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女儿

爸，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下辈子还要做你的女儿，你说我曾是上天赠予你的礼物，可你是否知道，能做你的女儿，也是我今生最大的满足。

地点：医院603病房

时间：2016/12/9 11:55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离凌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还有五分钟。

“爸，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这不，还有小姑子在吗。”

“行行行，爸马上走，你说第十遍了。”小雪的父亲被催促的有点不乐意了。

“您这不回去我也不好意思睡啊，快走吧快走吧。明天见！”小雪嬉笑着摆了摆手。

“好，那我回去了啊，你记得盖好被子，早点睡，别玩手机了，对眼睛不好，有事就喊刘阿姨。”临走前父亲还不忘唠叨几句。

“知道啦知道啦，您快走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小雪终于有点要生气的样子。

父亲见状立马起身收拾东西离开，走到前台的时候还不忘再叮嘱一下值班护士多留心下603房的病人。

小雪只想快点让父亲回家去休息，因为父亲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其实，父亲为了她，已经一周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地点：公寓

时间：半个钟后

老程用钥匙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把灯打开，准备先洗个热水澡，提提神。

屋子里一片狼藉，似乎好几天都没有人住了，电视上已经盖了一片灰蒙蒙的尘，沙发上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很难想象，这里竟然是一个父亲和女儿的住所。

老程突然感觉口渴，打开冰箱，瞬间一阵恶臭迎面而来，他才想起，这是上周冷冻的旧菜变味了，整个冰箱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老程把冰箱收拾了一下，走进冲凉房，准备洗澡，浴室里比较小，大概二三平米，架子上挂了两条毛巾，一条是他的，一条是女儿的，他的款式是蜘蛛侠，女儿的是一只小猪。

女儿曾开玩笑的说，蜘蛛（猪）侠就是小猪的守护神，所以爸爸你是我的守护神。

老程每每回想起这些总会感觉很温馨，在这个家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他和女儿的一点一滴，温暖的令人入迷。

洗完一个舒服热水澡，老程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一次，他睡的很甜很甜，没有失眠。

地点：民政局门口

时间：六年前

老程是一家国企的老员工，工资不高也不低，全家吃饱不成问题。原本日子简单平常，直到女儿的诞生，才给这个普通家庭注入了一丝新鲜活力的气息。

一家人其乐融融，过着神仙艳羡的生活，可是日子才过了几年，妻子闹离婚，要和别人跑了，老程留不住，一周后他俩就去了民政局。

讨论到女儿赡养问题时，老程死活不愿意让步。

“你要走就走，我也不拦着，别想把我女儿带走，我程家的女儿，谁也带不走！”老程像个狮子一样的对妻子吼道。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你一个大老爷们，你养女儿？你咋养？你拿啥来养？”前妻一看就知道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货色。

“咋养不了？我不仅要养她，我还要帮她找个好婆家才算完。”老程看起来是不打算松口的了。

女儿在他们身后看着，不敢吱声，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老程妻子见状，赶紧把孩子搂在怀里安慰。

“没事啊，宝宝，爸爸和妈妈只是吵架了，但是你要相信，我们都是爱你的，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好吗？”

然后妻子不等女儿答复，转过头接着数落起老程。

“你说你，当着孩子吼啥？能有点素质不，再不，咱让孩子做决定，成不？”

老程看了看女儿，看了看妻子，只能点了头。

“那就让女儿做决定吧。”

老程话音刚落，女儿就嘀咕了一声：“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就这样，小雪跟了父亲，两人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地点：安城第一中学校园门口

时间：三年前

转眼到了高中，父亲已经年近半百，女儿也已经亭亭玉立，成了黄花大闺女。

和所有的父亲一样，他喋喋不休地叮嘱女儿各种事情，这个是洁厕剂，有毒的，那个是洗衣液，一次不用太多，衣架不用了记得收回宿舍里，睡觉要用毛巾盖好肚脐避免着凉......

小雪感觉耳朵都要起茧了：“知道了，爸，我都要成年了好吧，你还这样会让别人笑话的。”

“好好好，不说了，闺女长大咯，那什么，说最后一句，没钱了和爸说，别客气。”老程狠狠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恩，知道了，大财主，您快回去上班吧。”

“好咧，周五再来接你啊，有啥事给我打电话，别不好意思，给你小姑子说也成。”临走前还不忘念叨几句。

在窗台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小雪突然有点难过，她意识到，时光荏苒，她好像再也不能骑在父亲的背上嬉戏了。

自此，她在心里暗地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回报父亲一辈子。

地点：学校

时间：一周前

从小到大，小雪都很懂事，学业不需要大人操心，也很活泼开朗，她算是那种很乖的孩子，给老程省了不少心。

上了高中，小雪的成绩在年级里依旧一直是名列前茅。

虽然父亲一直对她要求不高，每次打电话来都是那几句，学习太累了就休息一下，出去和同学打打球跑跑步，别累着自己。

但她总是不听。

小雪知道父亲为了扶养她长大，承受了多少不容易，以前父亲喜欢和朋友约着打牌，自从母亲离开了之后，父亲戒掉了打牌的习惯，并从此包办家里的一切家务。

从那天起，她亲眼见证着，她的父亲，怎么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超人。

小雪很懂事，她知道父亲为了她牺牲了很多，所以她一直很努力读书，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用成绩回报父亲。

