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

沈翔宇，当我又提笔写下你的名字时，往事像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那些年，那些人，那些故事，似乎从未远去。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我和你大概就是最般配的青梅竹马。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8岁，你10岁。

那个时候，我们生长在一座安静的小村落，孩子们只要穿过几条街巷便可以聚到一起，丢沙包，捉迷藏，玩泥巴，过家家……好像全天下的乐趣也不过如此了。等到炊烟升起时，大街小巷间就会响起母亲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呼喊声，孩子们不依不舍，拍拍身上的灰尘，跑回各自的家。然后，便是小村庄宁静和谐的夜晚，如果是夏天，会有三两个老人盘膝树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唠着今年的庄稼，明年的收成。如果是冬天，人们会早早的躲进屋里，点起温暖的炉火。那时的我们还从不熬夜，只会在夜色降临就早早地钻进被窝蒙头大睡，大概也是玩累了，也或者是想赶紧入睡，一觉醒来又能和伙伴们嬉戏玩闹了吧。

   我和表姐从小在这个小村庄长大，表姐比我大一岁。到了表姐读小学的年纪，我死死地抓着表姐非要和表姐一起上学，不肯继续读学前班。父亲无奈于我的哭闹，把我也送进了小学。

于是那一天我见到了你。你站在我面前，忽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煞是好看。

   你是班级里的小霸王，总是带着一群男孩子到处惹祸。每当老师批评你时，你浓密的睫毛上就会沾着几滴眼泪，老师就不忍再批评下去，可等转过身来，你就又活蹦乱跳的跑没了踪影。因为我比这里的同学都小，所以总是很胆小，大多时候都想黏着表姐。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得很长，二年级的时候，表姐被姑姑接走了，回到了那时我以为离我很遥远的城市。那天我哭的天旋地转，跟在表姐的车后面死死追赶，想让表姐留下来。

   表姐离开后剩下了孤零零的我。我每天都窝在课桌上，不肯出去玩。直到你来到我面前。

  “走啊，出去玩吧！”你坐到我的桌角上。

  “不去。”我小声的说。

  “你姐姐走了，以后我保护你!没人敢欺负你!”你义正言辞，像极了大英雄。

从那以后，你果然没有食言。无论去哪里玩，你都会叫上我。小孩子们玩各种游戏时，都会用手心手背的方式分成几帮几伙，而我永远不需要这种方法，总是铁打不动的跟在你身后。时间久了，我任性妄为也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所以那时候，我飞扬跋扈，骄傲的不可一世。

记得那天我买回一串糖葫芦，刚走进班级，就被你抢走了。我在你身后追着喊着，你蹦蹦跳跳地不肯还我，还咬下一个对着我调皮的笑，“喏，这个你要不要？”你吐出舌头给我看那个被你咬碎的山楂。

“你怎么这么坏啊！”我气急败坏的白眼道。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你一脸正经的和我解释，像一个长大了的男子汉。

那时候，我们不懂什么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只知道男女有别，一旦用“爱”连接起来，就会满脸通红，不知哪里来的羞涩。

不辞而别的人是混蛋

那时候，你的家住在小村庄的西边，我住在东边，我会跑去你家玩，你也会来我家玩。每次放学都会经过你的家门口，你会在踏进大门口前，冲我眨眨眼睛。我知道这是再见的意思，时间久了，这成了我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那个叫做青春的东西大概是在无意中降临的。男孩儿女孩儿变成了男生女生，男生不小心碰一下女生的手，女生就会娇羞的满脸通红。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是顺其自然的长大。直到你不再自然而然的牵着我到处跑，我也不再主动黏着你 。每次你站出来偏袒我的时候，都会引起同学们一阵起哄，然后，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和两颊像要燃烧起来的紧张不自在。

是一个很温柔的傍晚，我们一群人在玩捉迷藏。你拉着我躲到了一辆破旧的货车后面。

“我特别喜欢这个时候的星星。”你指着夜空中稀疏的几颗星星，闪烁着明亮的大眼睛。

我抬头看，确实很好看呢。

“你知道我还喜欢什么吗？”

“不知道啊。”

“还喜欢你啊。”

那一刻，心跳似乎漏掉了一拍。我想那就是我的初恋吧。

   新学期开学，老师让大家自由选择同桌。大家都纷纷搬着桌椅去找自己心仪的同桌。我站在原地，隔着喧闹的人群，看见了站在教室后面的你。你远远地望着我，眼睛里荡漾着年少清澈的温柔。你对我笑了，然后我们莫名其妙却又很自然的成为了同桌。那时候，我们成了班级里唯一一对男女生组合的同桌。从那以后，似乎我们的关系昭告天下，没有人再起哄，我们之间开始变得很自然。大概老师觉得我们年纪尚小，不会有什么情愫，所以放任我们自由的坐在一起。

   你不喜欢学习，我总是在上课时掐你，叫你好好听课。你不喜欢写作业，我会心甘情愿的替你写。直到一次数学考试，你破天荒的拿了很高的分数。老师表扬你取得了进步，你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都是我的功劳。

   你唱歌特别好听，你总是歪着头对着我唱，直到唱的我满脸通红，羞涩的推开你。你心满意足的看着我笑，笑得那么好看。

   后来，是什么让原本亲密无间的我们变得形同陌路呢?

