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来过这儿的人都会知道那里有一家小酒馆。
这家并不大的小酒馆,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与一般酒馆无异,但是内部的装修风格偏暗色系,暖色调灯光笼罩着每个角落,这种对立竟营造出一种淡淡的温馨。
来这儿的客人,大都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毕竟这确实不是一个娱乐的好地方,没有躁动的音乐,没有灯红酒绿,更没有艳遇。
这儿,只有美酒,来这儿的客人无不是为了这里的酒,当然,也可能为了这里的人。
这家酒馆有位女调酒师,叫杜鹃。
杜鹃可以调出很多口味的酒出来,而且风味不一。
曾有客人问她。
“杜鹃小姐,你可以调出多少种口味的酒?”
面对这种疑问,杜鹃美丽的双眼总是流露出一种痴迷,那是对酒的一种痴迷,然后淡淡地回答道:“很多!”
杜鹃小姐调的酒不仅仅是口味多,还有一种……一种无法具体描述的味道,那是一种感觉,一种情绪。
有的客人说那是悲伤,有的客人说是遗憾,有的客人说是温暖……
“杜鹃小姐,有你调不出来的酒吗?”
“……或许吧!”
(2)
何浪,是一个有名的浪荡子。
他出生在商人的家庭。按理来说,这样的家庭总是希望他可以去接管家族产业,但这不是何浪愿意的。幸运的是,这项重任由他的哥哥接下了。
不愁吃穿,没有负担,何浪的生活很自由。
何浪有一爱好——酒,他不爱被捧上高台的名酒,那些酒他家里有很多,他不稀罕。不是酒不好,而是于何浪来说,喝酒是件很奇妙的事,享受这件奇妙的事情需要的不仅仅是好酒,还有地点,人物。
和谁喝,在哪喝,喝什么?
和有故事的人喝,在自由的地方喝,喝有情绪的酒!
喝酒不需要理由,但是享受喝酒需要。
洒脱的何浪,游走于山水间,寻找着酒,也寻找着理由。
(3)
今晚的月亮还不是很圆,但在万里无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的亮,像是一盏巨大的灯悬挂在城市中央。
杜鹃像往常一样在酒馆中央的一个吧台调酒,这是专属于她的吧台。
酒馆的招牌,第一是杜鹃,第二才是杜鹃的酒。
人们愿意来酒馆喝杜鹃的酒,人们更愿意来看杜鹃这个人。
杜鹃生得俊俏,尤其是柳叶双眉下那对丹凤眼,恰到好处的内勾外翘,淡淡高冷,却隐没了凌厉。再配上有棱角的脸庞,分明的五官,和柔美的体态,杜鹃小姐总让人看不厌。
杜鹃小姐的追求者自然是络绎不绝,他们为她献花,为她高歌,但是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去示爱,都没有任何人打动杜鹃。
杜鹃小姐就像《爱莲说》里的清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客人们都在流传,杜鹃小姐肯定早就有心上人了,她在等。
也有人说,杜鹃小姐啊,经历过一段伤心往事,还在愈伤呢!
这些有趣的酒桌谈资,像一阵清风吹过,吹进刚到酒馆的何浪心里。
这家酒馆,何浪早已耳闻,他不知道的是杜鹃。他对杜鹃升起莫大的兴趣。
(4)
夜已深,酒馆的下班时间快到了,杜鹃端起一杯淡蓝色的酒。这是杜鹃为自己调的酒,她是酒馆里唯一可以在工作时为自己调酒的人。她喜欢在每天工作快要结束时为自己调一杯令她轻松愉快的酒,这杯蓝色夏威夷显然很适合,以朗姆酒为基酒,配以蓝橙力娇酒、椰奶、菠萝汁等辅料,蓝橙酒代表蓝色的海洋,塞满酒杯中的碎冰象征着泛起的浪花,而酒杯里散发的果汁甜味犹如夏威夷的微风细语。
杜鹃一饮而尽,脸颊泛起淡淡红晕,疲惫了一天的她半趴在吧台上,像只慵懒而高贵的猫。
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一道身影,从酒馆的一个座位上慢慢站起,向她走来。此时的她的眼睛有点迷离,她看不清那道身影的脸庞。
何浪在酒馆的角落里观察了一晚上。他观察着那位坐在酒馆中央的女子,她在吧台忙了一晚上。何浪自认为游历经历颇多,见过的人更多,但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调酒时候的杜鹃格外吸引他。或许是那双修长灵活的双手,仿若变戏法似的调着每一杯酒;或许是那双专注的双眼,充满着情绪,随着所调之酒的不同而改变;又或许……
何浪决定去弄清到底是什么!
