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酒吧后巷，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一名酒鬼，一个黑衣人。
“大哥，我见过你吗”，醉鬼的酒被吓醒大半。
“没有”，黑衣人回答。
“那为何要我的命？”
“因为她......”
黑衣人丑陋的脸瞬间幻变，化作了妙龄女子。
醉鬼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未及出声，银光闪过，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丢了匕首，摇摇脖子将脸变回原貌，背后突生翅膀，展翅腾空，悄无声息，飞离天际。
一根漆黑的羽毛飘然而下，轻轻落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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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二楼，有位男子躲在窗帘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点了点头，果然如此，与想象基本一致。
01
“滴答...滴答...”安静的办公室里，墙上的挂钟昭告着时光的脚步。
“咚咚咚”是秘书海柔的敲门声，“古小姐，有位姓巫的先生托人送来一束花......他在卡片上留言说，希望您能赏光，下班后去MEMORY餐厅共进晚餐，他届时会来接您。”
“巫先生？”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托腮沉吟的欧洲女子优雅的回过头，扫了一眼那束娇艳的红玫瑰，漫不经心的回复了一句：“哦，知道了，花，你下班带走吧”，声音轻飘飘的。
又得换地方了，这么多年来，她换过无数个身份，呆过无数个国家与城市，对这种别人求之不得的时光馈赠深恶痛绝。自从七百年前的那个夜晚过后，她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时间的夹缝里，被时光遗忘了。
七百年前的她，18岁，古红是她80年前来中国后取的新名字——多年来，她换过太多个名字，都叫过什么连自己都记不清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本名——只记得自己当时还住在美丽的冰岛。那一年圣诞，外婆告诉她当夜可能出现极光，于是她晚上悄悄地趴在窗台上，默默的等着，也不知守了多久，她突然被两声“哇~哇~”的鸟叫声惊醒，睁眼一看，一只黑黝黝的乌鸦落在窗台上，正隔着玻璃，用翅膀扑棱着她的面颊。她一抬头：好美的极光！整个天空被映射得色彩斑斓，宛如童话梦境。
正看着，她的肩膀被轻轻地搂住。
“外婆，很美，是吗？”她没有回头，外婆也没有回答，只是把她的身子搂得更紧了些。
她把头向后微微仰着，靠在外婆的肩头，外婆摇晃着她的身体，温暖愉悦的感觉传遍她的全身。
第二天早晨，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了，她望向窗外，美丽的极光早已消失，窗台上却静静的放着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黑色羽毛。
拿起羽毛放到手心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羽毛真美啊：莹润的深黑透着几丝神秘的湛蓝，在阳光下闪着魅惑的荧光。她疯狂的爱上了这根羽毛，神使鬼差的找来了一把银丝绳，细细编成结实的一股，绑好羽毛，坠在了脖子上，从此，除了沐浴和睡觉，从未再摘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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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变老，永远是18岁的容颜。
这以后，有很多男孩子爱上了她娇艳的容貌，却终究因无法面对她永不变老的现实而选择离开。再后来，随着外婆、父母、甚至妹妹一个接一个的离世，她成为了世界上最孤独的女子，更可怕的是，这种孤独——永无止尽。
她不得不开始流浪，变换一个又一个城市，更替一个又一个身份，辜负一个又一个毫不知情的爱人。
每个地方她都只能呆最多十五年，否则就会因不老的容颜而被人质疑。哪怕再爱某个男人，她也不敢与之结婚，更不敢养育子女，因为她知道，这一切终会成为泡影，既然终究面临离散又何必要开始一个家呢？！
这期间，也有一些男人辜负了她的爱，却不知何故都惨遭杀戮。她很奇怪，但又无可奈何。有时她想，那些被自己无故辜负的男人，是不是也会有一天想要杀了她？
今天早上，手机新闻说，又一个背叛她的男子被杀害了，还是老情节：匕首上找不到指纹，留下一片黑色的羽毛，她早已麻木了。但根据以前的经验，她知道，不久后，警察就会前来盘问她，虽然他们最终会因无凭无据而放弃，但她已厌倦了这种重复的套路，这次她选择在被盘查之前先行离开。
那今晚这位巫先生的邀约，还去不去呢？无非又是一位倾慕者而已。
这个城市算是古红最喜欢的城市了，她不甘心就这么孤孤单单的离去，犹豫再三，古红打算破个例，与这个男人见上一面。
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家不错的餐厅聊聊天，享受美食，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的与这个城市说再见的方式。
