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左文离家记

作者: 张一弓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23-07-24 21:33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  文责自负


    在一个午后,太阳十分浓烈,虽然有窗帘捂着,但还是感觉到炙热的温度,王左文才刚睡醒,就被闷热的气息逼得喘不上来气。他晃悠着起来,准备撒尿,西瓜皮堆在客厅的茶几上,引来了一些苍蝇,他把西瓜皮整理好扔进垃圾桶,上完厕所,想着再睡一会儿,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恶心,想吐,但自己的胸前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怎么也吐不出来。在洗手池,王左文伸出自己的手指,伸进了自己的喉咙,喝酒的时候经常这样,吐完了再来,一杯接着一杯。他吐完以后,用凉水在自己脸上冲了冲,又喝了点热水,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一些。由于刚搬迁的缘故,还没有来得及装空调,这个夏天,闷热得很。王左文吐了以后开始清醒,洗了洗澡,用手巾擦头的时候站在窗台上看着远方的山,吹着近处土丘上的风,然后开始发呆,身上的水珠不知不觉,早已风干。

    大脑中经常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他中午做了一个梦,梦到老家房子,独家小院,院子里有一棵梨树,一棵枣树,一口井,两株葡萄树,还有成片的百合花向阳盛开。王左文正细细品味百合花的味道,转眼之间,天旋地转,翻天覆地,一切化为乌有,只剩下残砖铁瓦,他站在冰冷的废墟上,感受不到太阳的温度,大脑慢慢只剩下一片空白。他环顾四周,仰望天上的白云,在这无边无际的空间里认真审视它们,像白色的羊,一只只飘在空中的羊。

    王左文穿上半截袖,关上门下楼,楼下废旧的摩托车已经好久没人动了,上面布满了灰尘。他又看了看自己的那辆老旧的吉利,从口袋中拿出钥匙,开门,一阵热浪袭来,他坐在驾驶位上,拧开钥匙打火,响了两下,没有打着。偏偏这样,王左文握着方向盘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从车子上下来准备走路,步行到老家还有一段距离。他不打算乘坐交通工具,脚上随便穿的一双布鞋有一些磨脚,不过没关系,在回去的路上,放慢的脚步反而一步比一步更踏实。等到了老地方,除了一大片废墟,还有停靠在废墟旁边的一辆挖掘机,一无所有。

    不过能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废墟之下,原来两家的距离是那么的近,三两步的距离,可住在楼房之上的几个人,却是那么地遥远。

    王左文站在老家的位置上捡起废墟上的砖瓦碎片,有一个上面写着“王左文是最棒的!”字样。那是小时候和几个小伙伴闹着玩,他考试成绩不理想,小伙伴故意逗他,他记得,英语无论怎样用功都是不及格,一直持续到高中,高考也是,勉强考上大学。现如今,大学时光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王左文点了根烟,任凭逝去的记忆消解着情绪。生活还在不断拉扯,早已忘了当初的模样。一根烟抽完,等烟雾散去,他站在废墟中间,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这里的一切,织布机,旱烟,火车头帽子;爷爷,奶奶,父亲......还有过去的那些记忆碎片,不断地涌上来。这时候他再睁开眼,看到头顶的白云,果然是一只只羊。他笑了,笑得像一个傻子。

    接下来,王左文必须去一个地方,搞清楚这一切的由来。于是,他独自一个人,一路向北,向山上走去。

    王左文乘坐了一段时间大巴,越往后,人越少,渐渐的车子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司机问他去哪,他说去后山。司机说这么晚了去后山干嘛,他回答,不干嘛,再没了后话,解释再多和不干嘛一样,对于路人来讲都是一个回答。车子就这么开着,遇到山下面的一条河流,前几天下雨涨水,水漫过了路,大巴过不去。他无奈下了车,剩下的路只能自己走,他脱下了鞋子和衣服,只剩下一条内裤,衣服本来就已经湿了,身上的汗珠早已浸透了衣衫,不过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在他走到河中间的时候,水淹没大腿下方的部分,还好,水流没有那么急。等他过了河,晾干了脚,穿上鞋,还是只顾着向前走,走累了就歇一歇,点根烟,烟装在口袋里被拧巴的不成样子,还好打火机没湿,能打着火。王左文看到路边有附近的村民,村民看他的眼神充满疑问,大概是内裤的原因。王左文知道自己很奇怪,但他没有理会这些。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山脚下,上山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山上有很多花草树木。夕阳西下,整体看像是一幅油画在进行最后的创作,浓墨重彩的几笔。王左文前几次来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次来,明显感觉到不一样,时间变慢,天在慢慢变暗,万物也开始失去它们的颜色,大概是步行的原因吧,以往都是开车上山,两旁的景色触摸不到,速度很快,都在往后跑,这次慢下来,多了很多的擦肩而过。王左文还在思考一些想不明白的问题,他记得有位朋友曾说过,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别想了,徒增烦恼。可是,问题就杵在眼前,你瞅它,它说,瞅你咋地。