他从座位上起身,坐久之后,双腿略显麻木。他抖抖腿,径直朝着酒馆中央走去,暖色调的灯光照射在他卡其色的皮衣上,漫反射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脸。
(5)
“我需要一杯酒!你能帮我调出来吗?”
何浪的声音很有磁性。
“当然!请问你需要一杯什么样的酒呢?”
杜鹃将半趴的身子稍稍正起,斜歪的头用手半撑着,迷离的双眼带着天然的媚意,望着这位客人。
何浪具有玩味的一笑,“我听说没有你调不出的酒?”
杜鹃淡淡一笑,她大概猜到对方的来意,她早已见怪不怪,总有一些客人想要挑战她。
“当然!”
她的双眼脱离了迷离,此时充满着自信。
“那我要调一杯,喝不醉的酒!”
“很简单啊……”
“先别急,如果一杯过后,我没醉,我请你一起……去烫火锅!”何浪露出狡黠的笑容。
杜鹃轻轻地摇摇头,她真没想到这位客人如此有趣。她也有了一丝兴致,从座位上站起,开始为他调制那杯“不醉”的酒。
很快,一杯深蓝色的酒送到了何浪面前。
“这杯酒……叫什么?”
“tomorrow。”
何浪看着15ml的小杯子,不屑一笑。
“5分钟过后,如果我还站在大门口,请美丽的杜鹃小姐,和我一起去烫火锅!”说完,何浪一饮而尽。
杜鹃缓缓地摇摇头,淡淡地说了句“明天见!”
何浪很是自信地走向大门口,他感觉自己状态良好,没有丝毫的感觉,除了嘴里残留着的浓浓酒香。
他来到大门口,外面已是深夜,两轮略欠饱满的圆月高挂夜空,漫天的繁星不断地闪烁,闪烁,仿佛都在向他眨眼。何浪闭眼晃了晃头,再睁眼时,星星都变成了临走前杜鹃那带有玩味笑意的眼睛。
何浪倒在了酒馆门口,不省人事。
(6)
一个礼拜后的深夜,杜鹃在为自己调着一杯无色的甜干马天尼。
她微微尝了一口,甜美的口感令她很愉悦,为她无趣的一天增加一点点波澜。她想起了一周前的那个男人,感觉很是有趣。
那天他从大门口摔下,顺着门前的阶梯一路滑落,不知道那张看起来还不错的脸是否破相。最后还是救护车把他从门口拉走。
杜鹃嘴角微扬,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酒馆里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客人,杜鹃开始收拾吧台上的酒具。
何浪出现在酒馆门口,他杵着拐杖,脚上绑着绷带,鼻子上还贴了一张创口贴。他一瘸一拐,向着中央走去。
终于,他到了,重重地坐在了椅子里,这段并不长的路让他很是疲惫。
“我需要一杯酒!”何浪带着笑意喊道。
杜鹃转头一看,来了几分兴致。她看着他的拐杖,戏谑问道“啧啧啧,摔断了?”
“哪有那么脆弱,只是扭伤了。”何浪非常豪壮地回答。
“那么,你今天需要什么酒?”
何浪没急着回答,他深邃的双眼突然很是认真地望着杜鹃。
“享受喝酒,于我而言需要三个条件,一个地方,一个对手,一个理由。”
杜鹃面对何浪的目光,并不躲避,平时隐没在眼角里的凌厉突然显露,转瞬归于平静。
“我要一杯不醉的酒!”何浪说出了他要的酒,和一周前一样,他的对手是她。
杜鹃看着这位奇怪有趣的男人,陪他玩玩吧!
一杯无色的酒被送到了何浪的面前,这次依然是15ml。
“tomorrow。”
“和上次不一样?”
