最后和虎娃一起回来的还有其他班的两位战友。等虎娃回到班里后，战友们已经吃过午饭，班长坐在班里唯一一把椅子上正在等着虎娃。虎娃一进班，班长就让他立正站在床边，问他为啥不按时销假。

虎娃说去照了张相，照相的人太多轮不上，到最后一个才照完，所以回来就晚了，虎娃边说边用手挠挠了头。

“别动，给我站好了！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作为军人就要有时间观念，说几点就是几点，请假条写几点归队就得几点归队，罚你站军姿二十分钟。”班长毫不客气地说。

“是！班长。”虎娃感到有点委屈。

虎娃立正在床边站起了军姿，由于是跑步回来，接着又站军姿，不一会功夫，虎娃脸上的汗珠就流了下来。同床的战友小刘见虎娃汗流满面，忙从床底的脸盆中取出毛巾准备为虎娃擦汗。

“别动！就你战友情深啊，你也想陪他一块儿站军姿吗？”班长毫不同情地说。

其他的战友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用手捂着嘴，眼睛眯成了缝。

虎娃一动不动站了二十分钟，身体开始有点抖，班长喊停了虎娃站军姿，让他四肢活动一下，放松放松，并用手指了指桌子，说抽屉袋子里有两个馒头，让虎娃去水房洗把脸，回来把它吃了。班里的战友都有点奇怪，并没见班长往回拿馒头呀。原来，班长组织大家吃饭时，见虎娃还没回来，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对炊事班的一个老兵说，麻烦你打完饭后，拿个袋子装两个馒头放到我班桌子的抽屉里，说班里的一名新兵外出还没回来，估计还没吃饭呢。炊事班老兵给新兵们打完饭后，拿了两个馒放到了班长桌子的抽屉里，所以班里的同志谁也没有见到班长从炊事班拿馒头。

虎娃洗完脸回到班里，肚子也正好饿的直叫唤，忙从抽屉里取出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谢谢班长……”虎娃边吃边对一旁坐着的班长说。

“大家都给我记住了，以后不管干啥，都要有时间观念，别给我拖拖拉拉的，如果谁再有下一次，看我咋收拾你。”班长一本正经地和大家说。

“是，班长！”全班战友异口同声答道。

班长看似威严，其实班长特别关爱自己班里的兵，不管是训练还是排里、连里组织活动，他都争强好胜，非要和别的班比出个高低胜负不可。班里战友们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第一个跑到队卫生室拿药的总是班长。

在新兵连集训了三个月的时间，虎娃完成了从一名老百姓到军人的转变。新兵连严肃紧张的生活，磨炼出了虎娃坚强刚毅的品质和积极乐观的心态，为虎娃以后的军营生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三

新兵集训结束后，虎娃被分到了基层连队。去连队报到的那天，虎娃来到连部，第一眼见到连长，虎娃发现连长不到一米七的个子，身材壮实，军人的阳刚之气在他身上一览无余。连长眼睛虽小却光亮有神，四目相对，一双小眼睛能把你的心思戳穿，偶尔一笑，小眼睛迷成了一条缝。虎娃忙举起右手，向连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连长！新兵虎娃前来向你报到。”说完后虎娃感觉有点不对，忙又对连长重新报告。

“报告连长！新兵李虎前来向你报到。”

“你小名叫虎娃呀，不错，不错，会干啥？你在家里干过啥，有啥特长？”连长坐在椅子上问虎娃。

“连长，我小名叫虎娃，至于会干啥嘛？我……我……”虎娃在家除了放羊喂猪，别的啥也没干过，一时不知道该说啥，一边用手挠着头，一边说话吞吞吐吐。

“什么我我我的，磨磨唧唧，军人嘛，说话痛痛快快的，在家干过啥你不知道吗，这还用想？”连长性子刚直，说话直来直去。

“报告连长！在家放过羊，喂过猪。”虎娃大声对连长说。

“哈哈哈……好，好，好！不错，不错。这就对了，以后说话要响叮当朗，别掖着藏着的。”

连长听虎娃说放过羊，连说了三声好，高兴的站起来围着虎娃转了一圈，把虎娃打量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虎娃被连长的笑声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想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原来，连队养了一群羊。原先为连队放羊的一名老兵刚退伍回家，好几个星期连长愁得找不到合适的人去放羊，原先那名老兵退伍后，羊暂先由炊事班的兵轮流去放，虎娃说会放羊，连长能不高兴吗，这下不用为找不到“羊倌”发愁了。

连长让虎娃放羊，虎娃不干。

虎娃对连长说:“连长，除了放羊这差事，你让我干啥都行，在我们那个穷山沟，从小就跟着爹放羊，念书后放了学也得去放羊，羊我已经放够了，来到部队再放羊，连长你让我回去咋和父母交代，和乡亲们怎么说呢？家里的亲人都希望我来到部队学点技术，最好能考个军校……”

“闭嘴，让你干点工作，挑肥拣瘦，磨磨唧唧，你以为谁想考军校就考吗？工作干不好门也没有，连我这关都过不去。”连长打断虎娃的解释，生气而威严地对虎娃说。

虎娃说啥也不去放羊。最后，连长把放羊的事交给了城市籍新兵王乐。虽然虎娃没有放羊，可虎娃一有时间总爱往连队的羊圈跑。有时候羊叫得厉害，虎娃就到连队后面的山坡上拔点草回来，一边喂羊，一边看书。

连队的羊群越来越瘦，最让虎娃心痛的是一下子死了5只。那天，鹅毛大雪下个不停。连长一看这天气，就没有让小王出去放羊，让他把近日剩的草料拿去喂羊。小王去羊圈给羊放了些草料，到炊事班转悠了一圈，看到炊事班两个泔水桶里好几天的剩饭都在，于是便把馒头、泔水等剩饭全都拿出去喂了羊，谁知到了晚上，有5只羊口吐白沫挨个倒下了。

“你也真是笨到了家，吃草的动物你非让它吃饭能行吗,撑不死不才怪呢！这下好了，全连除了连长和指导员生气外，其他战友都要感谢你为连队改善伙食做出了‘特殊贡献’呢，等着受处分吧你。”虎娃在羊圈旁埋怨王乐。

“虎娃，羊已经死了，你就帮帮我吧，看在咱俩平时相处的份上，你到连长那儿替我说几句好话行不？”王乐想让虎娃到连长那儿帮他求求情，让连长从轻处罚。

死了5只羊，在连队一下子成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老兵们都偷着乐，平时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羊肉，这5只羊可是一顿大餐呀。

晚上，连长敲桌子，瞪眼睛，为死羊的事发牌气。

说起连队这群羊，还是旅政委亲手批条子给连队的。有一次，政委到连队检查工作，发现连队农副业生产搞得不尽人意，官兵们对伙食意见很大。政委质问连长，连长就把连队家底亮出来给政委看。最后，政委发现草原适合养羊，就特意为连队批了60只羊。这羊养了还不到半年，就一下子死了5只，连长能不生气吗?

