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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夏日蔷薇戚戚
和老孙在一起，一多半出于偶然。
上大学时，谈恋爱的很多，有人是因为互相喜欢，“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很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万水千山，非你不可，于是在一起了。这种是比较纯粹的爱情。
可除了爱情，还能有其他的理由去谈一场恋爱吗？答案是肯定的。
比如说，因为大学生活无聊，因为对谈恋爱本身向往，因为有摆脱不掉的烦恼需要个对象救急。
我和老孙认识时，以上情况都有，非得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第一次在朋友聚会上见面时，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没错！只是好感，并且只有一丢丢，跟传说中的一见钟情还相差很远。
脱单的兴奋感过去之后，我有些心虚，冷静下来想了一想：我并没有多喜欢他，我和他才刚认识不久，连了解都谈不上，而我们却在谈恋爱。这种感觉就像撒谎骗了人一样。
好在老孙也不经常联系我，三五天发一条短信问候一下功课多不多忙不忙之类的，我简单回复忙或者不忙就行，再没有其他的话。
偶尔我们都不忙的时候，他会约我去图书馆上自习。我本以为这是他约会我的幌子，没想到他真的是去自习的，全程一句话都不说，认真啃他的专业书。有时候我实在看不进去书，中途跑出去找同学玩或者提前回宿舍，他也不介意。只是他不会跟我一起，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他一定要到闭馆才走的。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老孙正在忙着功课以及功课以外的知识储备，他甚至还在校外打工挣生活费。我只当他跟我一样，对这个所谓的“女朋友”没什么兴趣。不过也好，省得没话找话说，既尴尬还费脑细胞。
我谈恋爱的事暂时没有告诉任何人，连舍友都不知道，可能因为心虚吧，也可能觉得时机不成熟，反正我就是不愿意公之于众。
某一天，我正在自习室对着英语书神游，桌上手机嗡的一声震动起来，吓我一大跳。我接起来，室友在电话里小声说：青青，你快回宿舍吧，你那位锲而不舍的追求者在咱宿舍楼下等你呢，还捧着一束花，好多人围观呀。
我握着电话，一脸黑线……
这位追求者是我同乡，自从在老乡会上认识之后就缠上我了，追求方式高调又奇葩，实在喜欢不起来。我已经无数次拒绝他了，但他自信过人，相信只要努力，我喜欢他是迟早的事，我也无语了。前段时间消停了一阵子，我以为他终于放弃了，正暗自庆幸，没想到又来了，还如此高调。
看来有必要使出杀手锏了，还好我未雨绸缪。
我打电话约他在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见面，他欣喜若狂，以为我终于要给他机会了。我清了清嗓子，装作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是我喜欢的人。他显然没想到这个结果，呆了一呆，随即说不相信，问我男朋友是谁。为了让他死心，我说了老孙的名字和专业。
我不知道我有男朋友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直到几天以后，接到老孙的电话：“青青，你最近忙吗？”
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老孙第一次给我打电话，“额，还好，不怎么忙？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吗？”印象中老孙是有事说事的人，绝不会没事打电话闲聊天。而我和他之间，还没有发生什么需要打电话的事。
“是这样，我舍友知道了我谈恋爱的事，闹着要见见你，让我请客吃饭。你同意吗？”电话里老孙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中，似乎透着一丝羞涩，我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好啊，我没意见。”我无所谓道。反正已经知道了，吃顿饭怕啥，本姑娘又不是见不得人。大家都知道了也好，那个讨厌鬼就不会再纠缠我了。只是我有点好奇，他的舍友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老孙告诉他们的？
“好！那我就定明天了，晚上六点，刘罗锅。下了课我去你们宿舍楼下接你，然后一起过去。”
老孙说的刘罗锅是市里的一家饭店，跟电视剧《宰相刘罗锅》里那个清朝大官刘墉没有任何关系。刘罗锅主打鱼火锅，新鲜的黑鱼现点现杀，与其他鱼火锅不同的是，鱼肉下锅前裹满用淀粉、鸡蛋清以及各种调料调成的面糊，这样煮出来的鱼肉既入味又嫩滑爽口。鱼肉在火锅里烫熟捞出后，蘸上芝麻酱麻油和蒜泥，再配以店家秘制的豆腐乳和韭花酱，口感醇厚鲜美，那叫一个香。
刘罗锅坐落在市中心的老城区，在我们上学的这座城市颇有名气，而它的定价并不高，十年前人均消费不足三十元，即使在工资水平不高的三线北方城市，也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美味。但对于离乡求学的穷学生来说，还是奢侈的，只能偶尔去打打牙祭。
在北方寒冷的冬夜，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总会让人从心里感觉温暖。所以当老孙说去刘罗锅吃饭时，我这个吃货突然有点期待。