“但是它于你而言依然是tomorrow。”
何浪大笑,“5分钟过后,如果我还站在大门口,请有趣的杜鹃小姐,一起和我去烫火锅。”又是一饮而尽。
杜鹃笑着晃动右手手指,表示明天见。
何浪杵着拐杖向大门口走去,但是他还没到,就倒在了酒馆里的沙发上。
杜鹃摇摇头,从吧台上走下来,为他盖上了一张毯子。
(7)
第二天,何浪准时出现在酒馆中央的吧台上。
“我需要一杯酒!”
“一杯不醉的酒?”
何浪半撑着脸庞。
“一个真正的调酒师,应该爱他的客人。你的酒,让我的夜晚变得很短。”
“你怕了?”
杜鹃望着何浪,何浪望着杜鹃。
他们相视一笑。
“我要一杯不醉的酒。”何浪大嚎道。
今天是一杯粉色的酒。
何浪一饮而尽。
“5分钟,门口,火锅。”何浪指着杜鹃,调皮一笑。
杜鹃半趴在桌子上,斜歪着头,像是第一次看见他。
那天何浪还是倒下了。
(8)
一个月过后,何浪没有再出现在酒馆里。
消失的何浪仿佛像一朵灿烂的烟花,在杜鹃的生活中转瞬即逝。
百无聊赖的时候,杜鹃会想起何浪那深邃却不羁的眼神,像是一个秘密。她想知道,一个地方,一个对手,一个理由。
那个理由……那个理由,会是什么?
杜鹃发起了呆。
这个问题,何浪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让何浪思考了一个月。
他好像爱上了这位杜鹃小姐,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四处游荡的何浪,放荡不羁的何浪,最热爱的就是自由。他不喜欢被束缚,他拒绝一切枷锁。
再美的风景也不会让何浪停下,再美味的酒也不会让何浪驻足。
但是为什么杜鹃小姐,让他那么痴迷。
是那双修长灵活的双手,仿若变戏法似的调着每一杯酒?是那双专注的双眼,充满着情绪,随着所调之酒的不同而改变?是那三杯令他醉生梦死的酒?是那条温暖了他一夜的毯子?
不!不行!不能!
何浪突然没有了以往的不羁,他变成一个患得患失的孩子,在艰难地做出选择。
(9)
一天下午,何浪终于出现在酒馆里,他是来告别的,他已经订好了飞机票,晚上就飞走,飞向他要的远方。
杜鹃看见了他,她没有意识到,她的心底竟有一丝雀跃。
“我要一杯酒!”做出选择后的何浪恢复了他往常的样子,但是这次的他收敛了玩意。
“一杯不醉的酒?”
“不!一杯告别的酒。”
杜鹃一愣,她没想到他再次出现竟是告别。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
何浪笑而不语,如果她不知道自己名字,或许他也能很快忘记她。
杜鹃不再追问,调起了他要的告别的酒。
一杯玫瑰红色的酒被摆在吧台上。何浪第一次细细闻了闻酒。玫瑰清香,让何浪很是沉醉。
他小品了一口。
“你叫什么?”杜鹃再一次问道。
甜香美味的酒让何浪改变了主意。
“我叫何浪,浪荡不羁的浪。”
“这么说,你去过很多地方?”
“那当然,大学毕业后,我就一直在旅行。”
何浪来了兴致,他开始叙述着他的经历,他发现分享喜悦让他更加快乐。
杜鹃也绕有兴致地听他诉说,诉说着高山流水,描述着小桥人家。她从他手里夺过那杯散发着玫瑰香气的酒,微抿了一口。捧着红酒杯的她媚意万千,何浪一时忘记自己讲到了哪里,眼里只有她饱满的红唇,上面沾染了红色酒滴,令人心生歹意。
何浪晃晃头,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继续他的诉说。
酒馆外,太阳早已沉入地平线,一轮异常饱满的圆月,不知何时挂在枝头。
一架不知飞向何处的飞机,缓缓穿过云层,仿佛飞向那遥远的月球。
(10)
酒馆依然开在那,但是杜鹃不在了。没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有人说,她的心上人终于来了,把她带走了。
有人说,她心伤已愈,离开这里重新开始人生。
没人知道,何浪的那个理由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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