可是上帝总喜欢和人开玩笑，你不会知道什么时候，它就突然找上了门。

一周前的课堂上，课上到一半，小雪突然感觉面前的黑板有点模糊，然后眼前一黑，倒在了课桌上。

地点：医院

时间：五天前

“病人家属是吗？经诊断，您女儿得的是白血病，急性。请做好心理准备。”一位医生略带抱歉地对老程说道。

“什么意思？医生你能说明白一点吗？”老程显得有点手足无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医生耐心的又给他解释了一遍：“您女儿得的是急性白血病，目前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颅内已出现溢血症状，我们正全力抢救，病人随时有生命危险，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霎时间老程头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病怎么就，怎么就缠上了我们家的小雪，小雪是个那么乖的孩子，从来不要我操心，平时也很注重饮食，怎么会突然间就得病了呢？

老程不相信，他不断地自我安慰，这一定是假的，这一定是幻觉，我肯定在做梦。

他一遍一遍地和医生核实，可是无奈于，医生一句话把他惊醒，当务之急是先抑制住颅内出血，然后找到可移植骨髓，否则，小雪脱离不了生命危险。

老程如梦初醒，知道现在的自己必须坚强，在再三拜托医生一定要全力抢救小雪之后，然后他叫小姑子照看好小雪，自己就急匆匆的赶回家去。

他开始全国范围内搜索和女儿匹配的骨髓，可是寻找匹配的骨髓无异于大海捞针，很多骨髓库都表示型号匹配不上，他还借助了社会上各种帮助，寄希望于媒体和各类医疗组织。

另一方面，关于钱，家里还算有点闲钱，但是估计是不够，他听说治疗白血病没个几十万治不了。于是把家里把能卖的都卖了，把周边亲戚都借了个遍，算是凑够了前中期的费用。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老程像是一个超人，把各种情况都考虑妥当，甚至于房产证都准备拿来抵押了，公司那边也安排好了，最坏的情况就是辞职，老程想好了，这个病要治，少不了一年半载的，为了女儿豁出去了。

三天后，功夫不负有心人，配对的骨髓也找到了。

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老程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可唯独没有想到，上帝之手还是不肯轻易妥协。

地点：医院

时间：6小时前

“什么？你什么意思？现在你和我说没得救了？”老程看起来疲惫不堪，可是依旧支撑着身体试图和医生理论。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您女儿颅内出血本来就很严重了，而且血小板指数太低，我们之前也在想办法如何增加血小板指数，可是我们预计来不及了......”一位主任医师深感抱歉地对老程解释。

接下来的话老程一句也没有听清，他一步一步地向病房挪动，每挪动一步，都承受着类似于全身的骨肉撕扯开的疼痛，他不知道待会他要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女儿。

和她说，爸爸尽力了？还是，对不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努力，都不能让这件事，变的哪怕好一点点。

他站在病房前，整理了一下表情，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万幸小雪没有醒，还在沉睡中，小姑子把一本笔记本给到老程手里，这是今天下午小雪班主任送来的，还有墙角一堆本子。

老程瘫坐了下来，他太累了，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看看自己的女儿。

他接过了这个小本子，缓缓的把它打开，第一页写的就是：

爸，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下辈子还要做你的女儿，你说我曾是上天赠予你的礼物，可你是否知道，能做你的女儿，也是我今生最大的满足。

看完，老程已经泣不成声，这么多天的坚强，在这一时刻瞬间瓦解。

老程怎么会想到，女儿竟然会这么傻，一直以来明明是自己有负于她。

女儿越是不这样认为，他的良心就会受越多的自我谴责。

老程坐在凳子上，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女儿的日记本。

大多是叙事，也有一些是无厘头的搞笑，但字里行间都离不开老程的身影。

①今天，父亲送我上学的时候，给我背包里偷偷塞了两百块钱，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②我感觉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孩，我猜想爸爸也会喜欢他的，不过我还不敢和爸爸说，因为我现在还不敢拍拖，等我毕业了，我就告诉爸爸。

③其实我也很想妈妈，如果当年他们没有吵架就好了，这样爸爸现在就不会这么累了。

④老师今天布置了很多作业，我有点想家了，我和爸爸说了，他说明天给我送饭来，突然好开心，一下子就不觉得做作业痛苦了。

⑤老师说，人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我才不管轻还是重，我不想爸爸死掉，因为，我只有一个爸爸。

⑥我以后一定要赚好多好多的钱，这样爸爸就可以不用赚钱了，然后我和男朋友就带着爸爸到处旅游。他说他喜欢看雪，那我们就去北方，去莫斯科，去北极。

⑦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选择爸爸，只是感觉，如果我离开了爸爸，爸爸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

地点：医院一处病房

时间：2016/12/9 11:55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老程用6个小时把女儿所有的日记本都读完了。

突然，心电图发出刺耳的声音，屏幕上的图形从一个一个的山峰变成了一条直线，十秒后，医务人员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爸，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们来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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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扫地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