大概从我不辞而别的时候开始吧。

为了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父亲把我送到了市区一所很好的学校。父亲这个决定做的太突然，以至于我没机会和你告别。很巧，离开前一天的音乐课上，我唱了一首《再见》，没想到，一语成谶，我和你没来得及再见就分开了。我不知道你得知我转学离开的消息，有没有很难过。但我却真的很难过。记得在新学校宿舍的第一个晚上，我蒙头大哭，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很想念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没有人再保护我，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想念一个人，可以这么痛苦。

终于盼到了假期，回到家我不顾一路乘车的疲惫，放下书包就跑去学校找你。那时已经放学了，你和同学们在丢沙包。我站过去，似乎要用尽所有力气似的看着你，期待着你看我一眼。身边的同学推我上去和大家一起玩，我半推半就的站过去，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沙包重重的打在了我的腿上，我抬头看见站在对面的你，你埋怨似的的看着我，身边站着另一个女生，是小鑫。像当初我站在你身后一样。然后，你转身离开，终究没有说一句话。

我呆在原地，有眼泪夺眶而出。那是我第一次，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泪流满面。

是怨我不辞而别吗？不辞而别就代表不在乎吗？

反正，不辞而别的人就是混蛋。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

后来，我回到新的学校安静的学习，一路顺风顺水一直求学在外，从此和你再没有了联系。

后来，听别人说，你和小鑫在一起了。就是那个我走之后一直站在你身边的人。嗯，其实也很般配不是么，你们也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啊。

再后来，听别人说，你和小鑫分手了，又有了几个女朋友。

我也遇见了青春岁月里一些难忘的人，他们或阳光，或沉稳，可和你相比，总是差那么一点东西，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我和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说，如果你再回到我面前，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和你在一起。

于是，再见到你时，我20岁，你22岁。

你褪去了青涩的模样，但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让我着迷的魔力。

那一天，我红着脸也红着眼。那一天，我确信，我曾经如此炙热的爱过你。

这时的你已经不再读书了，为了生活漂泊在外。我知道时间已经将我们彼此推的越来越远，可我仍有那么一丝侥幸的心理，我们还是我们，都没有改变。

我们就在喧闹的人群中安静的坐着。很久很久之后，回忆翻涌，我们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你说，小时候不懂事，觉得谁先离开就是背叛，有些事长大了才明白。

你说，你一直爱着我。

近十年的念念不忘，不就为这一句。

只是，偏偏长大了。我们都知道，现实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可是，我还是那么喜欢你。即使过了这么多年。

20岁的生日，有你在。不胜酒力的我喝了很多，然后瘫倒在你的肩膀，紧紧抓着你的手吐的一塌糊涂。我记不清你和我说了多少，只是眼泪不自觉的一直在流，似乎下一秒就会再也见不到你。或者，再见时已是另一番模样。

上学离开前的那天晚上，和朋友们短暂的告别后，你主动送我回家。还是那条小路，我们故意放慢脚步，像是在衡量着我们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我们的头上，肩上。时值春节，红火的灯笼映在落满雪花的地上，煞是好看。你突然靠近我，牵住我的手，我有那么一刻想要退缩，但停了下来。你温暖的大手紧紧的将我的手包住，那种温度，抵得过任何一种寒冷。你停下来，低头捧起一把雪，邪邪的弯起嘴角看着我。我下意识的跑到前面，你用力一扔，雪团打在我的背上，像是一朵绽开的花。我顺手捧起身边的雪冲你扔去，你也不甘示弱的又捧起一把雪。我们互相追赶着，就像时间从没有流逝，我们依然年少。

那一个吻，来的猝不及防。在我捧起雪刚直起腰时，你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属于我们的，第一个，唯一的吻。

再后来，你为生活四处奔走，我来到另一个城市读书。我们之间没有道别，可时间渐渐将我们湮没在了现实的浪潮里。

最后一次见你，你又有了女朋友。那个女孩儿还是小鑫，我争风吃醋了十几年的小鑫。最后，我还是输了。

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么。结婚生子组建家庭，为柴米油盐奔波，这未尝不是一种平凡的幸福。

还是灯火辉煌的春节，在ktv，在小鑫面前，我没出息的喝的烂醉，嚷着你要是敢和小鑫结婚，我就在你的婚礼上包9999块的红包砸在你脸上。

你怔怔的看着我，然后转身离开。我知道，是时候真的说再见了。

我们永远无法释然的做朋友，所以要好好告别。

第二天，我们互相删了彼此的联系方式。近十年的青葱岁月，终究远去了。

不久前，听说了你的婚讯，新娘是小鑫。你婚礼当天，我在朋友圈看见了别人发了你的照片。照片上，你笑得很灿烂，眼神依然清澈。对不起，我食言了，没能包9999块的红包去参加你的婚礼，甚至没能和你说一句“祝你幸福”。我知道，真正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会红着脸。我们不曾互相亏欠，也不会藕断丝连。

沈翔宇，茫茫余生，只愿你喜乐安康。