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年初一，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十岁的阿力已经坐在村口的草垛上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他左手搭在藏青色布袋上，右手甩着小竹棒，隔段时间就从草垛上站起来，朝着身后还隐在晨雾里的村子张望。
有个男人挑着东西一耸一耸地进了村，隔着老远，阿力就扯着嗓子打招呼：“阿才叔，你们家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来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准备啥东西？”
“今天初一啊，初一！”阿力拍了拍身上的布袋，又挑着眉毛重复了一次，“初一！”
男人的视线因此落在他的布袋上。藏青色的布面，歪歪斜斜地缀了些凌乱的白色针线。“这白色有点……”话还没说完，男人意识到什么似的收了声，又把视线移到阿力因为皲裂而黑红的脸上。
“你想来拜岁吗？花生、豆子、小糖这些东西，现在谁家没有啊，哪里还需要特意去准备！随时来就行，你花婶肯定会给你一大捧。”
阿力不好意思地挠了几下头：“这些东西我家也有，有好多呢……好多，就是……过年嘛，过年就得拜岁啊。”
“那是了。没了你们的闹腾，这年怕是要冷清不少嘞。”男人抬脚在草垛上来回划拉了几下，试图将鞋底沾着的泥弄干净。
阿力随着男人的动作移动着视线，心里却一直想着拜岁的事：“强子呢？他为什么还不出来？我都等他老半天了。”
“你花婶说，今年不让他拜岁了。他……比你……还大一年呢，拜岁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不合适了。”
说完这话，男人重新挑起扁担一耸一耸地走了。阿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怔怔地立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人来，这才绕着小路回了家。
02
阿力的家在村子最里面。
沿着村道往里走，可以看到一条山水形成的小溪，小溪一旁有一面缺角的土墙，土墙里围着的就是阿力的家。他家的院子很小，胡乱地涂抹了一层薄薄的水泥，有杂草从裂开的缝里挤出来，在晨风中摇曳。
他一脚踩在杂草上，踮起脚尖懊恼地转了几个圈。这杂草却是极韧，绿色的汁水在地上染出了个奇怪的图形，草根却还没有断。恨得他又用手去抓，后仰着身体用力，草拔出来，人也翻了。
这时，寂静的屋里有人声传出来：“阿力，是阿力吗？拜岁的娃娃们这么快就到我们这里了？我还没摆好凳子呢！”
往年的正月初一，阿力和村里的其他孩子在村口集结完毕，就会沿着村道，一家家地往里走。那些阿娘阿伯，看到他们没有不高兴的。这家拿几颗花生几把瓜子，那家给几粒小糖几块麻饼，统统收在各自背着的布袋里，一路下来，能收起来不少！等到了阿力家，怎么也得九十点了，阿力的奶奶会在院子里摆好桌子椅子，备好温开水，他们一到，就可以开吃了。
今年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力甩甩头，往上提了提嘴角：“没呢，我……忘记拿布袋了，还急着走呢，强子他们在村口等我！”他“噔噔噔”地跑进屋，一边弄出很大的声响，一边注意奶奶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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