“这小子，啥事也干球不成，让他值班险些把油机给报废，让他放羊一下子死5只，不处分咋向连队官兵交代，向政委交代……”连长气得在连部房间地上来回走动。

“连长，你先消消气，这事也不能全怪小王，他也不知道喂饭就能把羊喂死，你看是不是再让虎娃去放羊，虎娃的思想工作我去做……”指导员和连长正说着话，忽然连部有人敲门。

“报告！”

“请进！”

虎娃敲响了连部的门。

“是虎娃呀，我正说有空找你好好聊聊呢。”指导员对虎娃说。

“连长，指导员，王乐虽然有责任，你们也不能全怪他。其实，他对咱们连队的羊很关心的，连长你看是否能从轻处理。以后，放羊的事就交给我，我保证一个都不少。”虎娃一脸认真地向连长和指导员保证。

连长一听虎娃要去放羊，而且是自愿去放，一下子乐了，生气的表情瞬间没有了，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事后，王乐受到了处分，虎娃却成了“羊倌”。

炊事班把死了的羊分割好后，连长让先炖两只，晚上开饭前，连长站在队列前大声说：“死羊的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议论，更不许传出去，如果谁要是给我传出去，让政委知道了，小心我收拾你。”

“是，连长！”队列中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连长，我们保证让羊肉和事一起装到肚子里，绝不外传。”队列里，一名老兵大声说。

“就你小子滑头，今晚少吃点。好了，开饭！”连长说完，队列中一列一列开始走向食堂。

虎娃对连队的羊特别用心，几个月的时间，虎娃就把连队的羊放养得一个个膘肥体壮，只要一吹口哨，羊儿好像能听懂他似的，就会“咩咩”地叫起来。虎娃在放羊的间隙，经常拿着课本看书，他希望有机会的话能考上军校，将来也像连长一样成为一名军官。

虎娃放羊回来后，经常到炊事班帮忙，慢慢地虎娃在炊事班学会了炒菜，而且炒出来的菜得到连队战友们的好评。连长和指导员都特别喜欢憨厚实在又机灵的虎娃，经常和虎娃拉家常、开玩笑，战友们对虎娃也特别关心爱护，让虎娃时刻感受到了连队大家庭的温暖。

晚饭后的闲暇时间，虎娃常给小梅写信，告诉她连队的一些趣事和生活中的一些开心事，但从未和小梅说起过他放羊的事。小梅每次收到虎娃的来信，都十分开心，每天盼望着虎娃的信，信件成了他们联系感情的唯一纽带。有时候小梅看着虎娃写的信，笑得前仰后翻，每次小梅都及时给虎娃回信，告诉虎娃家里的一些情况，并告诉虎娃家里的大母猪又生了小猪仔，让虎娃在部队安心工作，家里有啥事她会过去帮忙的。

虎娃当了快三年兵，第一次回家探亲，虎娃穿着军装特别精神，村人围了一圈，问虎娃:“当的是啥兵？”

“空军。”虎娃说。

“空军，一定是开飞机的！虎娃这兵真没白当。”村人说。

虎娃听后无语。

虎娃回家探亲，第一次见到小梅，发现两年多不见，小梅比以前成熟漂亮了很多。晚饭后，虎娃和小梅坐在门前的大柳树下聊天，四目相对时，小梅总是不好意思地把头扭了过去。

“听说村里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了，不知道你看对了没？”虎娃故意逗小梅。

小梅听了一楞，睁大两眼问虎娃:“你听谁说的，就瞎说呢，我不到二十，还小的哩。”

虎娃看到小梅紧张的表情哈哈大笑，小梅攥起拳头就在虎娃背上捶打，小梅红着脸说:“虎娃哥你就哄我哇，看我不打你……”

虎娃顺势拉住小梅的手，对小梅说:“以后你就嫁给我吧，如果能考军校，等念完军校我就回来娶你，如果考不上退伍回来我也娶你。”

小梅听了虎娃的话，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高兴，脸上泛起了幸福而羞涩的红晕。

月夜下，树上的蝉鸣声和门前草丛里的蛐蛐声此起彼伏，小梅斜靠在虎娃的肩膀上，望着远处的夜景，小声说今晚的夜真美……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中虎娃的假期就到了。临别时，小梅前来送行，嘱咐虎娃在部队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工作中要多注意身体，最后把手伸在虎娃耳边，悄悄地说：“虎娃哥，不管多长时间我都等你的。”说完后，小梅脸上感觉红红的，害羞地低下了头。小梅和虎娃父母一起把虎娃送到村口，依依不舍地目送虎娃远去……

四

虎娃当了快三年的兵，当了两年半的“羊倌”。虎娃回到连队继续放着羊，每天依旧看书学习，希望最后一年有机会能考军校。连队每年最多只有两个考军校的名额，很多业务骨干和老兵班长都争着考军校，一直轮不上虎娃。连长曾答应过虎娃，只要虎娃放好三年羊，最后退伍那年一定给虎娃一次机会，让虎娃考军校。

进入了冬季，眼看服役四年的老兵就要退伍，新兵又要分到连队，一年就要过去了。过完年，虎娃就整整当兵三年了，四年的服役期感觉特别的快。昨天下午放羊回来，羊群在进圈的时候，虎娃一数羊，发现少了一只。虎娃在羊群中仔细又搜寻了一遍，发现那只大弯角的大公羊不见了。上个星期，连长还在军人大会上表扬虎娃为连队作出了突出贡献，说他把连队的羊喂养得一个个膘肥体壮，到年底连队又能增加一笔收入，连长的表扬让虎娃美了好一阵子。虎娃心想，能入个党，最好立个三等功考军校就师出有名了。没想到昨天放羊回来的时候，把一只羊就给走丢了。不行，说啥也得找到，和连长打过保票，一个也不能少。虎娃心里想着，迈开脚步朝连队后山坡走去。虎娃走出军营，踏着积雪，到处寻找丢失的大公羊……

太阳离地面还有一电杆子高，虎娃一边走一边喊，一边寻思着到底丢到了哪儿？

冬天的草原寒风刺骨，冷得可怕。虎娃的脸上被寒风吹得红红的，眼睛直流泪。脚下，一尺多厚的积雪和一双10多斤重的军靴，使得虎娃走起路来更加艰难。虎娃依然风雪无阻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身后留下一申串清晰的脚印，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焦急。

夜幕很快吞没了渺无人迹的草原。虎娃满身都是雪，脚上的军用棉皮鞋与积雪磨擦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虎娃新兵时，老兵们常说，这冬天的草原最难熬的是黑夜，晚上出去撒泡尿，尿液立马冻成冰棍，在屋子里有时一夜也冻得睡不着。虎娃曾被冻醒过，不像老兵说的那样玄乎，睡不着觉。星光灿烂，雪地里，虎娃的身影在来回晃动。虎娃已经辩不清哪是连队的方向，不知自己走向何方，身在何处。走了很长时间，虎娃已经精疲力尽，四肢犹如置身于一个冰冷的寒洞。

