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山红叶
我们一行三人沿着山脉西行,没多会就来到一处斜长的大慢坡。
从这里一直往下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两岸青山翠竹松林古柏,花红掩映的石村散居着几十户人家,多以捕鱼游猎兼种桑蚕丝等手工和基本农田。
水岸人家热情好客且水美鱼肥,在这大山窝窝里也算渔米之乡世外桃源了,尤其是在水东河谷约有百十多亩水稻良田一年两熟气候温润,所产大米香气复郁,晶莹剔透尤如颗颗白玉珍珠……
小的时候随妈妈翻山越岭来过这里几次,听妈妈说有一个未出五服的亲戚嫁在这里,后来那个亲戚和妈妈相继过世后,我和爷爷奶奶就基本上没有来过这里……
从山顶远远看下去和记忆中二十年前的景色好象有所不同。
也许物是人非心境不同以往吧。
变化最大的可能还是西山红叶,那时的夏天也来过这里只是感觉没有那么红也没有那么漫山遍野的火……
我回头看看陈老师,说:“准备下山啰。”
搞艺术的人一般都是多愁善感,触景生情,睹物思人……
总之就是那种神经兮兮的样子。
你看他踯躅不前,眉宇间忧郁伤怀的气息一张一驰,“一望群山何其娇,昨日阴郁今释怀。青云难掩坎坷路,霞光破雾海中来。”
“走啦,老师。再不下山怕是没有摆渡人了。”
“欸,不要催嘛。此番前来无非就是赏景观俗吟哦走马,何须一时半会。这且看这山顶风光无限,更有哪山外人影稀声钟鼓铿铿……实乃妙境也。”
“师尊有所不知,误了此番良辰,既便有那仙人指路又如何过得此河?虽你我不惧虎豹豺狼但晚风习习夜色苍凉况有小儿在背,如何这般使得。”
我捏着鼻子学老师的斯文样拿腔拿调地摇着“尾巴”。
后背篓里的小屁孩勾三被我晃醒,愣猴着两眼乱看。
这小屁孩还没醒睏,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站在了帽子岭上……
“好,有理有理,为师且随你下山……
梵音缭绕越千峰,一山才过一山横。谁在人间多磨难,一步一阶渡真身。”
“磨难还属少年身,风凌衣袖贯天真。若修日月同云起,定洒清气满乾坤。”
我俩一唱一合一步一阶那一时好生快活,悠哉优哉大步小撵下得山去。
及至山脚下,过松林踏野溪,来到一座石拱桥前。
端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走近桥身栏杆抚摸着龙飞凤舞祥云朵朵的刀刻图画赞叹不已。
“这就是早先那个陈姑娘唱的水东石桥吧?”
“嗯!”我点头说,“是”。
小屁孩勾三这时候也睡醒了,问:“叔叔这到哪了?”
“接着睡别睁眼,一会快到家了。”
时值仲夏傍晚,这里却气候温润凉荫,落日熔金夕阳斜照下绿树掩映的草色烟村,远远望去那傍水依山错落散居的几户人家已见炊烟袅袅……
“山外北郭六七家,田间地头翠柳斜。农历四五闲人少,儿童送水过陇洼。”
弯弯曲曲的田埂上依稀可见有人扯足嗓子在喊,“回家吃饭了……”
田野里青纱帐里或者芦苇荡子里红花绿叶的莲池里……
就会有一两声拖着长长的回音传来。
“好一派美丽平和的田园风光!”陈老师在我身后猛地一激动,吓了我一跳也打断了我回忆观景的情思。
我说:“这里果然四季如春,夜晚也不算很热……如果不带着这个小屁孩,还真不如在这里找一户人家歇息一晚……”说着,我晃了晃背篓里的小孩子。
“恍惚如梦般有一种人在画中游又似曾来过的幻觉。”陈画家喃喃自语。
“我小时候倒是来过几次,和妈妈一起来的,也是象这样背着我,只不过不是用背篓装着我,是用软布单子系在后腰上。听说她有个远房亲戚嫁到了这里。”只要打开记忆和兴趣的闸门,我就成了话唠。
“噢……”
陈老师的眼眸有一丝温柔的星光闪过。
他沉吟片刻,又微笑道:“如此这般说来,你二人我都有少年归来的感觉啰。”
我们边聊边走,很快过了石拱桥又走出一排红叶林去,林子路边的鱼塘里时不时跃出一只鲤鱼,‘难道晚上有雨水?‘我看了看夕阳余辉有点顿生疑窦。
陈老师低着头又飞快地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不一会又朗声读道:
“人在夕阳里,短笛暮耕催。
山青眉黛久相帏。
绕道小桥流水、不思归。
艺苑花如潮,梅林杏子肥。
柳荫堤外映霞晖。
漫道归来如许、蝶纷飞。 ”
我知道这是词牌曲南歌子,也想浅和一首。一阵抓耳挠腮边走边吟过后也大模大样地朗声唱道:
“院小青苔绿,桐花雨微凉。
篱笆石阶影偏长。
记取童年夏日、满庭芳。
流光悄悄转,人情日月藏。
许多滋味细品尝。
而今桑榆树下、对斜阳。 ”
“哦不错不错!”陈老师鼓掌鼓励。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把拄拐也扔了。
“你上山的棍子呢?”
“扔了。”
“扔了?怎么给扔了,拄着还会轻松点……”
“欸,我还没有老呢,走得动走得动。”
“独去青山远,归来杏花天。
身披霞帔角羽鲜。
堪笑梦中自我,俨然还少年。
雨后再登山,榴花红欲燃。
似与不似忆从前。
忆起童真,忆起手相牵,
忆起歌荡林岳,往事总翻篇。”
“陈老师您可别把雨引来了,这个时候赶路要紧,作诗千万别带雨字……这峰峦叠嶂里的气候变化着呢……”
“哦,果如此,确要注意了。”
我回头冲他笑笑: “老师跟紧了。”
撒丫子我就跑。
“哎你这孩子,是不是骗我?”
他在后面一路追赶……
“不骗你,过桥东的时候,池塘里的鱼向上跃呢……
蚂蚁搬家鱼上跳都是自然天气预报。”
“噢哦,这方面老师要向你学习。”
我忽地停下脚步,等他上来,“你听!”
“怎……么了?”陈老师追到我面前大口喘气。
“我好象听到渔舟唱晚了欸……
这说明什么?”
我故意卖个噱头。
“说明什么?快说呀。”
“老师,是我先问你的。”
“跟老师说话还卖关子?还想不想下山学画画了?”
“这说明我们快到大古柳渡口了!”
“欧耶!击掌!”
“啪!啪!”
一时间, 我们又兴奋起来,再次加快了脚步。
大老远的,就看见三三两两的老人手提小凳子摇着蕉叶蒲扇象刚下完棋或打完扑克牌散场似的离开大古柳。
果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在河流的分叉地段也有几个到了吃饭点也久久不愿离去的老人和观棋恋战的闲汉……
我们两个大人和一个背篓里的小孩子从他们身边慢慢悠悠地路过,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里一派安静祥和,
这里人与自然浑然忘我,
这里高蝉鸣嘶,蛙鼓声声,这里曲径通幽闹中有静……
这里的老人闲逸舒适清平乐道……
本来我们想打听一下摆渡人在哪,但见他们三五个人全神贯注对奕的样子,只好作罢,不如再往前寻走。
《清平乐》
“溪水清青,
杨柳堆烟处。
举棋不定喧语伫,
双车架炮:拱卒!
树荫底下纳凉,
无烟无火刀枪。
团扇苦茶闲奕,
月移花影过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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