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邻村的,是一条泥泞的路。两旁,麦田平坦开阔,一波波金黄色的麦浪煞是好看。在这条路上,我遇见过他共三次,相遇熟识,无人知晓他的名字,或许他本没有名字。
初次相识,那天,天气干燥,到处黄沙漫漫,我骑着小电驴,经过邻村去集市上买西瓜。我用三百度的近视眼看朦胧的乡间路景。前面不远的地上尘土飞扬,一个物体紧靠路的边缘,在尘土之中慢慢移动着。
我继续悠哉地骑行,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姑娘。”我的心猛地一颤,环顾四周,静寂的小路上空无一人,我开始慌了,紧张地握着我的小电驴。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前面在修路被挡了,换条路走吧!”这声音听起来更近,响亮却又显得吃力。这时,我才看清路旁移动着的是一个结实的大汉。
他的四肢很微小。此刻,他侧躺在路边的草丛里,使劲抬起头招呼我:不要向前面走了。他的脸上满是泥土。我心生感激,由开始的惶恐变得友好起来,我冲他灿烂一笑,也用方言跟他道了谢,挥挥手离去。
一路上,我思绪万千。一个人的生活呈什么样的方式打开,都不足以成为抱怨和吐槽的理由,无论惊喜还是意外,都应感恩生命,乐观并善良的生活。
第二次相遇,天气异常炎热,村口蝉鸣声声。大家在绿荫下乘凉,远处,铺满阳光的小路上,泥土又一次翻飞。
有人看见了说,活得真不容易啊!随后,有人附和:“是呀,兄弟不同命,他还有一个弟弟,很会读书的。现在,在城市发展的很好呢。”“这个样子,吃饭依靠家人把碗放在地上,自行进食,哎,可怜啊。”
说话间,我看着他仰面躺在阳光下歇息,汗流浃背地喘息,他的四肢太微小了,不足以支撑他健硕的身体行走,只能一次次的翻滚前行,他在地上努力地摸爬滚打着,短短的小路显得如此的漫长。
近了,我看到他除了全身的灰尘,嘴上还咬着一张五元纸币。大家招呼他来树下乘凉,他把嘴上的纸币压在身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听大家话家常。
西瓜的清香在盛夏沁人心脾,卖瓜人切了一大块,放在他面前,吃完,他硬要给瓜钱,被围坐在一起吃瓜的村民劝说了好一阵子。
话匣子打开,他告诉大家,虽然他在路上行走花费的时间很多,但无论如何都不会随便动别人地里的东西。是的,食物对于他来说不仅是维持生命,更转化成为了对生活的向往和动力。
原来,他到村里是来理发的,大家笑道:“理发师傅给你剪头发是不收钱的。”他笑着摆摆头,咬起五元纸币,向理发店的方向慢慢前行。
看着这位在尘土中摸爬滚打的汉子,当和他仰头对视的瞬间,传递的是生机勃勃的力量。
人的抗压力是超乎自己想象的,当深陷其中,便有足够的勇气去承受住苦难。因为生命是拿来敬畏的,我们没有权利亵渎。
第三次遇见。我乘车去镇上诊所,在车窗外看到他的身影,日复一复的翻滚,他的身体更健壮了些。诊所人很多,接近中午才把事情办完。
在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了他,像一个虔诚的朝拜者,在路上匍匐前行,车子加油门匆匆闪过。这一条乡间小路,从一端到另一端,他用了整整一个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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