此时，他想起了小梅。

小时候，虎娃常和小梅在家乡的小河上一块玩冰，家乡的那条冰冻的小河成了他们儿时的乐园。甚至长大后，虎娃也经常跟小梅去冰上玩。只是不像小时候那样，手拉着手，毫无羞涩。虎娃当兵走的时候，全村的人敲锣打鼓都去送他。那时，村里就他一个当了兵，同村的小青年都很羡慕虎娃当了兵。虎娃穿上军装的时候，一脸自豪，心想：到了部队，一定要为自己争口气，为爹娘争口气。

起初，虎娃认为当兵手里就一定有枪，即使考不上军校在部队也能学点技术。可谁知道，部队也养羊，虎娃从小就跟着父亲放羊，不想来到部队又与羊接下了不解之缘。虎娃来到部队手里没能拿到钢枪，反而拿起了“羊鞭”。每每想到这里，虎娃就一脸的失望，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当兵前，每次放学回家，隔壁邻居家小梅就会来到家里串门，母亲忙农活顾不上洗衣服，小梅就帮虎娃洗衣服。有时候虎娃父母出地干农活回来得晚，小梅就帮他家做饭，有时候小梅家吃顿好饭，也会给虎娃家送点过来。从小两人的感情特别深，长大后这种感情慢慢地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感，两人都心知肚明，嘴上却谁也说不出来，直到虎娃回家探亲，虎娃才主动提出要娶小梅。

远处天边的太阳露出了羞涩的脸庞。山坡下分明传来几声“咩......咩.....”的羊叫声，虎娃心里一喜，急忙用力迈步，不想身体失去了重心，朝着山坡滚落下去，满身的雪花在天空中飞舞.....

“虎娃.....虎娃.....”虎娃身后边不时传来呼喊声，远处几个小黑点越来越近，是连长带着两名班长一路呼喊着虎娃的名字，在雪地里寻着虎娃的足迹追到了这里。连长见到虎娃，看到虎娃脸上冻得紫红紫红的，一股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把抱住虎娃，在他耳边说:“傻小子，跑出来也不打个招呼。”

“连长，我走的时候太阳还没落，本以为一会就能找到走丢的羊，谁知道这羊迷路了跑得这么远，连长你们咋也来了？”虎娃眼角毛被嘴上呼出来的哈气，冻得凝成了两根白色的小花棒，眼睛一眨，特别可爱。

“傻小子，你一夜不归，我能睡得着吗？走！咱们回连队。”连长拍了拍虎娃的肩膀，和两名班长一起赶着那只大公羊向连队走去......

原来，在半夜查铺查哨的时候，连长发现其余人都睡着了，用手电一照唯独虎娃不在床铺上，连长从连队各班转了一圈，还是没发现虎娃的身影，没有发现虎娃，连长十分着急。于是，连长叫醒连队各班长问虎娃哪去了，班长们都说不知道。炊事班长对连长说:“天快黑的时候从食堂后门看见虎娃赶回了羊，不一会又从连队的后山坡上去了。”连长一听，忙叫上身边的两名班长，向连队的后山坡奔去，没想到找到天亮才找到虎娃。

虎娃一夜找羊的事，深深感动了连长。连长心里想，像虎娃这样的兵，要是退伍回家可真是连队的一大损失，离开部队也实在是太可惜了，部队需要这样的兵，说啥也不能让虎娃退伍回家，这样的兵部队需要，明年是虎娃服役的最后一年，一定得让虎娃考军校，即使考不上也要保举虎娃转个志愿兵留在部队。

临近年终，连队评功评奖的时候就要到了，官兵们都在忙着写年终总结，都希望光荣榜的名单上能有自己的名字。每到评功评奖的时候，连队的气氛就会很紧张，因为名额有限。全连几十号人，只有一个三等功名额，优秀士兵也只有六个，因为人多粥少，各班竞争比较激烈。在评功评奖前，连队都要组织开展一次军人大会，讲一些评功评奖的标准和细节，让大家做到公平公正，避免因评功评奖不公而消弱连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一天晚饭后，值班班长吹起了集合哨声，通知全连各班人员马上到教室集合。哨声过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全连官兵集合完毕，教室里官兵们齐刷刷坐在凳子上等待着连队领导，不一会连长和指导员从连部来到教室，值班班长齐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向连长报告。

“全体起立！”听到口令，官兵们齐刷刷站了起来

“连长同志：全连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班长向连长报告。

“开会！”连长回了个军礼。

“请坐下，脱帽！”

听到值班班长“坐下”的口令后，官兵们又齐刷刷坐下，动作娴熟统一地把军帽放到了桌子上一角。连长和指导员落座后，指导员主持讲话，当讲到大家最关心的评选三等功人选后，虎娃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也在评选名单上。谁应该荣立三等功，对此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一班长工作雷厉风行，应该给一班长；有的说三班长最辛苦，应该给三班长；有的说五班长军事技术过硬，应该给五班长；有的说二排长领导能力强，排里整体战斗力高，应该给二排长；几名老兵说虎娃对连队贡献最大，应该给虎娃......

连长见此情形，站起来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他对大家说:“今年的三等功应该评选给虎娃。理由有三：一是虎娃在连队坚持放羊三年，一年四季无论风吹日晒，还是严寒酷暑都毫无怨言，有谁能在连队坚持放三年羊呢？二是工作任劳任怨，从不叫苦喊累，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基础上，积极帮助炊事班工作，难能可贵的是持之以恒三年如一日。三是每年为连队增收数万元，大家从连队的伙食中就能感觉到，与三年前相比伙食改观明显，这功劳离不开咱们连队的羊，更离不开虎娃的辛勤付出。”接着连长把虎娃“一夜寻羊”的事，在军人大会上讲了起来，大家被虎娃的事深深感动，纷纷把票投给了虎娃。就连一班长、三班长、五班长和排长这样的竞争对手也自愿放弃竞选，把票投给了虎娃。虎娃坐在下面，满脸泪花，连队领导的关爱和战友们的深情，让虎娃感动得热泪盈眶。

最终，通过连队官兵投票表决，虎娃荣立了三等功。评奖结束后，没过多长时间老兵就退伍了。老兵们走的那天，连队锣鼓喧天，彩旗飘扬，全连官兵夹道欢送老兵。退伍的老兵们摘去了肩章和领花，眼里含着泪花，把欢送的战友们抱了又抱，他们舍不得离开生活了四年的战友，舍不得离开生活、训练、战斗过的连队。最后，退伍老兵们依依不舍，挥手泪别。