老孙宿舍六个人，除了一个临时有事没来，其余的都到齐了。席间老孙一改跟我在一起时的安静严肃，一边张罗大家喝酒吃菜，一边和他们互相调侃开涮。火锅的热气夹杂在闹哄哄的氛围中，让人倍感温暖，这样的老孙也第一次让我觉得很亲近。
老孙和他们说着话，偶尔给我夹菜，其他人注意到了，哟哟哟地哄笑。我赶紧低下头，脸一下红到了耳根，这样亲密的动作本就不太适应，旁边的人一起哄，更加不好意思了。老孙端起杯子说：来来来，喝酒喝酒，我敬兄弟们！大家这才将注意力移开，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酒喝得差不多了，老孙的舍友们嘻嘻哈哈地围着我叫二嫂，说真没想到老孙这么快就有了女朋友， 还这么上心。以前在宿舍谈论女生，他可从来都不参与，还以为他不近女色。一开始听一外系的哥们说他在谈恋爱，我们都不相信。今天吃饭呀，就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女生居然把他给收了，哈哈哈。
我抬头看老孙，心里嘀咕，真的假的呀。老孙假装生气冲他们嚷嚷，“你们瞎说什么呢？”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有点呆。
晚饭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了，出店门时已经过了八点。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加上天寒地冻的，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老孙的舍友起哄说不打扰我们二人世界，他们四个人坐公交车走了，留我和老孙两人单独回学校。
老孙说：学校不远，我们散步回去吧。我说好。
吃火锅时我自己调的蘸料有点咸，加上暖气烧得热，这会吃饱了出来还觉得又热又渴，于是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个冰淇淋。冬天吃冰淇淋在南方是不可思议的，在有暖气的北方却很常见。
我吃着冰淇淋和老孙走在安静的街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头顶一轮皎洁的明月。
我问老孙：“你舍友怎么知道我们谈恋爱的事，你告诉他们的吗？”
老孙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介意吗？”
我说：“还好了，我们本来就在一起，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
老孙说：“我之前还担心你会介意，怕你不高兴。”
我笑笑，没有说话。
老孙突然站定，看着我说：“青青，我今天，很开心，我……..”
我屏住呼吸，浑身像被电流击中一般，不能动弹。老孙，他是要跟我表白吗？虽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那并不代表互相喜欢。可是他现在这样说话，难道他真的喜欢我？我感觉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手里的冰淇淋差点握不住。
老孙要说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原因是在这关键时刻，我的肚子突然尖锐地疼起来。猝不及防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哎哟一声叫出声，随即弯腰捂住了肚子。
该死！刚吃了火锅，又吃冰淇淋，肠胃能受得了吗？刚刚怎么没有想到呢？我又痛又羞又恼，什么是自作自受，这就是啊。
老孙忙问怎么了，我顾不得害羞，只好实话实说，肚子疼，要上厕所。我们已走出城区，四周是安静的居民区，一片死寂，没有可以上厕所的地方。老孙靠路边使劲挥手，想找一辆出租车赶快回学校，可路上过往的车辆都很少，更别提出租车了。
老孙问我还能再坚持十分钟左右吗，离学校已经不远了。我捂住肚子使劲地摇头。
老孙冲进居民区，希望找一户能借用一下厕所的人家。好在进小区之后不久，遇到一家小牙科诊所亮着灯，值班的老医生正准备关门下班，看着一个男的突然冲进来，吓了一跳，以为遇到打劫呢。听老孙说要借用厕所，老头哭笑不得，但答应了，老孙连忙道谢，然后回来扶我。
那个本该很美好的夜晚，就这样被我毁了。
回来的路上，我们都没再说话。我沮丧至极，以后还怎么见人，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老孙肯定不会要我了，刚刚萌出一点小芽的感情，硬生生地被我整夭折了，当时撞墙的心都有。
然而，老孙并没有不理我。第二天中午，我在宿舍捶头懊悔时，突然接到了老孙的电话，他问我好些了没有，说买了些清淡的饭菜送到我宿舍楼下来了。我下楼取饭，不敢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逃也似的上楼了。
后来请我宿舍的姐妹吃饭，依然定的刘罗锅。老孙笑着说再也不许吃冰淇淋了哟，我假装生气地掐他胳膊，再说我就跟你绝交。老孙马上配合地举手投降说夫人饶命。
有人说不接受我糟糕的一面，就不配拥有我好的一面。老孙一开始就见了我最糟糕的一面，而我们依然在一起。我想，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多年以后，当我抱怨老孙从没跟我表白过的时候，老孙总是嘲笑我，那该怪谁呢？
那晚的刘罗锅，一直记忆犹新。过程美好，结局狼狈，却是我心底最温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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