    慢慢走,越走越近了,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王左文顺着手机灯光,摸着黑,看到了眼前的几个坟地,几块小坟头,有几个墓碑,他开始寻找,记忆中的模样开始清晰起来。爷爷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不在的,父亲兄弟六个,排行老四。那时候他和父母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一个院子里,婆媳关系并不好,这是大概率事件,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但母亲总是唠叨,不愿意放下,一直回忆过去。其实王左文自己并没有多少印象,爷爷对待母亲也很严厉,直到后来他自己一家搬了出来,父亲自食其力盖了院子,才真正意义上有了自己的家。院里父亲打了一口井,买来的西瓜可以放进去,然后再用绳子捞上来,跟冷藏一个效果,吃起来爽快极了。还有,过年的时候王左文在家门口放炮,一个大雷子点着以后就跑,砰。想到这些,王左文笑了笑,抬头望着星空,又注视着眼前的碑文,半天没有发出声音。父亲就在这里,月亮不知从什么时候偷偷升起,夜晚和墓碑带来了一丝凉意。王左文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父亲,父亲在很小的时候便出去打工干活,矿场,厨师,泥瓦匠......什么都干过。父亲不爱说出门在外的一些事情,但他清晰记得父亲讲过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被生下来。有一次父亲中午吃过饭,在矿山上晒太阳,不远处看到一条很粗很粗红黑相间的蛇。父亲没有害怕,和蛇一起晒起了太阳。在矿山上晒太阳,那得多热啊,所以父亲在王左文心里就是一个硬汉,是一个英雄。小时候家里的菜刀生锈了,磨刀也是父亲的事儿。父亲用铁剃子正面剃掉菜刀的一层皮,反面剃掉菜刀的一层皮,然后再在磨刀石上来回地磨,磨出来的刀发亮,很锋利。父亲在王左文眼里几乎无所不能。他清楚地记得父亲骑着家里的新买的第一辆摩托车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坐在车上,自己坐在后面,去家后面的公路兜风,很威风。后来才知道买车的钱一半都是借来的,但是一家人很开心,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车子。直到王左文长大学习摩托车,还是这辆车,父亲在后面拉着车子,样子略显紧张,但嘴里还讲着离合和换挡,一台车子承载着两个人的记忆。

    “死亡是凉爽的黑夜,生命是闷热的白天。”回忆是美好的,王左文给父亲点燃了三根烟,插在了坟头。又对着父亲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他没有哭,眼泪在前几次已经流干,身为男子汉,他必须尝试接受这一切,并撑起整个家。

    他给自己点燃一根烟,这是最后一根了。他站起身,在这几个坟地面前徘徊,约摸着该回去了,可这么晚了,又不知道该怎样走回去。他在大山里绕了一圈又一圈,黑色的夜,大山上的树木们组成了一个迷宫。王左文走了半天,这才发现坟地的后面还是坟地,这里一大片全都是坟地。他立刻觉得后背一凉,这时候,他又看到一个较大的墓碑,打开手机的灯光勉强能看到一些字迹。看上面的记载,王左文依稀记得曾祖父的坟地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山头。说来也是荒诞的事,前几次上坟的时候,听上一辈的人说,由于曾祖父的坟地和附近另一家曾祖父的坟地紧挨着,另一家起坟的时候起错,把曾祖父带走,曾祖父一去不复返。只剩下现在的衣冠冢,留给后人祭奠,每年清明节的时候本家的亲戚上坟都会祭拜,算是一个念想。

    王左文又转了几圈,突然发现自己走不出这个坟地圈,顿时心里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遇到了鬼打墙。他小时候听大人说过,以前有人遇到鬼打墙,走不出去,只好在坟地里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自然而然就好了。可是在坟地上怎么睡得着,况且这不是自家的坟地。王左文不断思索着,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做了一些标记,转了几圈,摸索着又回到了自家的坟地。父亲的左边是奶奶,紧挨着奶奶的是爷爷,爷爷奶奶的坟地上有几棵又高又大的松树,他记得非常清楚,如今摸着黑,只看到几个庞然大物。听母亲说自己小的时候奶奶从来没有带过自己,自己是被爹妈一手带大的,母亲认定的事有一种执念,比如错了就是错了,错误就要改正。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可惜母亲不懂得这个道理。王左文记得奶奶的织布机织过一些衣服,父亲穿过,他自己也穿过。他觉得没关系,见到奶奶只会呲牙咧嘴地笑,并说一些其他的有的没的,好让氛围尽量轻松一点。他没有沾染母亲身上的任何不良情绪,上一代的事情不应该带到下一代身上。不过说起来终究是遗憾,一天中午堂弟打来电话,说见最后一面,王左文一路飙车,闯了好几个红灯,可还是错过,大概是天意吧。