老兵退伍走后，新兵没多长时间就分到了连队。连长让虎娃从连队新兵中物色一名吃苦耐劳的新兵，接替他放羊。自从炊事班长退伍后，炊事班现在还没有班长人选，虎娃对炊事班工作比较熟悉，菜也炒得不错，连长准备让虎娃去代理班长一职。连长的话，让虎娃受宠若惊，班长也是虎娃入伍以来的梦想，可在连队一直放羊，从没敢想过当班长。连长的话虎娃不敢不听，他一有时间就和连队的新兵们聊天、拉家常，对新战士们特别关心，新战士们也特别喜欢虎娃，有啥心事也愿意和虎娃讲。慢慢地，虎娃了解了新战士们的思想状况和家庭情况，甚至比连长和指导员都清楚。

最后，虎娃为连长选了一名农村籍吃苦耐劳的新战士小宋，接替虎娃为连队放羊，虎娃当了炊事班长。

虎娃当了炊事班长后，马上就要过年了。为了让大家吃好不想家，虎娃早早开始制定过年期间的食谱和年夜饭的美味佳肴。他根据南北方兵的饮食习惯制定出食谱菜肴，然后到各班征求大家的意见，重新再改制食谱，直到大家都满意后，才拿到连委会上讨论通过。连长和指导员对虎娃的工作态度，提出了积极的表扬。说虎娃不论干啥工作都比较认真仔细，责任心强，有担当，战友们对炊事班的饭菜质量也十分满意。

越到过年，炊事班的工作就越忙，在虎娃和炊事班同志们的精心准备和努力下，连队官兵们这年过得有滋有味。年夜饭那天晚上，连长为了感谢大家一年来艰苦的训练和辛勤工作多喝了几杯，指着满桌的丰盛菜肴，着实把炊事班和虎娃表扬了一番，连长的表扬让虎娃晕晕的，一高兴也多喝了几杯。

春节欢乐的氛围结束后，连队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一天，连长把虎娃叫到连部，语重心长地对虎娃说:“你不是一直都想考军校吗，今年是四年服役期满的最后一年，我和指导员商量过了，今年准备让你考军校，希望你珍惜最后的机会，好好复习功课，争取考上。”

“虎娃，连队干部对你的期望很大，尤其是连长对你考学的事十分关心，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好好复习，有啥不懂得的地方你就过来找我，咱们共同研究学习。”指导员也在旁边鼓励虎娃。

“连长，指导员，我......”虎娃一时激动的不知道说啥好。

“看把你高兴的，过几天连队准备从炊事班再选个副班长，从今天开始，你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学习中有啥不懂得的地方多向指导员请教，这方面我可不行，指导员可是咱们连队地地道道的本科生，教你没问题。”为了虎娃安心学习，连长为虎娃安排得比较十分周到。

虎娃被连长和指导员的暖心话语，感动得两眼汪汪。

连长说的可是大实话。在连队当主官好几年了，换了两任指导员，两任指导员个个都是高学历，因为连长属于志愿兵提干，学历并不高，上级给他配的搭档都是高学历人才，这让连长很是欣慰。连长当兵后，因军事技术硬，最后超期服役一年转了志愿兵。有一年，军区组织师、旅、团所属部队，进行军事专业技术比武竞赛，连长被作为旅选手参加了军区组织的比武竞赛。在高手如云的赛场上，连长凭借自己超强的专业技能，获得了军区组织的比武竞赛专业组第二名的好成绩。

在全旅基层军政主官大会上，佩戴大校军衔的旅长当即拍板说：“这样军事技术过硬的兵，必须给提干。”旅长说必须让能者上，庸者下，只要政治素质高、军事技术硬，一定要用起来，不管是战士、志愿兵还是干部。就这样，连长作为志愿兵被保送到军校深造，毕业后当过排长、副连长，一直到现在当连长。

虎娃一有时间就坚持学习，自从当兵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看书，即使是在放羊间隙也不忘带书看。这次连长让虎娃把主要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这样的机会虎娃更加十分珍惜。每天学习到半夜十二点多，有不懂得的地方白天就向指导员请教，指导员耐心地给虎娃讲解，直到虎娃弄懂为止。为了考军校，虎娃特别用心。在他心里，不能辜负家中的亲人，不能让连队领导对他失望，更要对得起自己。通过大半年的争分夺秒刻苦紧张的学习，虎娃消瘦了一大圈。指导员和连长说:“虎娃学习效果明显，以现在的成绩考上军校没啥问题。”

转眼之间，就到了部队军校考试的时间。虎娃信心十足地参加了一年一度的军校考试。考场上，虎娃不敢有丝毫大意，认真仔细地作答。考试结束后，虎娃回到连队又积极投入到工作中，耐心等待着录取通知书。

一天，文书小刘从营里取报刊时，发现了虎娃的录取通知书，回到连队悄悄告诉了虎娃被录取的消息。虎娃听到消息后，兴奋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上午，连长把虎娃叫到连部，拿出一个红本子递给虎娃，并对虎娃说:“恭喜虎娃被南方的一所军事院校录取。”虎娃接过录取通知书，看到自己的名字后眼里闪着泪花，通过三年半时间的辛勤付出，终于圆了上军校的梦想。能考上军校，这与连长和指导员对自己的培养分不开的，虎娃心里最感激的人就是连长。

为了表达对连长和指导员的谢意，第二天虎娃把积攒了两个月的津贴费拿出来，请假外出买了两瓶酒和一些熟肉小菜。晚上熄灯后，虎娃敲开了连部的门，连长和指导员见虎娃提着酒进来，随即明白了虎娃的意思。连长把桌子拉到中间位置，让虎娃把酒和肉放到桌子上，虎娃给连长和指导员倒上酒后，连长满脸笑容看着虎娃。

“恭喜你考上军校！本来我和指导员说过几天请请你，祝贺祝贺，正好你把酒菜都买好了，就算我们请你了。”说完，连长从兜里掏出二百元钱，递给了虎娃。

“连长，我请客，咋能让你掏钱。”虎娃说啥也不要。

“你家里比较困难，再说我有工资，比你有钱，你省着点给父母寄回去。你如果不拿这钱，这酒我们就不喝了。”说着连长把钱装进了虎娃的军装口袋。

虎娃了解连长的脾气，没再往出掏。虎娃和连长、指导员边喝边聊，一会儿一瓶酒就下去了。指导员说去查查铺，让虎娃和连长先聊着，起身拿着手电出去查铺查哨了。虎娃一高兴，喝了不少酒，头有点晕，对连长说:“没有连长就没有我今天的成绩，特别感谢连长的培养。”连长嘱咐:“虎娃，到了军校，要珍惜军校的时光，通过军校这座大熔炉的深造，要把自己锤炼成一块好钢。”临别时，连长让虎娃回去收拾收拾，过两天就休假，让虎娃回去看看父母，休完假后直接去军校就行了，连队就不用回来了。

