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弟弟来电说,该去上坟了。
上坟,这便是如今兄弟姐妹之间的聚。就像过去,约好了哪一日大家共同回家,既看望了父母,也顺带彼此一唔,而如今却换成了这样一种形式。
记得早先,年年春分一过,便是踏青访野的好时光,那时候,眼睛里只欣悦于天色中的一派清明,纵令有雨,二月的雨,也是极精致极清丽的一首诗一支曲,令人心驰神往,如梦如醉。那时候,不为清明而伤,以为杏花雨里,氤氲天地的只有一首婉转清扬的笛歌。
“黄泉路上去无返,多少人间不愈情。从此清明人怕过,杏花雨里奔荒茔。”
这首诗是父亲走后写下的,仿佛已预见了今日,说心里话即使是写出了这样的句子预料了这样的情景,如今想来在当时也还是没有真正的预见。因为那时候母亲尚在,家里缺了一角,不完整的家也是家。何况母亲一向是家的主导,从小到大,父亲长年在外,我们都是围着母亲长大的。
一旦父母都走了,人才会成为真正的孤儿,无论走到哪里,再也回不到家中。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最深的孤独也是最透骨的绝望,并且这一种哀与孤,迟迟早早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面对。但我们又绝不会因为这是人类共同的命运而稍减自己的孤独,因为这痛是独属于自己的,无人与你分担。
一晃母亲也已离开四五年了,从此,家,隔着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隔着双亲的祭日,隔着泪的海洋……
而唯叹清明,却逢在这新芽满眼馨薰日浓的时节里,这是怎样的一种冷?一种惧?!纵令万物的勃发大地的蒸腾,也抵挡不住的沉重与失意。仿佛这不是春,而是春的负数,是春的反方向。因为这眼前的美景,非但不能调和反而愈加重了内心的悲凉。
我不知道这种体验究竟是自己特有的还是一种共情,清明将至的日子,无论天气怎样晴朗,阳光与春风里除了大片的暖,也总是夹裹着始终都在的寒意。所以年年春季,走在街上我必是把棉衣穿到最后的那一位,而且是长袍加身一如故往,仿佛季节的更替素与此人无关。
或许这暖是送给全世界的,而这寒意是只给一个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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