    王左文找了点树枝,在父亲的坟地旁边点了一堆火,准备在这儿睡下。父亲活着的时候很难有机会像现在这样陪陪他,这时候要有酒就好了,父亲生前很爱喝酒。他背靠着坟堆,想起小时候刚记事的时候,跟母亲睡得时间长了,就会换着跟父亲睡。父亲是一个烟鬼,身上一直有一股烟味,自己讨厌那股子气味,一直没有吸烟,直到后来,蹉跎的岁月,物是人非,自己还是抽了烟,去冲散那些情绪,并开始思考一些东西,生命的意义,究竟为谁而活。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烟瘾,只是用烟的苦涩掩盖心中的苦闷,是一种忧郁。日子久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驱散不去,还是一个人,母亲唠叨的时间长了,又只好一个人住,不过没多远,和母亲的房子上下楼,好歹有个照应。

    现实是,父亲的离开猝不及防,活着的人要面对更为复杂的事。王左文首先面对的是他人的议论,这一点很难视而不见,也很难适应。他是安静的,有时他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吵杂,各种各样的声音让他喘不过来气。父亲后来当货车司机,开了好多年车,只是运气不好,隧道塌方,这种小概率事件,怨不得谁。他深知人类的无力和现实沉重的打击,不是上天的过错,错的是命运,两个字,无情。在那段时间里他没有哭,没有时间整理情绪,他看起来那么坚强,至少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的是那样一副坚毅的样子。可是表面背后,只有深深的痛。王左文和父亲曾约定好一家三口旅行,后来只剩下他和母亲。父亲走后,两个人去旅行,买了三张车票。在父亲的座位上,王左文放了半包红塔山,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烟。下车后王左文点了支烟,忽然想起父亲来,鼻子一酸哭了。母亲问他怎么了,他说眼睛被烟熏到了。母亲把脸转过去,没有说话,她的眼睛没有被烟熏到,也流了泪。她还没有为流泪想好借口。

    躺在坟堆里,有风来,王左文感到一阵寒冷,鸡皮疙瘩起来,不过还好,黄色的火焰,燃烧的木炭带来一丝温度。他做了一个深深的梦,梦见天空中飘着一只只羊,父亲说他累了,想去远一点的地方,说着便飞走了。父亲的速度极快,在空中,越来越小,他在地面上看着父亲,一开始笑着,紧接着看到父亲离自己越来越远,哭喊着让父亲下来,可父亲听不到,也看不见,直到变成了一只羊,模样才逐渐清晰。天空是蓝色的,白色的云彩,一片寂静。记忆碎片在翻滚着,一口老井,残砖铁瓦,整齐的楼房......拥挤的人们不断挤压着现实的空间,井被掩盖,地基被推土机覆盖,在人群中,王左文被挤了下去,淹没在人海。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人们却自顾自地说着。这个世界听不到他的声音,只剩下无助地呐喊。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直往下坠,看不见底的黑暗笼罩,深陷其中,像掉进一个黑洞,无穷无尽。

    王左文感觉到自己的头往下,上半部分的身体也跟着往下陷,他开始从梦中惊醒,并怀疑这不是梦。自己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他马上意识到,是前几天下过雨的缘故,地上塌陷了一个洞,洞越来越大,使得他整个身子陷了下去。王左文脑袋被什么东西撞到,丧失了意识。等他醒来,翻了翻身子,他闻到了木头的味道,还有潮湿的泥土味,周围的树枝剐蹭带来的疼痛感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活着。他的手左右摸索着,他确信,顶着他的后背支撑着他不再往下坠的土地下面,是父亲的棺木,父亲再一次拯救了他。

    父亲的口琴吹得很好,他打小就会。那是王左文大学第一次谈恋爱,到最后分手,是因为对方家里有巨款,可交往的时候丝毫没有察觉到,直到对方的父母开豪车停在学校门口,事实摆在眼前,一年多的时间和付出瞬间化为乌有,对方也有感情,但是拗不过家里人金钱至上的差距。这是感情弥补不了的,在现实面前,王左文能感觉到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只能任凭现实碾压。他请假回家,父亲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什么也没有说。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他临走前的那个夜晚,父亲拿起口琴,吹了首《人生何处不相逢》。王左文在父亲的影响下经常听老歌,不一会儿便听出了曲调。人生何处不相逢,可相逢又何必相知呢,相知的话又何必非要在一起,不过是一场缘分罢了。无论怎样,感情是真挚的,这一点比什么都弥足珍贵。直到现在,那口琴还留在王左文的抽屉里,他没事的时候也会吹两下,不过吹得不好,仅仅是用来怀念的话,足够了。