虎娃收拾好行装，告别连长、指导员和连队的战友，踏上了回家的路。经过漫长的颠簸，上了汽车坐火车，下了火车又坐汽车，虎娃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家乡。当他踏入自家大门前，看到了母亲在院子里农忙的身影，悄悄地来到母亲身后，虎娃母亲偶一回头，看见眼前的虎娃，惊喜得叫了起来。虎娃掏出军校录取通知书，在母亲眼前晃了晃，说自己考上军校了。虎娃爹从地里回来，听说虎娃考上军校了，忙拿起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嘿嘿地笑，一笑起来，脸上深深的皱纹一道一道拧成了一朵美丽的花。

虎娃爹没事的时候就爱在村里转悠，这几天心情特别好，两只手背着后腰，嘴里哼着小曲，逢人就说:“俺家虎娃考上军校哩。”村人都说虎娃这兵真没白当，夸虎娃爹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村里人听说虎娃考上了军校，每天都有来他家串门道贺的，虎娃妈把瓜子、香烟、糖拿出来招待村人，心里那个高兴吆。

夜很静，门前的老柳树枝繁叶茂，树上的蝉鸣声像一首恋歌，不知疲倦地吟唱着。透过柳树枝条细叶的缝隙中，稀疏的月光洒向一对恋人，虎娃和小梅依偎在粗壮的老柳树下，倾诉着久别的相思，四片唇紧紧贴在一起。月夜下，漫天星斗眨着眼睛，静静地为两位久别相逢的爱人送来祝福。

许久，虎娃松开小梅的肩，双手托住小梅红扑扑的脸蛋，告诉小梅过段时间就要到军校报道了。虎娃拿出一个小红盒子，慢慢打开盒子，里面铮亮的三等功胸章展现在小梅眼前，虎娃把三等功交给小梅，让小梅好好保存，对小梅说:“等军校毕业后，一定回来和你结婚。”小梅双手紧紧捂住军功章，眼里闪着泪花，对虎娃说:“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你。”虎娃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长叹一声：“以后嫁给当兵的就要有吃苦受累的思想，还要耐得住寂寞和孤独，真是难为你了。”小梅说:“只要你不嫌弃我，受点苦愿意，孤独寂寞也能承受，以后的日子幸福才是我最大的希望。”虎娃拉住小梅的手，深情地对小梅说:“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五

军校是培养部队干部的摇篮，有多少学员从军校走出去成为了将军。虎娃初入军校，看到院内佩戴蓝肩章的学员，步伐整齐，英姿飒爽，年轻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虎娃授衔后，蓝蓝的肩章映着虎娃黝黑的笑脸，站在学校大门口金色牌子下，拍下了虎娃人生中最得意的一张照片，虎娃把照片分别寄给了父母和小梅，以及连长和战友们。虎娃在军校不敢有丝毫懈怠，训练、学习积极主动，军政素质不断得到锤炼和提高。每年寒暑假的时间，虎娃和军校的几个战友放弃了回家探亲的机会，申请下到了基层部队见习，在军校期间，虎娃就匆匆回过一次家。他把假期的时间用来到基层部队锻炼，当作提高自己军事能力的机会。

三年紧张而充实的军校时光一晃而过，虎娃也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学员。在军校几年，虎娃身体变得强壮结实，人也成熟了很多，军人的刚毅和威严在虎娃身上一览无余，像极了他的连长。

军校毕业后，虎娃分到了老部队的一个海防连队，当了排长。虎娃没有失信，毕业后第二年回家娶了小梅。这年虎娃28岁，小梅25岁。在虎娃的村里，他们已是大龄青年。婚假不知不觉就到了，虎娃告别新婚妻子小梅和家人，依依不舍回到了部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回到连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虎娃就被上级一纸命令，调离了海防连队，由排长提升为副连长。此时，虎娃当排长已整整一年零六个月。

从海防连队到边防连队，相距一千多公里。

虎娃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下了火车，然后换乘上了到驻地的大巴车。客车行驶在平坦的草原上，虎娃透过窗外欣赏着草原上的景色。从车窗向外望去，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草原绿草茵茵，天空中偶尔飘过几朵白云，远处的羊群自由、安逸、无拘无束地散落在草地上，像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点缀着绿色草原，为草原增添了几分色彩。虎娃到了车站，已是下午五点多，他立刻拨通了连队的电话，连长在电话里告诉他，让附近找个旅馆先住下，明天配连队的车去接。连队离驻地一百多公里，而且都是土路，连长说五点多从连队出发，去了也是晚上了，只能明天去接。虎娃便在离车站不远处，找了个旅店住了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虎娃就早早起来了。他习惯了早起，这也是他当兵后养成的习惯。上午九点左右，连队的司机小王和司务长来到旅馆，虎娃结完账，坐上了军车准备出发。司务长说:“正好顺路买点米面和菜回去，下个月也不用外出买菜了。”买完菜，接着又转到粮油店买了米面、调料等物资，军车开始向连队出发。

军车一路向北进发，车后扬起一串串灰尘。驻地到连队没有柏油路，草地上经过多年的车轮碾压便有了一条凸凹不平的草原路，这样的路一直通向连队。在路上，虎娃发现有一道铁丝网一直向前延伸，不解地问司务长，司务长告诉他那是边界网，以网为界，一边是蒙古国的草地，一边是中国的草地，由于边界线太长只能用铁丝网分开。驻地防区驻有边防巡逻队，防区官兵骑马不定时巡逻，经常有外国偷渡人员穿过铁丝网偷渡到中国，有一次去二连采购的路上，就碰到两个外国人穿越边界，被前任副连长和司务长发现，扭送到边防部队，最后遣返回了蒙古国。

军车一路颠簸，坐在车上细看近前的草地，虎娃发现草地上偶有沙石印入眼帘，草地上的草也比较稀疏，与昨天看到的草原感觉有点不同，便问坐在身旁的司务长。司务长说:“这里属于干旱荒漠草原气候，其实草地都也差不多，连队方圆草地更差点。”司务长又说:“昨天你在大巴车上坐得高，车速快，没细留心，现在坐得低，挨车窗近，车速慢，看得比较仔细，所以感觉就不同。”听了司务长的话，虎娃忍不住哈哈大笑，感觉司务长说的似乎有点道理。司务长接着说:“今年雨季雨水比较少，草地长势不如往年旺盛，牧民的牛羊有可能要买草料过冬了。”通过和司务长聊天，虎娃对新连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虎娃到了新的连队，发现比自己当战士时的连队还要艰苦。虎娃除了协助连长工作外，主要负责连队后勤工作。随着时间的流逝，草原上枯燥孤寂的生活慢慢显现了出来。边防连队时刻处在战斗值班状态，虎娃经常到山上的阵地带班。从连队门口到雷达阵地，需要爬上一座小山包，路上要经过老营房，绕过防空洞，才能到达值班室。老营房由于年代久远有的已经塌陷，防空洞深处很多地方也已塌陷。虎娃身为副连长，战备值班室经常见到他的身影。因为是边防部队，官兵们一年四季战备值班，日夜监视着方圆几百公里的领空，引导、监视出入境领空的航班和飞行器。常年坚守阵地的官兵，在这荒凉的草原深处默默无闻，守护着祖国神圣不可侵犯的领空。