02
MEMORY餐厅，格调不错，晚餐气氛很融洽，甚至可说是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用餐后古红准备告别，巫先生却执意要送她回家。
餐厅距古红家并不远，因为喝了些酒，巫先生建议步行，边聊边走。
途经一个正在拆迁的老胡同时，巫先生突然收了笑脸，语气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四周看了看，猛地侧转身体面向古红，从随身提包里抽出一把开了锋的藏刀，顶在古红的脖子上说：
“现形吧，女巫！”
古红被这变故吓懵了，她被匕首逼着步步后退，直至被顶到了胡同的墙上。
“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你是女巫，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不姓巫，我姓吴！还记得吴勇吧？你二十年前的男友，在回家路上被割了喉咙的那个！”吴先生咬着下唇，狠狠地说道，“他是我哥！他不过就是离开你与前女友复合了而已，虽对你不公，但罪不至死！你居然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害了他！警察放弃了，我却永远不会放弃！我追踪了你整整二十年，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你一直容颜不老，我就猜想你一定不是普通人！”
“吴勇？你凭什么说他是我杀的？”
“就凭这个”，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根黑黝黝的羽毛，“和你天天挂在脖子上的一样。昨晚的杀人现场，我也看到了，你又留下了一根黑羽毛。我知道你凶残，还会变幻，但我不怕！”
他说着，抬手挥刀，眼看着就割了过来。
03
古红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和每次紧张时一样，想去拽胸前那根黑羽毛，手却扑了个空。
幽暗的路灯下，黑影一闪，一只乌鸦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了下来，锋利的双爪眼看就要抓到男人的喉咙。
古红发出一声惊呼：“不~~~~！”
乌鸦的动作陡然停住了，爪尖在男人的颈部一掠而过，留下几道细细的血痕。
男人手中的藏刀惊落到地上，“铛”，与青石板地面碰出一声脆响。
乌鸦在两人上空盘旋了一圈，突然在朦胧的路灯光晕下幻化出长长的身影，落在地面，正是男子昨日在酒吧后街所见的黑衣人，一袭黑色的中世纪宽袍斗篷，几缕银发垂落肩头，相貌狰狞、表情清冷。
三眼乌鸦“血鸦公爵”
“你说不杀，我便不杀。”黑衣人侧脸看着古红，脸上竟透显出一片温柔的光芒。
他伸出左手把那男人猛力一推，“咚”，男人的后脑勺撞到了墙上，身子瘫软了下去。
“你是谁？”古红看着那伤疤纵横的脸，疑惑的问道，心里竟不觉害怕，感觉有些奇怪的熟悉。
“我知道你会害怕，所以从未奢望过你会如我爱你一般爱上我。”男子声音沙哑，声调却是无比的宠溺，“你一出生我便认识你，我等着你长大，一直到你十八岁。那年，我突然意识不能让你再长大了，再长大你就会迎来盛放后的凋谢......还记得七百年前的那个出现极光的圣诞么？那个你靠在我怀里整整一夜的晚上么？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变成一片羽毛，永远守护在你身旁，让你共享我的魔力，永生不老。”
古红终于明白了，在那个圣诞夜晚，那只唤醒它的乌鸦，在她身后搂着她的“外婆”，那片遗落窗边的羽毛，全都是他了。
她恨恨的望着他说：“你以为你这就是在爱我么？你知道这七百年来我孤单一人流离失所，是多么的难熬么？一个人，若留不住幸福的时光，永生不老就变成了最恐怖的童话！若你能让我恢复正常人的一生，我愿意用心来与你交换，我发誓，把心交给你，一辈子只跟着你一个人。”
“我以为就这样日夜守候着你，就是彼此最大的幸福，看来我错了。”黑衣人眼中滚落出一滴热泪，哽咽着说。
他突然腾空而起，幻作乌鸦的模样，扑扑翅膀飞走了。
后记
第二天，在刺眼的阳光下，古红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住处的床上，感觉心情莫名的愉悦，惬意的伸个懒腰后，她习惯性的把手伸向颈部，空空如也。
古红起身下床，光着脚丫，轻轻走到梳妆台前，她俯下身体，对着镜子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脸，总感觉面色与平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明白，自己的脸上有了时光行走的痕迹——在停滞了七百年之后，时光终于开始重新眷顾自己了，再也不用换姓名、换身份，换地址，换爱人了。
这样的一生，才是真真正正有意义的一生啊~
她开心的跑了一小圈，感觉这个小屋已经容纳不下自己欢娱雀跃的心情，打开门想要出去走走。
门开了，地面上有一束色彩绚丽生机盎然的鲜花，上面插着一张纸条：
“我陪你，只过好这一生。晚上等我，一起晚餐。”
——落款处，是一根黑色的羽毛。
文 | 咏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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