    微风轻抚,王左文的眼角流下了眼泪。很快,他伸出手抹掉,好像眼泪的痕迹从不曾出现过,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的。其实他知道,和今晚的夜不同,在以往,被情绪包裹,找不到出口,又埋进深深的夜。手机早已不知去处,王左文望着温柔的月光洒下来,他的腰很痛,勉强坐起来,笑了笑,感到无奈,默默地只能等待黎明。他忽然想到为父亲守灵的那个夜晚,下着雨,雨淅淅沥沥,他的大脑臃肿成一个气球,神经紧张地像一根始终绷着的弦,雨下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波动着那根弦,一不小心就会肝肠寸断。他想静静,太累了,只想睡一会儿。夜空中没有星星,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空气中充满着尘土的气息,王左文感到一阵寒冷,紧接着,无尽的空虚让他忍不住睡去。

    天刚蒙蒙亮,王左文听见鸟叫的声音,他慢慢醒来,后半夜他踏实地睡了一觉,觉得自己养足了精神。他用树枝在土墙上挖了几个洞,小心翼翼地踩着洞爬了上来。又过了一会儿,山上来了人,他们是在这片山头植树的工人。刚开始来的时候王左文没太注意,这里的山头上离坟地不远的地方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在每一个坑里都留着一棵树苗,工人们拿着铁锨锄头,一棵挨着一棵种着。王左文跑了过去,借了把铁锨,他要把这个“黑洞”填起来。

    以前王左文很多时候都不理解父亲,父亲有他的倔强,他从来不善于表达,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说两句话。久而久之,他觉得变成了玩笑,一个玩笑。他以前觉得,亲情这种东西说与不说都在心里,终究有机会可以表达,可他慢慢理解了,没有来日方长,也许那时候该陪父亲喝一杯。

    在王左文的前方有块地里种着果树,开着花,他的身后有不规则的土堆,正好用来填坑。他一开始连续干了半个小时没有休息,手上磨出了水泡,“黑洞”却被填的不到五分之一。小时候父亲打井的时候王左文去过,看着一桶桶泥土从井里用辘轳拉上来,他印象里只有时间和金钱,因为一天结一次工钱。父亲那黝黑的脸庞和强健的肌肉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在井比较深的时候,有吹风机往井里吹新鲜的空气。直到一天,和父亲一起干活的人下到井里再也没上来,才发现遇到毒气的话,吹风机是没有用的。父亲说他很幸运,那天没有下井,而是在上面。自那以后城市便少了很多打井人,后来机器代替了人工,以后再也不会有打井人了。

    想到这儿,王左文用力踩了下去,满满一铁锨,填进坑里。太阳升起,拉扯着树的影子越来越短,王左文从小没有干过太多的农活,自己家只有一亩三分地,父母舍不得他来劳动,在年轻的时候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格。现在看着坑里的土,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把脱掉的上衣又穿上,太晒了,感觉后背脱了一层皮,胳膊红彤彤的,火辣辣的疼。植树的工人过来,催他还铁锨,王左文感觉到自己已经累虚脱了,聊了两句后,工人说要不过来帮他,他说算了,心里面不愿意麻烦别人,自己也有一个人的倔强。工人走后,他坐了下来,荫蔽在爷爷的松树下,远方的天空有几片残云,一望无垠的蓝色,再无其他。王左文逐渐感到痛苦,生命中的底色不应该是痛苦,痛苦和悲伤会泛滥成灾然后不能自已,他什么都知道,但不想无能为力,他感到深深的愤怒,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心头!

    王左文跳了起来,他拿起铁锨,眼睛发红,仿佛打了鸡血。他像是一个疯子,任凭手上磨得泡烂开,里面的血流了出来,铁锨的木棍上沾染了血的颜色,周围树木的影子慢慢地开始越拉越长。他来来回回,顾不上其他,确实发了疯,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歇斯底里,直到最后一锨,黄土。他眼睁睁看着“黑洞”被一点点填满,大脑里再没有其他的想法。他嘴角微颤,想说些什么,却一阵眩晕,倒了过去。

    等他醒来,周围全是植树的工人,有两个大娘围了上来,给他口水喝。王左文面无表情,嘴唇略微有了血色。众人看了一眼被他一个人填满的坑,新的黄土和那些旧的混在一起,没有人说话,仿佛这个“黑洞”不曾出现过。

    夕阳带走炽热的白天,太阳就快下山了,王左文站在那里,太阳的距离如此之近。众人散去,他只剩下最后的归途。王左文起身,松树上的两只麻雀飞到果树上,一阵风儿吹来,闻到花儿的芬芳,几片粉红的花瓣随风而起,他抬头望天空,一团白云尽显温柔,轻轻安抚。

    “父亲,我走了。”

    他越过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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