连队山上生长着一种干枝梅 ，虎娃被干枝梅的精神深深打动。干枝梅生长在山上的石缝中，枝干一尺多高，一簇簇粉红色的小花瓣相拥一起，开得十分美丽，在荒凉的草原上成为独特的风景。尤其到了冬天，山包上稀疏的小草凋零泛黄，唯有干枝梅，叶虽脱落，枝干变黄，花瓣颜色依然艳丽，一经绽放，永不枯萎。它迎风傲雪，不怕天寒地冻，不惧冰雪严寒，不屈不挠，顽强地绽放着它的美丽。在连队周围百公里的无人区内，干枝梅与连队官兵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虎娃常想，连队的官兵们多像干枝梅一样，扎根边防，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年华，是多么的平凡，又是多么的伟大。

秋去冬来，年复一年，虎娃不知不觉在连队一年过去了。每年大雪封路，与外界隔绝，物质的匮乏，狂风的肆虐，常人难以忍受的严寒，连队官兵们依然坚如磐石。与孤独为伍，与寂寞相伴，军人的职责和使命，使他们战胜了一切困难，保家卫国的信念深深地融入生命之中......

每年九月中下旬，连队开始冬储。虎娃带领给养车外出的次数明显增加，土豆和大白菜整车整车往回拉，上级后勤部们的油罐车也开始往返连队送燃油。连队的油库必须在冬季大雪来临之前储满，因为没有市电，战备值班和连队照明全靠油机发电。

连队的雪下得特别大，一连下了好几天，大雪让连队与外界隔绝。由于大雪封路，虎娃让司务长尽量节省食物，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可连队所储的食物越来越少，就连防空洞的土豆和大白菜也越来越少了。马上临近过年，眼看连队官兵就快没有食物了，虎娃和连长指导员通过开会商议，决定由虎娃押车到驻地采购食物。在采购物资返回途中，军车突然熄火，司机下车修理后发军车的一个零件坏了，由于车上没有配备新的汽车零件，车无法修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方圆几十公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想给连队或边防部队打电话求救，可电话显示无信号，虎娃和几名战士急得团团转。越是着急，天好像越黑得快，虎娃站在车顶四周望去，除了白茫茫一片外，看不到任何牧民家灯光。

夜越来越深，温度也逐渐下降，虽然棉鞋、棉帽、军大衣穿得厚厚的，依然冻得瑟瑟发抖。虎娃看到战士们发抖的表情，心想这样下去一晚上非得冻死在草原上不可，于是招呼大家生火取暖，可战士们在周围寻找半天没有找到可燃之物，司机老王冻的抖着嘴说：“油...油...柴油...”，急忙上车取来一根管子，来到油箱旁边，等着虎娃下命令。虎娃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保住大家的命要紧。忙招呼:“大家把车上的水壶等能盛油的器物都取了出来，准备抽油生火保暖。”从车上抽出了油后，大家又为难了，可用什么燃呢？司机老王看着副连长虎娃，用手指了指车的轮胎。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虎娃干脆让大家把车上能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司机从车上取下千斤顶和工具开始拆卸轮胎，战士们上车寻找可燃物，最后大家点着汽车轮胎，不住地烧柴油才保住了生命。那次的野外求生，让虎娃一辈子记忆犹新。

连长调走后，虎娃接替了连长的位置，由中尉提升上尉，这一干就又是三年......

六

三年来，虎娃身为一连之长，硬是逼着身边的指导员、副连长和连队的技师轮流回去休了囫囵假，弥补一下逐渐滑坡的夫妻感情。可他呢？为了工作，为了战友一推再推，连续三年没有体过一次假。

“一排的--加油！.....”

“二排的--加油！.....”

操场上，一排和二排的战士们正在进行着蓝球赛，助威声、口号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每逢周末,连队的官兵们都要进行一场蓝球比赛，要是平日里，蓝球场上总少不了虎娃的身影，今天因为上级要来检查连队的训练情况，虎娃不得不硬着头皮搞训练计划。他一边写一边不时地抬起头向操场上望。这时候，连部的军线电话突然响起，文书接起了电话，原来是教导员打来的。

“喂，让你们连长接电话。”

“教导员好！我是连长李虎，您找我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虎娃说话比较直，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也没什么事，打电话和你聊聊。李虎，你上任当连长几年了？”

“刚满三年。”

“三年了也从来没见你要求回过家，工作要干，可也不能不顾家嘛，三年没回家也不想弟妹，不怕弟妹生气?”教导员开玩笑地说。

“不会的，不会的，俺老婆最支持俺的工作，俺不回家，她也能理解的。”虎娃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

“理解归理解，可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也不对。这样吧，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回家好好陪陪父母和妻儿，你现在就准备准备，明天就可以探家。”还没等虎娃来得及说什么，教导员就把电话挂断了。

虎娃放下教导员电话不久，旅政委的电话就过来了。政委在电话中对他下了死命令：“你立即给我回家，工作交给刚上任的副连长负责。”安排虎娃休假，是上级讨论决定的。旅党委专门召开会议，研究基层干部休假问题，着力解决基层干部休假难。说起基层干部休假难，一直是部队的“老大难”问题。这次，旅党委对基层干部体假制定了一系列措施，没有特殊情况，一律安排基层干部轮流休假，特别是基层高山、边防艰苦连队的主官，想方设法安排休假。昨天，旅政委专门给营教导员打来电话，让虎娃尽快休假。

虎娃想来想去，还是准备过一段时间再休假。正准备给教导员打电话解释，不想政委打过来电话催他回家。政委的话他不敢不听。李虎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反复对副连长交代好工作，就上路了。虎娃的家在山区，下了火车坐汽车，下了汽车从乡里还得步行一段时间才能到家。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虎娃终于回到了家。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弟妹们外出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家中只有父母和妻儿。妻子小梅明显比以前憔悴了许多，娃明显长高了，孩子对虎娃似乎很陌生。放下背包去看爹娘，二老见到儿子回来，老泪纵横，久久不语。“儿行千里母担扰”呀，虎娃深感内疚，觉得对不起父母和妻儿。他把为爹娘买来的一大包东西放在炕上，和爹娘长谈了起来。

虎娃回来后，全家都欢腾了起来。晚上，妻子小梅忙前忙后，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也许是走了一天一夜的路，实在太饿了，虎娃一阵狼吞虎咽。想想家中本不富裕，妻儿平时也舍不得吃喝，不由得挟起一块肉放在妻子的碗里，又挟起几块放在儿子的碗里。夜深了，儿子军军做完功课早早就睡着了。妻子躺在李虎宽大结实的怀中小声哽咽着，李虎一边安慰妻子一边对妻说:“实在对不起你，这几年让你受累了，又要照顾爹娘，又要照顾娃，等再过几年随军后，我把你和孩子一块接到部队住，让你和娃也过几天好日子。”妻子小梅听后，反而哭声更大了。虎娃紧紧搂着妻子，小声对小梅说:“别这样，小心把娃吵醒了，妻子小梅停止了哭声。”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虎娃就早早起床了。也许是在部队养成了习惯，每天早早准时醒来。在连队时每天五点半起床后，他就来到阵地检查下值班情况和兵器状态。现在虎娃在家闲着没事干，就来到牛圈，拉着家中的那头大耕牛,来到房后的山坡上。山村的早晨，空气清新，大耕牛正一口一口地吃着青草，虎娃闻着家乡熟悉的泥土气息，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小时候家里穷，每到放学后别人家的孩子在玩，他却赶着自家的羊到山坡上去放。山坡上的那片土地成了他童年的乐园。时光如流水，转眼之间他上了初中。初中毕业后，他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那时候，全村就他一个考上了县重点中学，村里人都说:“虎娃这孩子有大学生的命，咱这穷山沟说不定也能飞出一个金凤凰来。”可自从上了高中以后，虎娃家中的经济负担也越来越重，每年兄弟姊妹的学费就得好几千元，这对于虎娃贫困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有次，虎娃回家取学费，家里实在没钱，父母四处求人借钱才凑足了学费。虎娃手里拿着钱，看着父母一天天衰老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在学校里，虎娃省吃俭用，不敢让爹娘失望，学习上总比别人多下功夫，学习成绩排在了全校前列。放寒假不久，正巧赶上征兵，虎娃偷偷报了名。母亲没说什么，父亲不同意，坚决让他读书考大学。过了一段时间后，邮递员送来一张人伍通知书。 李虎拿着人伍通知书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去当兵了，再也不用为交不起学费而发愁；忧的是自己这一走放心不下家中的爹娘。

回到家，虎娃的爹对他说:“娃，咱家里虽然穷，只要你肯念书，爹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念大学。”虎娃理解爹的心情，可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到爹娘为了给他凑学费四处求人的目光哪！最后，虎娃下定决心还是要去当兵。临走的时候，爹娘送他上路，再三瞩咐:“到了部队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别给咱家丢脸。”爹娘话虽简短，却语重心长。

虎娃走后，领居家的小梅几乎成他家中的“保姆”，一有时间就帮着虎娃的爹娘干这干那，最让虎娃感动的是有一次母亲病倒在炕上，小梅整整守了一天一夜，直到病稍微好转。虎娃的爹娘也把小梅当作自家人，有什么话也从不瞒她，就连给虎娃的信也是小梅代写。在虎娃心中这种感激逐渐变成了人生中最美的东西---爱。后来，虎娃终于娶了小梅。婚后，由于繁重的劳动，妻子小梅的面容明显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每想到妻子,虎娃心里就觉得十分内疚，对不起她。

不知不觉，虎娃在家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昨天下午在地里干活时，虎娃就发现妻子小梅的精神不对头，以为小梅有什么心事问了几句，妻子也没说什么。第二天晚饭时,虎娃发现妻子肯定有事，表情中显得心事重重却试言又止。两人四目相对时，妻子小梅马上躲开了他探询的目光。

洗完脚上了炕，虎娃开始问妻子小梅:“到底有啥事？别一个人憋在心里，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妻子小梅没办法，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那是一封加急电报，电报上只有八个字：“任务紧急，见电速归。”

虎娃心中一阵乱，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生气:“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嗯？”语调中明显带着火药味。

“俺知道你回来一次不容易，想留你多住几日。”小梅委屈地说。

“我是军人，军人就得服从命令，你没见电报上写着‘见电速归’吗？你倒好，整整给我耽误了一天时间！”虎娃一边发火，边迅速穿上衣服，推门就往外走。

“虎娃......”妻子小梅想拦没拦住，声音中明显带着哭腔，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

虎娃匆匆告别爹娘,踏着夜色上了路。

山路很静，一股山风吹来，使他清醒了许多，想想刚才对妻子小梅的态度，想想假期没到就要归队，心里觉得对不起妻子，但想到刚才“见电速归”的电报后，情绪一下子又回到了连队，不知部队有什么急事？

虎娃加快步伐往前赶，走着走着，忽然感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猛一回头，透过朦胧的夜色，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梅，是你?”

“虎娃！......”一阵慌乱的小碎步，跑来了气喘吁吁的妻，一下子投人到他的怀抱。也许是劳累，是夜深人静的缘故，一向含蓄稳重的小梅抱着虎娃呜呜地哭个不停。小梅这一哭，让虎娃束手无策，千万种滋味涌上心头，不由地紧紧搂着妻......

“你不在家照顾儿子和爹娘，出来干啥？”过了一会儿，虎娃问妻子小梅。即使有千言万语的柔情蜜语，从虎娃口中出来的话硬邦邦的，不近人情。

“回家没多长时间就要走，你也从来不想想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天底下还有你这样的丈夫和爹吗？”小梅伤心地说。

“小梅，我......”虎娃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对妻说，低下头亲吻妻爬行的泪花，四行热泪和两对冰凉的唇相接触的一刹那，仿佛整个夜空都凝固了一般。突然，妻猛地从丈夫怀中挣脱出来，把从家带来煮好的鸡蛋、火腿等干粮等食品放在虎娃手中，说:“走吧，不然就误车了！”虎娃紧紧握住小梅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夜风吹散了妻的头发，月光下，妻子小梅的眼泪使李虎的心里更加难受。

虎娃转过身,大踏步向前走去。刚走几步，猛地转过身，向妻子小梅敬一个标准的军礼，对妻子说：“小梅，等完成任务后，我就回来接你和儿子到部队住上几天！”

妻子小梅满是泪花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那么美丽，那么动人......

七

雷达车的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小点不住地移动着，雷达操纵员戴着耳机，“01，02，03......”嘴里不住地报着演习的飞机参数。虎娃坐在旁边，眼睛盯着雷达屏幕一动不动，生怕操纵员报错。

连队参加完军区组织的演习后，旅基层军政主官会议马上就要召开。基层军政主官会期间，虎娃来到参谋长办公室看望“老连长”。虎娃新兵时的连长，现在已当了旅参谋长。参谋长对虎娃当连长几年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并对他说:“开年以后，基层军政主官要进行调整，你当营长的机会很大，到时候家属也可以随军了。”虎娃听了后，心里美滋滋的，心想在部队这么多年了，家属终于可以随军了，如果小梅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坏。

虎娃开完基层军政主官会议，回到连队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平时十分威严的他，近段时间对连队官兵们总是笑呵呵的。他的这种反常表现，尤其让连队的战士们十分疑惑，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上战士们就更加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挨批。虎娃耐心地等待着基层干部调整的消息，不知不觉中春节就过去了。一天晚上，连部电话突然响起，虎娃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虎娃，最近工作怎么样？好长时间没给你打过电话了，今天比较清闲点，给你打个电话聊聊......”

虎娃一听是“老连长”打来的电话，忙说:“谢谢参谋长关心，工作方面的事您就放心好了，您经常惦记着带过的兵，让我很是感动，能有您这样的领导是我虎娃这辈子的福气。”

“下步从基层到机关，从连级干部到团级干部，因裁减军队员额，很多人都将面临转业问题，不光是我们部队，其他兄弟部队也一样，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参谋长聊了一会后挂了电话。

以前参谋长打电话，简单问候几句没别的事就挂电话了，这次参谋长聊了二十多分钟，还问了家里的情况，这让虎越想越感觉到不对劲。不会裁员里也有我吧？去年参谋长还说要提升营长，再说自己当连长年限也够长的了，也该到提升的时候了。年前，虎娃也在新闻报道中看到过部队裁军的消息，估计也轮不到自己头上，根本就没当回事。参谋长的一席话，让虎娃着实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他打电话给同年的战友和老乡了解情况，战友有的说转业名单都拟好了，有的说很多干部都在想法为家属往市里迁移户口，准备转业到条件好点的城市呢。听了战友们的话，虎娃沉思良久，心想：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不是养老院，转业也是迟早的事情，不论啥时候都得面对，一切由命去吧！在部队一天，就要干好一天，只要自己把工作干好，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突然有一天，虎娃接到营教导员的电话，让两天后到旅机关开会，具体开啥会教导员电话里没说。虎娃把工作交代给连队指导员和副连长后，连队配车把他送到火车站，乘火车去了旅部机关。当虎娃上到五楼会议室，主席台后墙上的会标特别醒目，“转业干部座谈会”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虎娃看到会标后，心里明白了一切。

不一会，参加会议的人员陆续到来，主席台下足足有三十多号人。八点多，佩戴大校军衔的政委和旅长，以及上校军衔的参谋长、政治部主任等常委登上了主席台。会上，政委操着山东口音对大家说:“在座的都是在部队滚打摸爬多年的老兵，最低兵龄也有十多年了，为部队建设做出不少贡献。经过旅党委研究决定，报上级机关批准你们为转业或自主择业军官，希望大家服从大局，支持军改政策，服从组织安排，思想上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私下找我谈。”接着旅长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相信大家经过部队这么多年的教育培养，到地方一样会干出一番事业。”等鼓励的话。随后，政治部主任和参谋长等常委组织大家学习了军改文件，宣讲了政策，最后由副政委和副参谋长作为转业代表做了发言。

会议结束后，虎娃因没赶上火车，又在旅招待所住了一晚上。晚上闲得无聊，虎娃敲开了参谋长宿舍找他的老连长聊天来了。参谋长见是虎娃来了，便把多年珍藏的茅台酒拿了出来对虎娃说:“咱哥俩今晚把它喝了。”虎娃一看是茅台，忙对参谋长说:“这么好的酒，您就藏着吧，给我喝纯是浪费。”参谋长说:“这是哪里话呀，这酒瓶上也没写规定谁喝，给我的兵喝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这酒好几年了我都没舍得喝，还是我的老领导走的时候留给我的。”随后参谋长拿起电话，让公务员买点火腿、花生米等就酒的菜送到宿舍来。公务员买来后，虎娃和参谋长就在参谋长宿舍喝上了。几杯酒下肚后，虎娃对参谋长说:“茅台酒我还是第一次喝，能得到参谋长您的厚爱，真是我虎娃的福气。我从一个放羊娃走到连长岗位，与参谋长您的关爱是分不开的，您对我的好一辈子都忘不了。”参谋长说:“虎娃，从小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你到连队虽然当了‘羊倌’，但你不怕苦不怕累，吃苦耐劳的精神可嘉，尤其是你‘一夜寻羊’的事，让我太感动了，那年你能荣立三等功也是大家对你工作的肯定。别人只是引引路，工作都是你自己干出来的，你能考上军校，当了连长，这都是你自己的辛苦和能力。”两人一边喝一边聊，虎娃心里满是感动，如今面临转业，可心里有许多话不知道如何说起。

参谋长对虎娃说:“面临转业有何打算？如果想把家属户口迁在你们市里的话，我给你从市里找找人，那边我有几个认识的领导，这也是我最后能帮上你的了。”虎娃说:“多谢参谋长的好意，家中的弟妹都在外，家里就剩年迈的父母了。我当兵这么多年也没有好好照顾过父母亲，还是转业到县城吧，离家近点，也好照应父母。”也不知道是酒喝得有点多，还是想到了父母亲，虎娃越想心里越难受，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这是虎娃第一次在参谋长面前流泪，心想我咋越大越这么没出息，忙用手擦了擦泪，笑着对参谋长说:“其实转业到哪里都无所谓，离开家这么多年了，感觉守着家就挺好的。”不知不觉两人聊到夜很深了，为了不打扰参谋长第二天工作，虎娃告别参谋长后回到了招待所。

第二天，虎娃便搭上了回连队的火车。

夜出奇的静，深夜十二点钟了，连部的灯还没有熄。虎娃翻着相册，就像过电影一样当兵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点点滴滴满满的回忆。他把相册最后一页合上后，打开迷彩包放到了包里。虎娃拿起手电，起身把连部的灯关掉，走出连部向山上的值班室走去。过几天就要转业回到老家了，他想上山看看正在值班的战士，看看相伴多年的雷达兵器。

踏着上山的石阶，夜微凉，山上发电机的马达声“嗒嗒嗒”由远而近，山顶上的雷达天线不知疲倦地旋转着，夜空中一颗流星划破天际，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稍瞬即逝。虎娃望着夜空心想，人生就像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只要能留下一瞬间的光辉与灿烂，也就不枉此生了！

雷达车上，值班战士眼睛盯着雷达屏幕，守望着祖国的夜空，虎娃在阵地上转悠了一圈，看到一切正常后，踏着夜光回到了宿舍。虎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回想这么多年在部队的经历，时光来去匆匆，让他感慨万分！

指导员要为虎娃组织一个欢送仪式，虎娃没让。虎娃转业走的时候和全连官兵合影照了张相，这也是他当连长最后的一张纪念。指导员亲自把虎娃送到了驻地车站，一路上虎娃话语很少，指导员和虎娃搭档这么长时间，明白虎娃内心是不想这么早离开部队，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临别时，指导员对虎娃说:“有空常回连队看看，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虎娃点点头，踏上了归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